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怎么回事?”
江副厅长在接到省总队的审讯录像时候,第一眼便发现了伍利民脸上的伤,还未等严处长汇报,便是不客气地训斥道:“严而复,你这队长当得可以啊,伍利民这么重要的一个嫌疑人,你们也敢动手?要出点什么事,我先处分你!”
“江副厅长,这个真和我们没关系,他是自首来的,我们还需要动手段吗?再说我们动手段,也不会朝脸上动啊?”严处长,站在办公桌前悻悻地说道,没来由地一进门就被训了一番。
“哪是怎么回事?”江汝成盯着屏幕。解押回来的录像画画,明显地能看到伍利民脸上的伤,左脸颊一片伤。
“据他本人交待,是在凤城碰到原来的朋友,被朋友打的!好像是个做拉面的,后来就是这事促成了他投案自首。”严处长说着。
“噢!……审讯方案给我!”江汝成一听这倒放心了,把一叠文件拿在手里,大致翻看着。
严处长,趁着领导看的时候解释道:“这是厅里六位预审专家针对嫌疑人赵宏伟共同制作的审讯方案,主要指导思想是通过外因的影响让他本人出现思想和情绪上的波动,主要措施是让他见见他的老婆和女儿,以情动人,然后施加于我们政策攻心,一举奏效!”
对于有重大涉案嫌疑的人,虽然可以凭着证据审判,不过要是没有得到嫌疑人的亲笔口供的话,毕竟对于公安侦察机关也是一种遗憾。全省第一涉毒案,要是审不出口供来,那可是个更大的遗憾了。严处长估计是受到杨伟的启发,还真整出这么个方案来了。两个难题解决了一个,领导的脸色倒也好看多了。
“不对不对……”江汝成几分不悦地把资料扔过一边说道:“而复啊,这个人不同于常人,有很强的心理素质,现在他知道自己承认不承认都是死罪难逃,咬死了不开口说不定还有万一之想,还给他动什么情?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生的希望,让他见家人只会加重他对政府、对公安执法机关的愤恨情绪,那样的话,我们的工作会更被动,这个不予考虑!绝对不行。”
江汝成刚刚翻看了几页,把案卷扔在办公桌上,马上否定了!
“江副厅长,那我们可真没什么办法了。该用的我们可都用上了,要不您批准,我们从外省调几个审讯专家过来!”严处长两手一摊。
“这么大的总队,审不下个犯人来,说出来还嫌好听是不是?……”江汝成说了句,又否定了严处的建议,不过若所思地想到了什么:“情绪波动!?思想波动!?而复,你说这愤怒、仇恨、恨得咬牙切齿算不算一种情绪波动?”
“也算吧!”严处长有点不解,应了句。
江汝成笑着提醒道:“那还有一个办法你没用,有个现成的人让他见见!让他受受刺激不正好。”
“谁!?”
“杨为国呀?赵宏伟差点要了他的命,回头他又要了赵宏伟的命,让他们两个仇人见见面,说不定俩人能吵吵出点什么来?两个人都在羁押,见见面,不违反规定!”江汝成笑着,这个诱因让他想起了这个快被遗忘的人。
“哎,是啊!”严处长一想,不过马上又摇摇头否定了:“江副厅长,这个人比赵宏伟难缠多了,您不知道这杨为国有多厉害,我还以为就手底有两下子,是个猛人!谁知道嘴上比手上了功夫还厉害!煤焦专案组高组长,审了他四次,最后审得自己血压升高差点昏倒在预审室里。我请着武铁军和佟处长去过一次,我们仨被他训了一顿,真不知道是谁审谁来着。再说现在伍利已已经投案自首,证明确实和杨为国没有关联,我们正想提请把人放了算了,这个人放到那里也是给人添堵,打发回老家算了!这事我正准备给您汇报呢!”
严处长,看样也是个老实人,起码比杨伟老实,或许知道这次大案与杨伟不无关联,趁着这机会提到了这一茬。
江汝成却是不为所动:“放!?不能放,他这人你一放了,等到了法庭指认的时候,你敢连人都找不着了。”
“江副厅长,那可要超期羁押了啊!”
