第6章 夫妻二字

虽然话题是她挑起来的,但颜悠悠感觉着今夜滕霁对于她的夫君,着实有些莫名的好奇,心内默然了片刻,低眉道了句:“他对我,是挺好的。”

滕霁闻言她这般说,幽幽的一笑。

齐廷那个人,同她定亲后不久,老侯爷故去,他不趁热孝成婚,反而是借口守孝一去边城三年整,期间同她书信寥寥。

与她成婚不足一月时,边城动荡,他便又上马征战。

离京的半年,往来的家书也都是寄给齐母的,给她的私信却是一封也无。还为了让她早些有孕生子,不顾这一路的危险辛苦,允许她一个人来这边城战乱之地。

不知道她怎么就能觉得,齐廷对她挺好。

这傻樱樱,真是叫人心疼又无奈。

“救下你时,我瞧着你的马车和行囊,便知你定是大户人家出身,想来你夫君出身也不会差。”

滕霁说着,眉尾轻扬一丝,淡声又道:“听说豪门贵胄之家规矩多,男子更是三妻四妾,你夫君呢?”

颜悠悠闻言,抬眸静静的看向他,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在她夫君身上绕不过去了……

沉默片刻,轻眨了眨眼,柔声道:“跟那些纨绔子弟比起来,他倒还好,除两个温顺的通房外,并未纳妾,也不好色风流。”

对于齐廷,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可靠的夫君。

她的婚事,在京中贵女圈子里,也是令人艳羡的亲事。

虽然成婚之后,她的心里对他稍稍有些失望,但比起那些纨绔子弟眠花宿柳,娇养外室的丑闻,她所不满齐廷的那些,便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滕霁听闻她这么说,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唇线轻抿着,一时并未说话。

直到颜悠悠眼神疑惑的望着他,他才缓声开口,温润的嗓音,却似有千斤重。

“你会有这般想法,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世人对于男子,大多宽容。只要不眠花宿柳,风流狎妓便算是好男人了。”

“但若是我……”

滕霁说到这里,眸光深刻的望着她一双眼睛,一字一句的低语。

“若是我娶妻,我便一定会对她一心一意,绝不沾染任何旁的女子,终其一生只守着她一人。”

“我觉得这才是,夫妻二字的意义。”

颜悠悠轻轻抿了唇,眸光有些恍然的半垂下来。

懵懂少女时,谁不想要一心一意,相互扶持到老的夫君。

成婚之前,齐廷从边关回京,那三个月她一直期盼着,能听到他打发了通房的消息,可最终她失望了。

但此刻听着滕霁的话,她还是免不了心中升起些酸楚。

沉默了片刻,才抬眸对他淡淡一笑:“那你将来的妻子,有福气。”

滕霁闻言,望着她幽幽一笑:“希望将来我能娶到心仪的女子,不然孤老终生,也太可怜了些。”

颜悠悠看不清他眼睛里明晃晃的暗示,只是一笑,柔柔道了句:“文公子是好人,好人有好报,你一定能达成所愿的。”

“借你吉言。”

滕霁笑笑,收了碗筷,走之前扶着她又躺下。

待他走出了屋子,颜悠悠目光寂寂的望着屋顶,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只是莫名……有些失落。

临睡之前,滕霁躺在她身侧,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枕头。

他侧着身子,大手拍了拍枕头,开口道:“夜里若身子麻了,别忍着,直接叫醒我。”

“嗯,我会的。”

颜悠悠早已无聊的闭上眼,说话间也没有睁开,屋子里烛光昏黄又柔软,映着她姣好的侧脸。

她感觉着滕霁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许久,他才转了过去。

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她知道文公子不是坏人,但今天的他有些奇怪,她难免有些紧张。

屋子里静静的,身边的人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只是一闭上眼,便能够清楚的闻到自身边传来的淡淡清香,像是幽竹,又像是青松。

清雅如君兰,宁静似远山。

一丝丝,一缕缕的,随着呼吸,沁入她的心脾。

她缓缓的睁眼,白雾迷蒙的眼前,她静静的望着不知何处。

良久,她才又闭上眼,将脸侧向一旁,在脑海努力的回忆着丈夫身上的味道,却发现,根本记不起了……

而滕霁,却在身边人呼吸深长后,缓缓的睁开了眼。

她出嫁那天,他在人群中为她送亲。

即便心中遗憾与她无缘分,但也盼着她同齐廷琴瑟和鸣。

可他竟想不到,齐廷却不珍视她,默认她来边城不说,更不在沿途驿站打点,还在明知边城动荡的时候,不派人提早去接!

这种冷心薄情,眼里只有功业的男人,哪里配得上樱樱?

当初樱樱的婚事,若不是他不能,又哪里能轮得到他齐廷?

