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走到大帐外面,被冷风一吹,酒气上涌,险些呕吐出来。他把腹内翻涌着的东西硬是压了下去,长长出了一口气,头脑也冷静了很多。一手扶着旗杆,一手掐着额头,范增设法让自己的脑袋重新运转起来,寻找打破僵局的办法。就在他绞尽脑汁地搜寻铲除刘邦的妙计的时候,在帐外带领卫士戒备的项庄走了过来,“亚父,您没事吧?是不是喝得太多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看到项庄,范增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他一把拉住项庄,说:“大王心肠太软,不忍心铲除刘季这个日后的劲敌。你应该替自己的兄长分忧啊!”
“那是当然。亚父您说,我该怎么做呢?”项庄非常痛快地说。他是剑客,不像谋士那么有城府。
“你现在借给大王敬酒的名义进帐。敬完酒,请求舞剑助兴。你是楚国第一剑客,剑术高超,大王一定会应允,好让你在各路诸侯面前为楚国勇士争光。届时,你寻机将刘季刺死在座位上。否则的话,刘季一旦逃脱,将来我们都要成为他的阶下囚。”
项庄犹豫着问:“虞姬不是还在他们手上吗?如果我们杀了刘季,虞姬有个三长两短,大王肯定要怪罪我们。”
范增横下一条心来,信口胡诌说:“我已经派人把虞姬接回来了,你不要担心。放手去做吧!事情成功了,你就是为大王奠定帝王基业的第一功臣!”
项庄历来敬重和信任范增,听范增这么一说,马上打消了顾虑,果敢地说:“亚父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说罢,便昂首阔步地走进大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范增不顾一切了。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地除掉刘邦,即便是要牺牲虞姬。酒劲驱逐了他的恐惧,也没有了任何顾忌。“如果项羽要降罪的话,我一力承担,刘季一定要死!”在内心深处,范增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有力,枯朽的身躯又焕发了活力。他的头脑非常清楚,这不是一时冲动,因为自己的计划破产而恼羞成怒,丧心病狂,而是为了一个长远的目标,为了自己的信念而献身。年逾古稀的范增拔直了自己佝偻的身躯,跟随在项庄的后面走进了大帐。
项庄走到项羽的席前,躬身施礼,举起玉卮,道:“大王,您身先士卒、披坚执锐,带领我们推翻暴秦,复兴六国,功高盖世。我代表将士们向您敬酒!”
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弟,项羽心头一热,端起玉卮,一饮而尽。项庄趁机提议:“大王宴请沛公和各路诸侯,可惜美中不足……”
“哦!不足是什么?”项羽饶有兴味地问道。
“军中没有什么娱乐,不能为各位助酒兴!”
项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可惜虞姬不在,等她回来了,让她在大帐中舞上一曲,虞姬的舞姿天下无双,管教各位拍手叫绝!”
项庄连忙阻止道:“大嫂往返奔波,一定非常劳累,还是不要烦扰她了。如果大王允许,我愿意舞剑助兴!”
项羽用力地以拳击掌,恍然大悟地说:“对啊!我怎么忘了你这个楚国第一剑客。好,快来,快来!”
得到了项羽的允许,项庄转身走到大帐中央,眼睛向刘邦的座位上瞟了一下。就这一眼,把刘邦看得心惊肉跳,预感到项庄没打什么好主意。他求救似地望向张良,张良也有同感,又看项伯。项伯会意地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佩剑,示意张良放心,自己既然承诺给刘邦当卫士,就会竭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
项羽带头击掌,为项庄打节拍,帐中的人也随他一起击掌。项庄屏气凝神,随着节拍声的整齐划一,利剑破空而出,迅疾有力,收放自如,身随剑动,腾挪跳跃。一把剑在他的手中获得了生命,或劈、或扫、或刺、或扛,没有固定的套路,但环环相扣,浑然一体,凌厉的杀气被优美矫健的舞姿所掩盖。大帐中的观众看得目瞪口呆,屏住了呼吸,也渐渐忘记了击打节拍。
所有的人中,只有刘邦、张良、项伯、范增几个人没有被这难得一见的剑舞所迷惑。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项庄,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刘邦等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随时准备应变;范增则在祈祷项庄手中的那柄剑准确无误地刺中刘邦的心脏,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他距离自己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了,不会又一次功亏一篑吧!
