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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再继续习惯下去,也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这种想法终究不过是一种逃避。等大哥在西海沿子历任三年之后,朝廷召大哥回京的旨意还是到了。如此同时,远在扬州的父亲也接到了回京入阁的旨意。

赖家一家人在分别数年之后,终究又团聚了。

大家的心情都不错,回城的路上各个言笑晏晏,如沐春风。唯有大哥在高兴的时候还不忘照顾他的情绪,记得总和他说说话,小心翼翼地开导他与父亲接近。可是每当他看到父亲抱着小小的三弟和母亲有说有笑的时候,他总觉得那场面他插不进去,他就像是个外人一样,游离在众人的欢喜之外,沉默寡言的看着,情绪越发悲凉。

所以回京不久,他便以游学为借口在大业朝四处游历。当时他的年纪还小,不过十三四岁左右。家里上到祖奶奶下到大哥都不同意他的决定,希望他能在等两年,哪怕等到十五之后再离京游学也不晚。后来还是他找到了薛家大哥和柳二哥,拜托他们去说服赖家众人,赖家众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叫赖瑜跟在薛蟠和柳湘莲的身边去游历天下。

这一游历,便游了足足十年。赖瑜跟着薛家商队跑遍了大江南北,甚至连西海沿子诸多藩国也都有所涉足。随着年岁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赖瑜见过月圆月缺,生死离别,旱涝灾害之年百姓奔走哀嚎只为活下去那一口粮食,他亲眼见过父母因为无法存活而将子女卖给人家为奴为婢,也见过有些饿的快死的人强忍着痛苦易子而食。看得太多了人间悲惨,赖瑾渐渐发现少年时纠结他许久的感伤悲凉当真算不得什么,那些刺痛他的孤寂不满早已经渐渐淡去,最终消失在云淡风轻的岁月里。

怪不得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原来人走的地方多了,见的天地广了,从前那些小儿女的纠结当真都不算什么。赖瑜甚至想过他的一生就在游历山水中渐渐逝去也是不错的。可就在这时,哥哥赖瑾想要致仕辞官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他恍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游历在外,虽然定时往家里取信,但是已经有五六年的功夫没回京都了。所以赖瑜立刻收拾了包袱返回赖家,去做自己身为赖家人该做的事情。或者说是努力让哥哥实现自己的理想,没有后顾之忧的离开庙堂。

赖瑜在回京之后立即参加了第二年的会试,虽然已经多年没有死记硬背过四书五经,但是多年的游历和原本的底蕴还是让他金榜题名一举夺魁。当报喜的人纷纷上门讨彩的时候,赖瑜却只身找到了在劝学斋后头鼓弄花草的哥哥。他要以状元郎的身份担保哥哥可以放心离开。赖瑜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哥哥,他会努力将赖家的重担接过来,会用自己的努力证明赖家后继有人,让大哥从此放心的寄情山水,和沈大哥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大哥从小为家族付出的太多太沉重了,到了如今,大哥也该放手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而自己……

赖瑜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想他接下来的生命里会按部就班的生活,会步步高升,会娶妻生子,然后还要挑个最聪明伶俐的儿子过继给大哥,等到最终告老还乡,他还要继续打着包袱去麻烦大哥和沈大哥,跟他们一起生活。

他想,他注定要当一辈子的跟屁虫。

作者有话要说:这回是真的完结了,话说定制的话有人会要咩,定制里头会多有一个皇帝跟太子滴番外

然后——

某八的咸蛋重生耽美文,稀饭的筒子戳一戳吧

第94章沈轩番外(看过买)

西北望射苍狼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残阳如血。

黄沙漫天,被强劲的北风卷起霎时间熏黄了天空。细碎不可见的沙砾被风刮起拍在脸上,阵阵生疼。

土镇小城的破城墙上,浑身染血的少年腰身挺直如一杆标枪,沉默的眺望京城的方向。

他身上的盔甲破旧不堪,干涸的血液变成暗紫色黏在金属盔甲上,显出越发黯淡凝重的色彩。

少年模样忠厚,眉眼俊朗,眼眸清亮,死死的抿着一双薄厚适中的嘴唇。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陈旧却很干净的荷包。荷包乃是由上等的蜀锦制作,上面用金线挑绣出的纹样因为长时间的摩擦而显得模糊不清。