越想越气。

萤火烛光微摇,滕霁暗沉的眸底,在触及颜悠悠面容的那一刻,瞬间柔软下来。

手掌轻轻抚着她耳畔,空气中若有若无低音:“再耐心等等,很快就可以……”

次日,金秋暖阳,是个极好的天气。

午后,阳光正热时,滕霁给颜悠悠洗头。

说是洗头,但因为头上有伤,只是用温热的帕子,一寸寸的将头发擦了几遍。但即便这样,也让颜悠悠觉得头上舒服了许多。

上药时,滕霁同她说话:“想不想一会儿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

颜悠悠听得这一句,下意识向后侧了侧脸,想说什么,却动了动唇,没能说出来。

离得太近了。

他的脸近在咫尺,近的能听见他清浅的呼吸,连那双蒙着一层白雾的眼,在这一刻都似乎能看清他眼里的笑意。

她呼吸一滞,转过了脸,静静的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好。”

滕霁勾了勾唇。

阳光还有些热烈,滕霁怕她晒出汗,将她抱去了她门外不远的树荫下。

暖阳微风,啼啼鸟鸣,光线一丝丝一缕缕的照在她许久未见阳光的身上,她舒服极了,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微微眯着眼,即便只能看见模糊的秋景,但也是开心的。

过了一会儿,颜悠悠看向远处,滕霁正走回来,不多时便在她身边坐下,将兜在怀里的野果放在她掌心几个。

“洗过了,尝尝。”

颜悠悠看了一眼,记忆里没吃过这种小小红红的果子,咬了一口,顿时蹙眉。

滕霁见此朗声一笑,“酸?”

颜悠悠皱眉吐出一颗核,问他:“这是什么果子,看起来红红的,竟这么酸?”

“这叫酸枣,的确是酸了些,不过它浑身是宝,不论是果肉还是核,都可入药。”

颜悠悠再吃不下去,握在手里把玩。

滕霁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山,静默了片刻,说:“一会儿我要出山一趟,购置些米菜,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买回来给你。”

颜悠悠忽听他这么说,指尖悄然紧握,思索了下看向他:“那你能不能,帮我传递下消息……”

山外镇上。

全奎已将所有的东西购置齐全,正背在身上等着一旁挑梳子的滕霁。

“公子,我记得家里不是有梳子么?”

“就你买的那个?”滕霁不冷不热道:“粗陋至极。”

哪里配得上樱樱。

全奎讨了个没趣,扭头看向街上三五不时经过的巡查队,啧了一声:“最近边城左右城镇的巡查,倒是越发严密了。”

滕霁却一眼也懒得看,低头挑了许久,才勉强拿起了一把。

天将黄昏时,滕霁才回来。

颜悠悠已等的焦灼,不等他放下背篓,便急忙问:“文公子,如何?”

滕霁看着她满面期待的样子,眸光深了几许,摇了摇头:“外面仍乱得很,街上到处都是巡查军,据说抓了不少细作探子。这种时候,你还在家里,我没敢贸然行事。”

说着,将她只写了廖廖几字的信件,又交给了她。

颜悠悠拿着送不出的信,心慢慢的落寞下来,低着头闷闷的轻嗯了一声,眼圈已经悄悄的红了。

她心里难受,等了这么多天,一直暗自煎熬,可最终还是毫无进展。

她不能想象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她好无助。

滕霁缓缓在床边坐下,看着她湿润的眼角,心里心疼她,静静的等着她哭了一会儿后,才温声开口:“有个问题,不知你是否想过。”

颜悠悠闻言,缓缓的抬起眸子,拭去眼角泪痕,嗓音低低的:“什么?”

滕霁对上她眼眸,轻叹口气:“我在想,你期盼着你夫君早日来接你,可若他真的来了,知晓是我在贴身照顾你,届时他若介意此事,与你生了嫌隙……你可想过,该如何?”

话至此的瞬间,存在她眼角的一滴泪,登时落下了。

哀伤又破碎。

滕霁因这一滴泪心口钝痛,却紧握着拳,告诫自己莫要心软。

她伤心一时,总好过一世。

颜悠悠泪眼模糊的望着他片刻,抬手拭泪的瞬间埋下头,低声道:“他若介意便介意,回头自有解决的法子。”

“我只是担心,他尚不知我活着,若再将消息传回家里,那我父母家人岂不是……”

滕霁听她这般说,心中已了然七八分,果然如他所料,齐廷在她心里最多也就两分分量。

想了想,搁在膝上的拳头便松开了,眼眸深深,眉梢微挑,同她道:“其实,你不若在我这里彻底养好伤,再去寻他。届时他不知你我独处这些时日,便不会介意,你便可照旧同他过日子。”

颜悠悠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想欺骗……”

滕霁闻言,心头微微一滞,转而问她:“那若……别人欺骗你呢?”

颜悠悠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摇头随口道:“我会很讨厌那个人,再也不想看到他。”

滕霁:“……”

默默吸口气,他唇角又勾起笑意,将怀中的梳子拿在她眼前:“我给你买了把梳子。”

颜悠悠对这突然跳跃的话题,很是沉默,看看梳子片刻,又看向他:“家里不是有么?”

滕霁:“……这把好看,上面雕了樱花。”

颜悠悠轻眨了眨眼:“……哦。”

作者有话要说:滕滕:心虚~

另,周五不更哦,周六更 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