项庄惊心动魄的剑舞让项伯实在按捺不住了,再这么看下去,他担心自己的心脏会突然停止跳动。“不能让这个侄子一个人表演了!迟早要出事,到时候再采取行动可就什么都晚了。”项伯下定决心,站起身来,对项羽道:“大王,我看得兴起,心里发痒,独舞不如对舞,让我与项庄一起舞剑助兴,如何?”
项羽还沉浸在雄壮的剑舞中,没有看出任何异常来,听项庄这么一说,情绪更加高涨,拍手道:“好啊!你们叔侄对舞,我这个侄子当裁判,各位一起来评个优劣,胜者重赏!”
项伯拔剑在手,走到了大帐中央,站在项庄的对面。项庄并不知道项伯与刘邦的关系,但在自己步步逼近刘邦的时候,突然跳出这么一个拦路虎,心中非常懊恼。他一个劲儿地朝项伯使眼色,项伯假装没看见。再看范增,范增只能干瞪眼,无可奈何。
见项庄愣在那里不动,项伯也不客气,挺剑进攻,项庄没有办法,只好招架。项伯尽量背朝刘邦,用自己的身体把亲家公挡住,不给项庄行刺的机会。张良见刘邦暂时没有危险,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走出大帐,向营门走去。
营门外,樊哙、夏侯婴等人急得团团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看到张良走出来,大家连忙围了上去。张良开口便问:“虞姬什么时候到?”
樊哙答道:“刚刚接到消息,很快就到了!”
张良点点头,说:“虞姬到之前,必须想办法让大王脱身。”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樊哙焦急地问。
“形势紧迫。项庄拔剑起舞,想寻机刺杀大王。幸好项伯挺身而出,与他对舞,保护大王,所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这样下去,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
樊哙一听,马上就急了,“太危险了!我现在就冲进去,如果他们敢对大王下手,那就同归于尽!”说罢,荷剑执盾,就往营门里面冲。张良想出手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向夏侯婴几个人交代了几句,便紧跟在樊哙后面返回军营。
把守营门的士兵见有人闯入,马上过来阻拦。樊哙把盾牌竖在前面,抵挡住刺向自己的兵器,然后用身体抗住盾牌,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前冲撞,将那些阻挡自己的士兵纷纷撞翻在地。他力大如牛,又豁出了性命去,一时间竟然无人能挡,硬是冲进了营门。从营门到大帐的路上,早就布置了精锐的武士,见有人突破营门,马上围了上来,将樊哙和跟在他后面的张良困在中间。
眼看自己和樊哙就要被乱刀砍死,张良情急之下高声喊道:“此乃沛公的贴身卫士樊哙,项王听说他在阵前动辄斩首数十级,敬佩他勇猛过人,所以召见。大家快快给他让路,不要伤了自己人。”仓促间,张良竟然想到冒用项羽的名义来命令这些武士,同时又以樊哙的勇猛吓唬他们,堪称急中生智。负责指挥武士的项庄正在大帐内舞剑,一时间群龙无首,这些武士大眼瞪小眼,都没了主意。樊哙不是鲁莽武夫,反应很快,马上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向大帐走去。武士们被他和张良的配合给唬住了,纷纷让路。
来到大帐前,这里的武士都是项羽的贴身卫士,就没有那么好打发了,端起长戟,拦住樊哙。张良知道再用刚才的办法肯定无效了,没有项羽的命令,他们不会放任何人进入大帐。他在樊哙耳边低语道:“这次只能硬来了!”樊哙二话不说,手持盾牌就向前冲。
大帐外的嘈杂声引起了项羽和众人的注意,项羽刚想喝问怎么回事儿,就见门帘一挑,一个威风凛凛的壮汉出现在门口。樊哙一手执剑,一手持盾,门帘还披在肩上,直视坐在正位的项羽,头发一根根立了起来,眼睛瞪得仿佛要撑破眼眶,真正的怒发冲冠,目眦欲裂。樊哙的这副容貌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正在舞剑的项伯和项庄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项羽警觉地挺身按剑,喝问道:“什么人?”
