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小出了不少的事儿,宁国府连家都抄了。如今娘娘和宝玉都不好,家宅不宁,老太太自然好不起来。”
赖瑾插言叹息道:“也不知宝玉究竟跑哪儿去了。他要是能在老太太跟前儿侍奉着,兴许老太太的病能好的快一些。”
向来瞧不上宝玉行径的赖从宁媳妇冷哼道:“当年府上荣光的时候,最得意的还不是这个衔玉而生的宝贝蛋。如今府上出事了,他倒是先跑个没影儿。”
众人一时间都没了声音。
半日,赖瑾开口笑道:“也不知道林姑娘如今怎么样了。这一年我光忙活着西海沿子的事情,她成婚这么久,我也没来得及问问。”
孙氏接口笑道:“年前给林家送年礼的人回来说大姑娘也怀了身孕,听说还是双生儿呢。林家一脉单传,子嗣不兴,林姑老爷向来担心林姑娘的身子单薄恐怕不好怀孕,谁承想这嫁过去不到一年竟然双喜临门,当真是好事儿。”
赖尚荣也插言笑道:“听说秦子野今年也点了外放的缺儿,好像是山东一带任知州,年后就要带着家眷动身了。可眼下林姑娘有孕,他家长辈的意思是将林姑娘留家里好生将养一年,等身子完全养好了再送林姑娘去山东——林姑老爷也是这个意思。”
赖瑾坐在炕上,听着昔年玩伴一个个嫁人生子,不免有些恍惚。
孙氏欲言又止的看着赖瑾,又有些担忧的看着赖瑾身边的沈轩,想要开口说什么,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说。
如今赖瑾和沈轩两人形影不离,同吃同住,说实话赖家众人并不是不担心的。可是一想到赖瑾这辈子恐怕也没有子嗣的希望,沈轩如今肯陪着赖瑾倒也是个好事儿。所以赖家众人目下十分纠结,一面想要赖瑾成家立业,可又怕他这身子带累了人家姑娘,一面总觉着赖瑾和沈轩两人就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两个大男人,如今热乎着很好,可将来年岁大了,膝下还没有子嗣傍身,可怎生是好。
想着想着,一旁的琦哥儿猛然哭了起来,奶妈连忙抱着孩子颠了起来。赖瑾随口笑道:“这便是琦哥儿吧。去年的时候还在母亲肚子里呢,如今竟然长得这么大了。”
说着,伸手就要抱孩子。身旁的赖瑜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歪着身子靠在赖瑾身上。赖瑾好笑的拍了拍赖瑜的肩膀,开口说道:“你多大了怎么还吃他的醋。”
赖瑜哼了一声道:“哥哥要是喜欢娃娃,等我将来生儿育女送哥哥一个就是了。所以哥哥如今只对我一个好就可以,琦哥儿不是还有爹和娘疼爱嘛!”
这话说的有歧义,赖尚荣夫妇两人的脸色立刻尴尬起来。从小没能将赖瑜接到身边养育,对于这对夫妇两个来说一直是一件憾事,虽然当时是没有条件,可到底心里亏欠良多。因此再见到赖瑜的面儿,赖尚荣夫妇两个总觉得自己没有底气。一举一动也十分小心注意,如今听了赖瑜这话,越发觉得赖瑜是在指责自己。
其实赖瑜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本没什么心思。不过看到赖尚荣夫妇两人变了脸色,也立刻觉察出失言来。不过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顶多是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罢了。有些遗憾是从小就养成的,要是赖尚荣夫妇没有怀了第三个儿子,兴许在去岁赖瑜有意留在扬州陪伴父母的时候还能弥补,可是当赖瑜下船后看到鼓着肚子的孙氏,看着全家人都紧着孙氏的肚子,自己就好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当时赖瑜就觉得自己陡然离爹娘远了好多。所以才一意要同赖瑾去西海沿子,哪怕在赖瑾和沈轩去当差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沈府,也不肯回热热闹闹的扬州城。