“看守所超期羁押还少吗?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江汝成说了句,有点不耐烦地看着严处长,若有所思想着,有点征询似地问道:“而复,你说要把们俩放一块,会发生什么?赵宏伟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火钳子撬不开嘴;杨为国呢,是个猴屁股,坐不住,嘴也闲不住,而且三句话能噎死人,比谁都缺德!赵宏伟又是他的仇人,要不,让他们俩见见……你们这指导不是让他情绪波动吗?我觉得,见了杨为国,他的情绪比什么都波动,而且有助于转移他现在对警察、对政府的仇恨。”
“这……”严处长面露难色,怎么觉得江副厅长和杨伟倒如出一辙。
“你怕什么?”江汝成挑挑眉头。
“我怕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别出点什么事啊!再说,杨为国肯定不愿意来,现在他到底什么心理状态,连咱们的心理医生也说不准,好像又有什么变化了?”
“什么变化!”
“两天前我去过一次,后来听高组长说他们再审了一次,他是懒得也话也不说了。可能精神状态不太好。”严处长说着,这话提前说到了,估计是伍利民事当天提了一下子起作用了。
“这样吧,把他解押到省总队,我跟他说!我也想会会这个奇人!现在上午十一点,下午两点,你到办公室等我!”
江汝成摆摆手说到,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
……
“0047,杨为国!”
午饭时间过了不久,厚重的铁门咣当一声开了,管教站立在门外喊着:“收拾东西!”
两天了,杨伟头有点蒙,提审问得越来越简单,也没有什么消息,一听这话,就一件衣服的行李夹到腋下,跟着管教出了甬道、出于检查处,让换下的囚服,杨伟刚刚高兴了一下子,还以为要放人了,谁知道跟着就被铐上了铐子,被标着特警装束的人押着上了囚车。
杨伟看,都是一干省总队的特警,其中的两个还被自己赢过五十块钱,这才悻悻地骂了一句:“妈了个逼的,我还以为放我呢?”
囚笼外,一名特警笑着问:“杨哥,还认识我不?”
“不认识,你谁呀?”杨伟斜着眼,不理会。总队的出来了,八成没好事。
“得,您贵人脸大!杨哥,我们可都认识你啊!我们孙队长说,您在竹林山隔着九十二米一枪爆头,他都快把你吹成神了,真的假的?”特警诧异道,看来是想趁这个机会证实心中的疑问。
“煮得!”杨伟悻悻说了句,没理会。
两特警被杨伟说了个难堪,另一个看着杨伟也有点不忍,接了句:“杨哥,不管你怎么样,我们还是挺佩服您的!”
“你们这是把我往那带?”杨伟不耐烦地说了句,答非所问。
俩特警互看了一眼,一个讪讪地说道:“总队!”
“噢!”杨伟叹了声,闭嘴了。八成是伍利民真被带到总队了。
“杨哥,我们是奉命行事,您别怪我们啊!”
“呵呵……我就怪你们,我又有什么办法!?你们俩,给我闭嘴啊,连保密条例都不知道了是不是?还有你……竹林山一案还没有公之于众,你居然打探案情,有保密意识没有?还有你,怎么当警察,跟嫌疑人拉关系是吗?什么目的?”杨伟说着,莫名其妙地把刚刚说话的两名特警训斥了一番,大咧咧地靠着囚车席地而座。
这倒好,把俩大小伙训得倒觉得犯了错误一般,行了二十几分钟到了总队,杨伟大咧咧地跳下车,看看依然威严的建筑,想着几个月前曾经在这里见面的卜离,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把自己解押到总队,那只有一个解释。应该是伍利民真的回来……没有进羁押仓,却被带进了办公室楼,带到了三楼总队长办公室,办公室里,赫然坐着的是江汝成,示意着特警出去,又示意着杨伟坐下……
这一下,倒把杨伟弄得更蒙了!糊里糊涂坐下,盯着江汝成。江汝成却是不紧不慢了呷了口茶,正仔细地看着一份案卷,直接对杨伟无视之!