少年今年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原本还有些消瘦细长的身躯因为常年的厮杀和锻炼而显得越发浑厚敦实。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浑身依旧散发出克制不住的精锐杀气。

只是此刻,那蓬勃而出的杀气当中还夹杂着一丝丝隐约可见的柔情和思念。金色的夕阳映照在少年的脸上和身上,也给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远远看去,就好像封尘许久的肃穆雕像,就这么一直沉默着,亘古不变的凝视着远方。

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有人轻声叹道:“白日厮杀了一整天,你也不嫌累得慌。有这会子呆愣着的功夫,躺下睡一会儿多好。”

少年默默的摇头,半日,低声说道:“我不困。”

“你该保存体力。要不然明日打起仗来,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年沉声说道:“我不会死。”

顿了顿,少年有些粗糙的大拇指下意识抚摸着那陈旧的荷包,沉声说道:“我答应他会回去找他,我还要报仇,我还要报恩,我不会死。”

身后那俊朗青年摇头轻叹,上前一步搂着少年的肩膀说道:“沈轩,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但这几年你在我叔父帐下,你敢拼命,不怕死,这都是我亲眼见到的。你曾经救过我两次命,他日你若想报仇,我定会帮你。”

沈轩摇头,沉默半日,开口说道:“我自己的事儿,不用别人帮忙。”

俊朗青年皱眉说道:“我不是别人,我是你兄弟。”

沈轩回头,目光直直的看着俊朗青年,开口说道:“冯参将是我的上峰。我救你是应该的。若只是因为如此,冯参将不必介怀。我不过是一个贱民,当不得冯参将的兄弟。”

冯少楠有些纠结的抓了抓脑袋,伸手弹了沈轩一个爆栗,无奈说道:“你这人真是……”

说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父亲已经收你为义子,我就是你的义兄,我们怎么不是兄弟?”

沈轩回头,不再说话。依旧沉默的看着京城的方向。

冯少楠唉声叹气的作了好一会子,见沈轩也不理他。只得开口认输道:“我父亲已经为你请功,想来不日间朝廷的封赏也能下来。届时你便是从八品的骁骑尉,不再是没品级的武将了。”

沈轩心中一动,低头默默抚摸着手中的荷包,向来木然的脸上浮起一丝和暖的笑容。

冯少楠眨了眨眼睛,试探说道:“这荷包究竟是什么人的?瞧你宝贝成这个样子。“

沈轩不耐烦的抿了抿嘴,拿起荷包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并抬手捂了捂胸口处。冯少楠啧啧说道:“还放胸口贴着,该不会是你小情儿送你的定情之物吧?”

沈轩眼神闪烁半日,低声说道:“不是。是恩人送我之物。”

冯少楠眼睛一亮,越发八卦的问道:“你那恩人是女的吧?”、沈轩摇头说道:“不是。”

冯少楠还要开口问些什么,沈轩陡然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循声望去,只见西北处云烟四起,黄沙漫天,身骑高头大马,恍若一层黑云的北蛮铁骑自远方滚滚而来。马蹄敲打大地的声音恍若震天,如闪电般飞速奔来的北蛮铁骑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杀气。

沈轩勃然色变,朗声喊道:“敌袭——”

霎时间,原地整休的将士们如潮水般涌上城墙,一个个手持劲弩,严阵以待。只等到北蛮铁骑奔入射程之内,便齐齐发射。

霎时间昏黄的天空被一波波枪林剑雨所覆盖,只见汹涌袭来的北蛮铁骑仿佛稻草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然而北蛮铁骑人数众多,前仆后继之下,土城守卫士兵们手中的箭矢很快就消耗泰半。

正在此时,大将军冯汉带领守城大军冲出城外,与远道奔袭的北蛮军队绞杀在一起。霎时间杀喊震天,血肉飞扬。沈轩也手持长枪同冯少楠一军飞快跑到城下,与北蛮士兵交战。

沈轩年纪尚小,身材比寻常士兵看起来更要残弱一些。身上却穿着底层将领的服饰。北蛮士兵见状,立刻蜂拥过来,准备绞杀沈轩以争军功。岂料沈轩年纪虽小,打起仗来根本不要命。一只长枪悍不畏死的横扫竖挑斜插旁刺,饶是敌人的刀剑近在眼前,只要不是紧要之处,也悍不畏死的直接举枪就刺,逼得敌人不得不惜命回防,沈轩便趁此机会将敌人一枪刺穿,斩落马下。