跟着进来的张良连忙代樊哙回答说:“这是沛公的侍卫樊哙。”
范增怒斥:“违抗军令,擅自携带武器闯入军营,拉出去砍了!”
刘邦刚想出面说情,项羽先开口了,他并没有下达过“携带武器者禁止入内”的命令,所以也不觉得非常恼火。“罢了!既然是沛公的卫士,担心主公安危,一时莽撞,也不是什么大错。好一个壮士啊!来,赐他饮酒!”
门口的卫士没有拦住樊哙,也跟进了大帐,被他一番冲撞,心中非常气恼,听项羽下令,抢先捧过来一斗酒,递到樊哙的面前。樊哙见卫士有意要为难自己,轻蔑地一笑,放下手中的兵器,把酒接了过来,仰面朝天,“咕咚咕咚”地倒进嘴里,一口气把一斗酒全都喝光了。如此豪放的喝法让包括项羽在内的各路诸侯目瞪口呆。见樊哙喝完了酒,项羽忙道:“赐他吃肉!”
卫士存心跟樊哙作对,竟然拿来一整只生猪腿,丢在樊哙的面前。樊哙见状,放声大笑起来。他本就是屠夫出身,给他出这样的难题可谓正中下怀。樊哙把盾牌倒扣在地上,将生猪腿搁在上面,以剑代替屠刀,技艺娴熟地把猪腿上的肉一片片地削下来,一边削一边往嘴里塞,嚼巴嚼巴就咽了下去,生吞活剥,不一会儿就把整只猪腿吃得干干净净。宾客中一些胆小、肠胃功能脆弱的人看着都觉得恶心,禁不住呕吐起来。樊哙却神态自若,连吃带喝之后照旧持盾执剑,盯着项羽。
项羽非但不生气,反而很欣赏樊哙的猛兽作风,问道:“壮士还能再喝吗?”
樊哙朗声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喝酒吗?”项羽赞许地点点头。
刘邦本想起身代樊哙谢罪,孰料樊哙意犹未尽,当众教训起项羽来。“大王,我是个粗人,不会咬文嚼字,附庸风雅,不过有些心里话不吐不快,如果言语之间冒犯了大王,还请见谅。如果大王要怪罪的话,樊哙一力承担,不要连累我家主公。”
“壮士请讲,不必有什么顾虑!”项羽非常痛快。
“暴秦有虎狼之心,滥施刑罚,杀人不计其数,所以天下豪杰才起兵反秦。怀王与大家有约在先:先入关者王之。沛公率先入关,兵临咸阳,逼降子婴,可他封存府库、宫室,珠宝财物一无所取,驻军霸上,等候大王前来处置。先前派兵把守函谷关,不过是为了缉拿强盗,防止发生意外。沛公劳苦功高,大王没有封侯之赏,反而听信小人谗言,要杀害功臣。这么做与暴秦有什么两样?我站在大王的立场上考虑,认为这种做法实在欠妥啊!”
樊哙虽然翻的都是旧账,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但分寸把握得非常好,可谓一石三鸟,恰到好处。既当众戳穿了项羽企图消灭刘邦的阴谋,又把责任推给了进谗言的小人,给项羽留了面子,同时为刘邦主张“封侯之赏”,向项羽表明刘邦并没有擅自称王,独霸关中的野心。
被樊哙当众教育了一通,项羽沉默片刻,挥挥手说:“壮士坐,我知道了!”樊哙在刘邦身后坐下来,就近保护。有项伯和樊哙两个人在场,项庄想刺杀刘邦,已经没有可能了,只得怏怏告退。项羽本就没有了杀害刘邦的念头,经樊哙这么一闹,甚至为自己当初的冒失、险些酿成大错而感到愧疚起来。宴会的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闷当中。
张良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凑到刘邦身边,低声道:“沛公,虞姬就快到了,赶紧走吧!”刘邦闻言,马上起身离席,往大帐外面走去。项羽正在喝闷酒,其他人也自顾自地饮酒聊天,谁都没有注意到刘邦离开。张良向项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和樊哙一起跟着刘邦走出了大帐。但是,有一个人始终没有走神,一直在盯着刘邦——范增。
刘邦、张良、樊哙三个人刚出帐门,就听背后有人叫道:“沛公,匆匆忙忙地去哪里啊?”刘邦吓得身子一抖,心就像突然被人揪了一把,额头上瞬间就浸出了冷汗。张良回过身来,见是范增,讪讪地笑道:“沛公要更衣,我们陪他去去就回!”