房间,是总队长的办公室,一面墙整个都是锦旗,“人民卫士”、“骁勇善战”、“集体二等功”乱七八糟挂满了一面墙,摆设很简单,偌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米高的案卷,案卷后的人,戴着老花镜,看样已经在这里看了很长的时间,一个聚精会神、一个左顾右盼。杨伟,心里如揣了七八十来只小兔子一般,有点忐忑不安,到了嘴边的一堆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你在看是不是有监控?”
桌子后的人,猝然发话道,打破了俩人保持了几分钟的沉默。
杨伟跟着一个激灵,诧异不已,没吭声,心里暗道这老家伙还真有两下子,刚刚确实在看是不是一个问讯的现场。抬眼看看,江汝成低着头、挑着眉毛,眼透过眼镜的框外看着,像一个老学究盯着贪玩的学生一般!
没吭声!杨伟情况不明,不宜乱说话。这地方虽然没有监控和录像,还真不知道江汝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知道我手里拿的什么吗?”江汝成把手里的案卷放到一撂卷案的顶上,拍着足足一米厚的案卷,很揶揄地说道:“以我的权限,可以调阅你的档案,从当兵建档开始,你所有的档案都在这儿,除了军营,剩下的就是监狱、看守所、派出所的档案,到现在为止,一共有一千四百多页,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违法犯罪记录,打架斗殴、流氓罪、侮辱罪、敲诈勒索等等,你退伍才几年,这简直是活生生的一部犯罪教科书呀!基本上中国的暴力执法机关,你都经历过了!你这人生,可真够丰富多彩的啊。”
江汝成不无嘲弄的口吻倒把杨伟说愣了,不知道这老头到底什么意思!不知道什么意思而且身份和地位悬殊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保持沉默!
依然保持着沉默!
“抽烟吗?”江汝成示意了一下。杨伟摇摇头。
见杨伟不抽,江汝成却不理会,自顾自的点了一支,缓缓地说道:“杨为国,我看了竹林山的现场勘查报告、你的审讯录像和所有的案卷,现在,包括凤城以及总队所有的特警,都把你当成个英雄,当成个舍已为人的英雄!从所有的案卷里也能反映出来,你很聪明,从来不和警察对抗,也不干太过头的事,小偷小摸小打小弄就是你的本事,即便是要干,也会籍着一个很好的名义。郎山,你击毙了成安国,救了一名警察,但这个人本身就是你的宿仇,是被你逼得无处藏身的;竹林山,击毙了九人,最后一个人我听说是骑在救援者的膀子上拉近了几十米距离一枪毙命,很酷啊!一枪快意恩仇啊,既雪了耻报了仇,还落不下罪名!……我对你简直佩服得很!”
“那些人,该死!”杨伟淡淡说了句。
“那你呢?你这是行侠仗义?还是违法乱纪?”江汝成反问道,直盯着杨伟。
杨伟有点语结,霎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江汝成等着没了下文,仿佛自言自语道:“这一次如果你死了,好多事可就好办了。这些案卷我可以永远让它们封存起来,我会向省厅申请,追认你当个缉毒英雄;或许,那样的话,你可以清清白白地离开这个世界,给你的身后留下一个好名声。可你活着,而且活下来了,这就不好办了?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吗?”
杨伟听得这话,倒是大出意料之外,盯着江汝成口气丝毫不软:“江厅长,我活着也有错?我命大行不?你有本事,那不干脆判我个死刑,切!”
“命大!?未必吧!”江汝成说道,很复杂地看着杨伟道:“你是一个百战余生的军人,你的每一步行动就像你的推演一样的精密!……其实你在去的时候已经算计到了每一步,你死不了,对吗?对方志在你手中的毒品,你有把握他们不敢马上杀了你,而只要让你发现一个小的纰漏,就足以翻身对吗?……只是没想到的,阴差阳错被绑到了毒窑而已。身上一共带了13个追踪录音装置,就是想给后来的人留下尾巴跟踪,没想到这些东西全部被制毒的给卸了,而且把你带进了毒窑刑讯……虽然有了这些意外,但你也给自己做了万一的准备,你在牙里藏了冰毒,甲苯丙胺,人体的最大承受能力为235毫克,这个你应该很清楚吧?在别人都认为你已经死定了的时候,你开始发威了,你用毒品瞬间提高了你的体能一击而脱困,这也是预料中的事吧?脱了困抢到手了枪,这些没有训练过的人,可就不在你的眼里了吧!窑底的四个有三个被你割了喉、窑上毙命了五个,中枪的部位都在脑部,两个活口,还一个被吓疯了。杀人对于你,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杀人手法,非常利索、非常专业,让法医都叹为观止……我相信,即便是没有后援赶到,你也有办法脱困,只不过难度大了点而已……这好像和命大命小没什么关系吧?”