如此不惜命的打法,自然身上刀伤也多。不过片刻,浑身就仿佛血葫芦一般。饶是刀剑伤口并不在致命处,这般流血也叫人触目惊心。岂料沈轩恍若未觉一般,竟是越战越勇,几息之间便将周围敌兵全部斩落,领着身后小队再次杀入人群……

一番厮杀直到天黑方才结束,徒劳无功的北蛮士兵扔下无数具尸体远路返回。厮杀一日的汉军人马也神疲力尽的悄然返程。出了规定值夜的将士外,所有士兵全都回营歇息,以备来日之战。

沈轩也一脸沉默的回了营帐。默默不语的将身上盔甲脱下,露出便是疤痕的身躯,新伤旧伤层层叠叠,交织在年轻的身体上,越发衬出男儿的精壮和肃穆。

沈轩随意坐在榻上,手里拿着当日将军冯汉赐给自己的金疮药,默默上药。不过片刻,门口一阵响动,冯少楠掀帘进入,看着仿佛孤狼舔伤一般自己给自己上药的沈轩摇头轻叹,开口说道:“就知道你又懒怠去找军医。可背后的伤你自己也照顾不到。还是我来吧!”

说着,走到沈轩背后,熟门熟路的上起伤来。口中喋喋不休的说道:“后勤将士统计战报,你今次又斩杀近百敌首。功绩倒是很辉煌,只是这么下去,你恐怕没命等到朝廷的封赏。”

沈轩依旧沉默不语。冯少楠变本加厉的啰嗦,直忍到他为自己包扎完毕,沈轩再也忍无可忍,只得闷声说道:“我不会死。我的仇人还没有得到报应,我的恩人还没有过的更好。我就不会死。”

说毕,起身走到帐篷的角落处,将一摞摞精心硝制的上好皮子捆绑在一起,继续摞起来。

冯少楠随后走过来,用手摸了摸那几摞皮子,开口问道:“你攒了这么多皮子做什么,是准备卖掉吗?”

沈轩摇头,开口说道:“送给恩人的。”

冯少楠见沈轩如此情深不悔的模样,转了转眼珠子,贼兮兮的打趣道:“你这么一往情深,也不怕你那救命恩人等不及你径自嫁人。那你奋斗多载,岂不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轩回头,看着冯少楠说道:“我的恩人不是闺阁女子,他同我一样是男儿身。”

看着冯少楠不以为然的撇嘴冷哼,沈轩沉吟片刻,又补充道:“且他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九、十岁年纪。远不到谈婚论嫁之时。”

冯少楠再也无法忍受的翻了翻白眼,转身出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道:“早点休息,明儿还有一场苦战要打!”

一时间人去楼空,没了冯少楠的呱噪和喋喋不休,营帐里显得越发安静。沈轩呆呆的坐在矮榻上,手里不知何时又握着那个老旧的荷包,听着外头呼呼的北风和偶尔传来的狼嚎声。间或还能听见一两声战士们悲恸的嘶喊,沈轩眨了眨眼睛,翻身睡下。

四年的时间,他从一个被主家逼迫逃窜的奴隶辗转成为从八品的骁骑尉武将,从一文不名的落魄小子成了一品大将军冯汉的义子,从一个还略带和软的天真少年变成手上人命无数的油条老兵……

际遇变幻,沧海桑田。可却还不够。

如今的他依旧弱小,没有能力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报仇,只能藏头露尾的躲在边塞不敢回京。沉重的杀父杀母之仇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可是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得偿所愿,他会有能力让当年迫害他的人全都付出代价,也会有能力让那个唯一在乎他想着他为他好的少年活的更开心……

终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的站在那少年的身边,保护他。

只不知,那一天,何时才能到来。

呼号的北风夹杂着飘零的雪花,肆虐在西北偏北的苍茫大地。和暖的营帐中,一个沉默的少年侧身躺在破旧模板所制成的矮榻上,他的手里握着一只制作精美却显老旧的荷包。他将那荷包轻轻放在枕边,视线牢牢的盯着,直到一阵困意席卷脑海,少年方才伸手握住荷包放在胸口,慢慢睡去。

帐外,月色如银,依旧半弯。

作者有话要说:时隔多年,男主西皮终于登场了,内牛满面啊~~~

这恐怕是某八写过最酱油君滴男主西皮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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