刘邦稳住心神,转过身来,强作镇定地说:“原来是大将军啊!是啊,我酒喝得太多了,尿急,去趟茅厕就回来!”
范增阴笑了两声,说:“请便!军营很大,我怕沛公迷路,派几个卫士陪你们去吧!”说罢,不等刘邦推辞,就招呼过来几个武士,“沛公去更衣,你们负责带路,一定要保护好沛公。万一沛公走失了,唯你们是问!”
刘邦三个人只好在武士的监视下走向茅厕。樊哙悄悄地提起手中剑,准备在僻静无人的地方除掉这几个武士,帮助刘邦脱身。张良用眼神阻止了他,在千军万马的军营中这么做,太冒险了!
进入厕所后,张良让樊哙把门,急切地对刘邦道:“沛公,快走!虞姬一回来,项羽没有了顾忌,万一改变了主意,那就危险了!”
“怎么走啊?”刘邦茫然地问。
张良把刘邦拉到蹲位旁边,向下面一指:“您看!”
刘邦捂着鼻子向下面看了一眼,愣住了。夏侯婴、纪信、靳强三个人用毛巾裹住口鼻,正抬着一架梯子进到茅厕的下层。当时的厕所分上下两层,上层搭有跳板,供人方便,下层是粪坑。上层的门开在里面,供上厕所的人进出;下层的门朝外,供清理粪坑的人进出。项庄和项伯相对舞剑的时候,张良趁机到外面通知樊哙等人,交代夏侯婴、纪信、靳强三个人到大帐附近的茅厕下面接应,当时他就想好了由这里脱身的办法。
刘邦感慨道:“子房,你可真是神机妙算,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出来!”
张良摆摆手,“委屈大王了,不要说了,快下去吧!”
刘邦迟疑道:“只是……”
“只是什么?”看刘邦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还在犹豫不决,张良按捺不住了。
“我还没跟项王告辞呢!就这样一走了之,将来项王怪罪起来,该怎么办啊!”
樊哙一听就火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行大礼者不辞小让。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告什么辞啊!”
正在刘邦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有人高声道:“项王麾下陈平,代项王来探望沛公!”原来,项羽也发现刘邦从宴会上消失了,就叫侍从陈平出来寻找。陈平问过卫士之后,跟着来到了茅厕。
樊哙闪身到门背后,准备击杀陈平。门帘掀开,陈平走了进来,眼珠滴溜溜乱转,打量着刘邦和张良,没有料到自己身后还有一个杀手,随时准备砍下自己的脑袋。“沛公,您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走?”
听陈平说出这样的话,刘邦和张良都愣了,樊哙举起剑的手也连忙放了下去。陈平解释道:“项羽此人优柔寡断、反复无常,万一他忽然改变了主意,要加害沛公,那就插翅难逃了。趁现在还来得及,沛公还是走为上计吧!”
“你这是……”刘邦有点摸不着头脑。
陈平倒是非常坦然,“我早看出项羽只有匹夫之勇,不是成就帝王之业的材料,而沛公胸怀广阔、知人善任、志向远大,待时机成熟之时,陈平愿意投靠沛公,共建大业。只是现在形势不允许我这么做,恕陈平不能马上追随沛公”。
刘邦感激地抓住陈平的手,说:“先生的大恩刘季永志不忘,期待有一天与先生相聚,同心协力,夺取天下!”