“嘿嘿……那又怎么样?他们都该死,连古路明还是市局悬赏的在逃犯人,难道我就一定要用我的命去换他们的命,再说了,阎王爷不收我,我总不能挤着进鬼门关吧?不过江厅,您说的,我好像都记不太清楚,这些都是我干的吗?”杨伟一听,乐了,不过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嘿嘿笑着,一脸傻样,根本不像干过这些事的人。
江汝成看看,并不揭破,一直到今天为止杨伟根本没有提出竹林山一案,怎么说呢?最起码这个人很知趣。思忖了片刻说道:“忘了!?忘了就好……你活着,这是好事,既然是好事,那你告诉我,你将来以什么身份活着?这么厚的案底,你让我们置你于何地!在你的讯问中,几个预审员,包括你的老队长都被你训得哑口无言,我现在还真有点佩服你了,明明是一个作奸犯科的违法份子,你居然颠倒黑白,把自己扮成一个主持正义的人;明明是一身污点、案底累累的几进宫二劳份子,怎么着就成了别人眼里的英雄?难道就为这一件事?……好,我不抹杀你的功劳,我这里也有一组数据,全省现在活跃在缉毒战线上的一共有八千多名缉毒警察,今年牺牲在一线的,有十二人;全国每年两千多警察伤亡,我也不否认,其中有很多是害群之马,像凤城这一窝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但你能否认,他们中间没有秉公执法的人?”
杨伟,摇摇头,说了句:“我没这样说过!我很尊重也很羡慕警察的工作。”
“这就对了,那这事情非常简单了,那你告诉我,真正维持这个社会治安和和谐的,是警察!是公安机关!而不是你这种作奸犯科、钻法律空子的伪英雄。你只身进毒窑,不过是在寻找机会手刃那个杀王起柱的凶手,你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混蛋!把这个和谐社会当成战场的混蛋!”江汝成的脸,拉下来了。
“我?我混蛋?我说江厅,你这是侮辱嫌疑人啊!”杨伟也吹胡子瞪眼,不买账了。
“呵……我是副厅长,你搞清楚……说你混蛋有很多理由,你想让我证实给你听吗?”
“诽谤也是罪呀!江厅……啊不,江副厅!你这么高位置的警察,骂嫌疑人,这性质很恶劣啊。”杨伟瞪着眼对答着。
江汝成却是缓缓说道:“是吗?我是在诽谤你吗?在竹林山现场,发现了一支特殊的手枪,射程为180至200米,斑蝰蛇,俄罗斯特种部队配备的手枪,黑市上售价800美元,一颗子弹都卖到十美元!这种钢芯子弹能穿得透防弹衣……你就是用这支枪隔着九十多米击毙了古路明!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承认是你的后援带给的你的,是吗?”
杨伟心思转悠着,马上意识这是一个坑,说“我承认是后援给我的!”那等于认罪!说“我不承认!”好像也在话里,明显抵赖!不管你说承认还是不承认,都在他话里落着。马上闭嘴了。心里暗道这老头太鬼,不敢多说了。
江汝成笑吟吟地说着。看着杨伟讪讪的表情,这一宝肯定押对了。不过也不得不佩服杨伟的脑筋转得实在够快,该闭嘴的时候马上闭嘴,想套都套不出话来。
片刻,江汝成继续说道:“你的推演很让我叹服,但推演涉及的大量有价值的信息你是怎么得到的呢?你不会告诉你是凭空想像出来的吧?我想你在此之前,肯定做了大量的工作,很辛苦,对吗?在竹林山一案之前,长平的黑车队在公路上数次被人做了手脚,古建军、赵三刀先后被绑架,好像古建军还能证明是你绑架了他、煤场发生了涉黑的枪战,又是几条人命、朱前锦的家里被人入室袭击、朱前锦的妻子被人强暴……你把社会当成什么了,当成你的战场、当成你练兵练枪的战场了?”
“别别……江……江大叔,没证没据,您不能把屎盆子乱扣不是,警察也不能胡说吧?还强暴,至于吗?这说出去多难听!”杨伟苦着脸,被说得脸红,眼光闪烁不定,没来由地被人指点的一阵心慌意乱。
“哈哈……”江汝成大笑了几声,脸跟着拉下来了,沉声说道:“那其他的,一定是你干的喽!”
“那更不是了,我就胡说胡应承,没证没据您不还是定不了我的罪?”杨伟拐弯抹角地说道,只能胡诌八扯转移话题了。
“你说的对,我没有证据!”江汝成说道:“我也找不到证据。即便是能找到,我也不会去找。知道为什么吗?”
江汝成神神秘秘地笑着,笑得杨伟莫名其妙,杨伟有点心惊地问了句:“什么意思?”
“因为我想成全你,给你一个圆满!虽然你实在够呛,虽然你一直就不知道守规矩,可你和朱前锦、赵三刀、赵宏伟比起来,并不是一个恶不可赦的人!虽然你干得黑事不少,黑吃黑你是行家!可我仍然愿意成全你,把你塑造成一个受党教育改过自新的人,受法制教育悔悟过错,勇于和丑恶现象作斗争的人;在凤城看守所,你不就是学习积极份子嘛!……当然,你也可以不接受,你不接受呢?那也简单,把你在凤城的所作所为,查个水落石出,我就不相信,你的底子干干净净,光你非法持有枪支、协助伍利民脱逃,就够判你几年。”
“诈我?我什么时候协助伍利民脱逃了?”杨伟痞相外露,毫不客气地说道。
江汝成道:“是吗?好像伍利民投案自首,就是这样交待的,要不,给你看看录像,他可是一五一十都交待了。”
“这……”杨伟一下子语结了,语结了几秒钟,情况不明。马上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嘴里滔滔不绝地说道:“江大叔,这……我这脑子现在真不好使了,医生都鉴定我的记忆受损,您看我这……我还真想不起来这茬事了,我没记得有这回事呀?您……您这不是想诱供我吧?诱供也是违法的啊!……你这么大个警察的领导,不能跟我一般见识吧?不能审不出来就玩阴的吧?……”
装疯卖傻耍无赖,是杨伟的拿好好戏了。这装得要是不知情,还真以为是一个记忆有问题的患者,不过这几句下来,世事洞明的江汝成心里都有底了。
“无赖!”江汝成抬眼着,不屑地说了句,狠狠地掐了烟。
杨伟翘着二郎腿,一脸迷茫,迷茫的眼色中不无得意的成份。
“我懒得诱供你,伍利民投案了,利剑行动圆满了,没有一个重要嫌疑人漏网,一共抓捕了一百七十三人!我姑且把你当个英雄看,以你的个人英雄主义,能办成这些事吗?不但成不了事,有你在,只会给侦破带来障碍,用你的小聪明阻挠正常的办案程序,如果没有你从中阻挠,伍利民根本逃不出去……你不要老是自作聪明,老是以为警察都是笨蛋!如果不是看在你为警察还做过点事的份上,早对你采取措施了,你真以为你逃得过去?”江汝成不无几分威严地说道。
杨伟两手一摊:“别吓唬我,你吓唬我也不害怕,我也没准备逃,所以我来了!有证据你们随便判!撑死了三年五年,我照样出得去!”
“你来是示威来了,你这是认罪态度吗?你真是清清白白,警察就冤枉你了吗?你不是懂法律吗?你自己掂量掂量,就你犯的这些烂事,能判你多少年?真把你的老底刨出来,我看你这辈子都不够判吧?”江汝成严声厉色地说道。
江汝成说得并不拘泥于某一事某一案,而是根本发生的事实判断,这倒把杨伟说得哑口无言了,身份的悬殊也容不得再撒泼耍赖,无奈之下抿抿嘴,悻悻地低着头,面对这老奸巨滑的老家伙,还真是理屈词穷了。理屈词穷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也别做,什么也别说。这架势一出来,倒像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沉默了一小会,江汝成敲敲桌子:“杨为国,抬起头来!”