陈平慷慨地回应:“我果然没有看错沛公,您不止是要做关中王,还要君临天下!陈平在这里恭送沛公!”
夏侯婴等人已经把梯子搭了上来,刘邦正要往下面钻,张良拉住他说:“沛公,您先行一步,我代您向项羽辞行吧!如果我们几个人都这样一走了之,的确太突兀了。万一项羽起疑,将来兴师问罪,又要惹起事端。”
“我担心子房你的安危啊!”刘邦道。
张良笑了笑,说:“没关系,我毕竟不是沛公的属下,有韩国司徒的身份,想必项羽也不会过分刁难我这个第三者。沛公,您带了什么礼品需要我代为进献吗?”
刘邦这才想起来,“我带了白璧一双,是呈献给项王的;还有玉斗一双,是献给大将军的。现在都在我的马车上,就麻烦你代我献给他们吧!我的马车和卫士都在营门前原地不动,以免引起怀疑,就带这几个人抄小路返回霸上。你估计我们到了霸上的时候,就进去向项羽辞行。”
“好!”张良满口答应。刘邦顺着梯子溜下了茅坑,带着樊哙几个人快马加鞭,直奔霸上而去。
大帐内,范增发现刘邦迟迟不回来,又派人去找。先前他派去跟踪刘邦的几个武士已经被陈平支开了,后来派去的人到营门看了看,发现刘邦的马车和卫队都待在原地不动,没有任何异常,于是回来向范增禀报说:“沛公的车驾和随从还在营门外,应该没有离开。”
范增毕竟年纪大了,酒意加上倦意让他快要支持不住了,头脑也变得迟钝,此前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丧失了应有的警惕性和敏锐的判断力。听了卫士的报告,范增无力地挥挥手,让他退下,靠在几案上,用手支撑着额头,昏昏欲睡。
项羽只顾着与大家饮酒,把刘邦的事忘在了脑后,对于陈平迟迟没来回报,也没在意。这时,卫士进来禀报:“大王,虞姬的马车已进入军营。”
项羽从自己的坐席上弹跳起来,根本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冲出大帐,直奔虞姬的马车。虞姬刚刚从马车上探出个头来,就被项羽一把揽住,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看着神色疲惫、愈发显得憔悴和柔弱的虞姬,项羽心疼得皱紧了眉头,说:“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出去了,一晚上都没回来,害得我担惊受怕,差点出了大事。”
虞姬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触即发的战争、惊心动魄的较量,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不存在的。看着项羽担心的样子,虞姬内疚地说:“对不起,都是我太任性了,考虑不周,让大王为我担心。”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你先回去休息,我还在宴客,等宴会结束了再去陪你,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再说。”安顿好了虞姬,项羽重新返回大帐。
张良在陈平的陪同下进入大帐。他径直走到项羽的席前,躬身施礼,道:“大王,沛公不胜酒力,担心自己醉酒失态,在大王和各路诸侯面前出丑,所以来不及告辞,先行一步,返回霸上了。临行前,他要我代为进献白璧一双,奉送给大王;玉斗一双,奉送给大将军。”
虞姬已经平安返回,项羽对其他事情都不再关心了,只想着尽快结束宴会,回去陪伴虞姬。
范增听说刘邦已经返回霸上,被酒精麻木的神经终于苏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精心安排的消灭刘邦的计划已经彻底破产了。他两眼发直地瞪着摆放在自己面前几案上的那对晶莹剔透的玉斗。过了许久,范增一挥手,将玉斗扫落在地上,还觉得不解气,索性拔出佩剑,一剑一个,砍碎了两个玉斗,好像那玉斗就是刘邦的化身,借此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唉!”砍碎玉斗之后,范增仰天长叹,道:“竖子不足与谋!将来夺走羽儿天下的,一定是这个刘季。我们这些人啊,都会成为他的阶下囚!”
他的千古名言淹没在一片喧嚣声中。诸侯正与项羽畅饮最后一轮酒,鸿门宴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