杨伟,抬头斜着眼盯着个子不高,一脸皱纹的江汝成,这小老头比想像中难缠,心里转着心思正思谋着对策。不料这个时候,却看不出江汝成的喜怒,只是以几乎相同的方式盯着杨伟,说了句:“我十八岁当兵、二十一岁当警察,到现在四十年了,我的从警经历比你的年龄还大,你这些小花招你以为真能骗得了我?不过我还是刚才的话,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不知道你要不要?”
“江大叔!”杨伟想了想,口气里不敢太耍无赖了,苦着脸说道:“你要是想让我说说伍利民的案子,我真记不清了,不但这个案子记不清,真的,我连其他案子也记不太清了!我倒想老实交待,可我真没干什么,我记不起来,您不能让我胡说八道吧?我那……”
伶牙利齿的杨伟说得是头头是道,条条有理,倒还真不太像记不太清的样子。
话,被打断了,江汝成笑着看着杨伟耍无赖的表情却是不太介意地说道:“不需要记忆,也不需要你耍无赖,你那些烂事我懒得过问,也不是伍利民案子,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伍利民已经全盘交待了,但他没有咬出你来,这就好,他愿意以身试法,愿意用他保你,好,我成全他!带着匪性的侠义总是令人尊敬的。窝藏不窝藏,我暂不追究,毕竟巨奸大恶都已伏法!……但是,我现在还缺一点点就到圆满了,再过一两年我就退休了,这或许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后一件大案了,而且是全省缉毒的第一案,最终要把他公之于众,最终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全省缉毒警察需要这个鼓舞、所有试图制毒贩毒的罪犯,也需要这个震慑……就差一点点,你能帮我吗?”
杨伟眯着眼,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说道:“你是说赵宏伟!”
江汝成很赞赏地点点头。
杨伟蓦地一拍大腿,手铐被拉得哗拉拉响,很拽地说道:“好办!你把我给我关一块,十分钟,十分钟我让他老老实实认罪!”
“咂!……”江汝成有点无奈地看着一脸流氓得性的杨伟吧唧嘴。
杨伟一看这样,一听要赵宏伟,反而莫名高兴起来了,兴高彩烈地说着:“妈的这个小王八蛋,你不打得他亲爹亲妈都不认识了,他根本不会服你。没事,你们不敢打,我敢打。你们怕有污点,我不怕,我浑身都是污点,这种事我干最合适!”
这倒好,自动请缨上了,不过这请得江汝成一脸菜色。
江汝成敲敲桌子,指着杨伟说道:“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找事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让他心甘情愿地认罪伏法,让他老老实实交待所犯下的罪行,要打人刑讯,我还用找你?……我只是想你劝他心甘情愿地认罪,懂吗?只准用嘴,不准动手。”。
“啊!?”杨伟瞪着眼,诧异地惊叫了声:“那怎么成?明知道是死罪,光动动嘴皮人家能信你?谁愿意挨个枪子,还不如跟你们耗着呢?”
“我说小同志,不要认为你多厉害,你是个引子,我只需要你和他谈谈,很好地谈谈,让他的情绪出现剧烈的波动,让他愤怒,怒到不可抑制,然后我们的预审员趁热打铁,取得一手口供,他的身上,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说清楚,真正的原料源头在哪里,我们还没有掌握!你要想办法,让他开口,不管说什么,让他开口,开口就好说了。”江汝成引导着。
“这个……这个不好办吧?这你让我怎么劝?我劝人家坦白从宽、脱胎换骨、重新作人……可他也得有这机会呀?一开口就完蛋,这谁劝得了?”杨伟想想,为难了。
“劝不了活,那你就劝他去死呀?劝他放下一切去死呀?他闭嘴不言不也是同样一个结果?这个你很在行,你这功夫我看不在手上、也不是智商上,主要还是嘴皮上!”江汝成揶揄地说道,不无嘲讽的味道。
“我……我没那么大本事吧?”杨伟哑然失笑了。
“怎么没有。卜离死不开口,被你劝了几句,很坦然地撂了;朱前锦这么大个集团,被你一张嘴给分化了;赵宏伟这么高智商,到最后还钻进你设的套子里了;对你这煽风点火的本事我是记忆犹新啊!……我家叶子,谁都不服气,可单单佩服得你不行!还有,一个省总队,现在都把你当战友,好像看我都成仇了;连我从小看到大的一个警督,好像也对你挺有意思的……这些事,还要我再举例吗?”江汝成历数了一堆,饶有兴致地看着杨伟。
“我说江大叔,不让动手光动嘴,这也太难为人了吧,你们都办不了,我那儿成。……哎,对了,他交待了,我没事了?”杨伟瞪着眼,脑袋是急速的转着,那像个失忆症患者。
“这件案子完结以前,我不会放你。不过你能办成这件事,你可换个环境,比如,武警招待所、干休所。案子审理之后,我需要你当庭指认。圆满地完成了这些事,我也给你一个圆满。虽然不会功成名就,但可以以自由人的身份离开这里。”江汝成解释道。
杨伟一听,不高兴了:“还是要扣着我,不干!”
江汝成威胁道:“是吗?那更简单,直接把你关回看守所,你真以为我找不到证据是吗?我什么都不查,我就查斑蝰蛇的枪源,那个大个子藏的枪?要不是那个女的?……我还可以查查伍利民,他怎么着就能跑新疆不被发现呢?要不查查你身边的那几个人,看看他们有没有违法乱纪……”
这几句,说得杨伟心头狂跳,沉吟了小半会,恨恨地盯着江汝成,悻悻地说了句:“老头,算你狠,我去!”
“这就是对了嘛,革命是不能讲条件、提要求的!给你四个小时时间,赵宏伟的所有档案都在这儿,一会儿有人给你送到滞留室。”江汝成指指桌上,一堆案卷。
杨伟一吃惊,指着桌子上的一摞档案诧异地问:“这……您不说是我的档案吗?”
“呵呵……兵不厌诈嘛,这不你常用的招数吗?你难道真以为我一个副厅长的身份愿意去管你一个小混混小偷小摸的烂事呀?”江汝成得意地笑道。
“那……那你刚才说的哪些?”杨伟一脸不解。
“推演!”江汝成得意的解释了句:“你以为光你会是不是?我也会战术推演!推演的正确程度无从考证,我都告诉过你了,我没有证据!”
江汝成笑意更甚了几分,一副吃定了杨伟的样子。一按铃声,两名守在门口的特警进来了,要带走杨伟。
杨伟伸着手铐,指指江汝成,想了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但低头了,还被气得哑口无言,悻悻跟着特警走了。第一次被人揪着的小辫,揪得还无话可说了。
杨伟刚走,办公室套间的休息室里,严处长拉开出来了,看着江副厅长得意的靠着椅背哼着小调,看着严处长出来,江汝成笑着评价了句:“而复,怎么样,你看今天这架势,你还会同情他、可怜他吗?你还觉得他是无辜的吗?”
“可这小子,确实也没有什么大错,而且协助咱们破获了竹林山大案,要不,咱们还真不敢想像省里会有这么大规模的地下制毒厂!”严处长,讪讪地替杨伟说了句公道话。
“是啊,所以我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自己去争取。”江汝成笑着,仿佛拿捏住了杨伟,是生平最大的快事一般。
“江副厅长,他行吗?”
“放心吧,他肯定行,他走到那,那里就安生不了;他到了谁面前,就让谁消停不了。跟谁耗上,就让谁难受!我听说他有个绰号叫‘搅屎棍’,用这么棍搅屎棍捅他,我就不相信赵宏伟见了他会没什么反应。准备吧,晚上七点开始!”
“是!”
严处长应了声,看着江副厅长洋洋自得的样子,颇觉得这架势,倒和杨伟耍起无赖来有几分相似!不过,他倒希望,杨伟真来带来点突破,那样话,最起码自己也不用对这个人一直有那么点负疚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