不过一个过了年才十岁的孩子,上有备受期待的哥哥,下有颇受宠爱的弟弟,又从小没有跟在父母身边教养,如今敏感一些也是正常的。赖家众人倒是越发怜惜从小就聪明懂事的赖瑜,尤其是赖瑾,几乎将赖瑜是亲儿子一般的养大。如今听了赖瑜这番话,只好故作调侃的点了点赖瑜的脑袋,开口笑道:“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学来这拈酸吃醋的话。行了,我不抱他,我抱你就是了。”
言毕,将怀中婴儿小心翼翼地递给奶母,伸手拍了拍赖瑜的后背。
赖家众人也有意无意的岔开话题,很快将这小小的不愉快掩饰过去……
赖瑾三人在扬州城一直呆到十五以后方才动身转回西海沿子。如今没了南安郡王的桎梏,上上下下都是得力趁用的助力,赖瑾的工作自然也比前一年顺意的多。在三月的时候,赖瑾和茜香国定下来的贸易交易正式举行,二十多艘承载着纺纱机,飞梭、蒸汽机、各种机床等等机括玩意儿的商船在西海码头停靠,随之而来的还有近百位金发蓝眼的指导大业朝百姓尽快弄明白这些机括玩意儿的“技术指导”。
因为赖瑾在过年时候已经和扬州一般商人通过气,所以这些轮船上盛载的纺纱机等机括除了一小半被赖瑾留给西海城的商人之外,大部分都被扬州城的丝绸商人们订走了。当这些商人旗下的纱娘们通过练习,已经熟练的使用这些纺纱机之后,大业朝丝绸商人们的功效又增加了一倍不止。
而在赖瑾金钱开道的大力利诱之下,造船厂的师傅们日以继夜,结合波斯王国悄悄提供的战船以及前朝遗留的各种海船图纸为参考,苦苦探索琢磨的新型战船也已经成功下海。赖瑾没有辜负造船厂众位师傅们的期望,果然如约赏赐师傅们每人千两黄金,并上报朝廷为这些工匠师傅们请封。在一次剿灭海寇的战役中,这些战船竟然轰沉了不少隶属海外藩国的新型战船,战果累累,威名赫赫。甚至有不少藩国使臣都前来西海衙门问询过这些战船的购买事宜。消息传到京城,乾元帝亲自下旨嘉奖赖瑾并西海造船厂的所有工匠。在这种名利双收的吸引下,造船厂的工匠们干劲儿倒是越发足兴了。不是今日研制出新型火炮就是明日研制出最好的船舷,造船厂积攒的技术越来越多,西海水师在西海一带的战果就越来越大。现如今大业朝西海水师的威风已经打到了海上,大业朝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有陆地威风,海面上一文不值的古老国家。而随着大业朝海上力量的每愈增加,大业朝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每届国际贸易会上所能交换到的先进机括以及技术就越来越高端。不过两年的时间,西海沿海一带的形式已经大变样。连带着扬州苏杭一地也越来越重视这些藩外夷人的机括技术。
现如今,除冬季最寒冷季风最猛烈的那两个月以外,赖瑾每隔两个月就要举行了一次国际贸易交易会。如今的西海市舶司已经完全超过了乾元帝的期待,以每年一千万两白银的税收支撑着朝廷近一半的开销。并且这种税收还有逐年递增的趋势。
且因为各种大宗交易会的不断举行,西海城内的商业也得到了最大的促进。如今整个西海城已经被赖瑾扩充了四倍,且车马匆匆,道路宽阔,街道两旁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家店铺。衣着光鲜,容光满面的大业朝子民以及西海诸多藩国那些金发蓝眼红发碧眼的商人们穿插行走,其繁华程度几乎赶得上人间天堂的苏杭两州乃至天子脚下的京都城,早不是昔年那个商业落后的军事重地可比拟的。如今只西海城内的各种税收加起来每年都要超过两百多万,几乎已经赶得上苏杭等一流州府的税收。
不过区区三年的时间,赖瑾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别说始作俑者乾元帝没有想到,就连关注赖瑾的诸如林如海、卫弘、赖尚荣之类的长辈都没有想到。不过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没有赖瑾脑海中那凭空多出的几百年知识,所谓穿越者的金手指,权利方便的情况下,总是有好用的时候。
值得一提的两件事,一个是去年七月的时候,薛宝钗平安诞下一位男婴,同时也是皇长孙府第一位庶长子。喜得贵子的皇长孙欣喜之下向皇太后请封,希望赏赐侧妃薛宝钗一个封号。经过内务府仔细挑选之后,最终定下了“馨”这个字,意有品德美好高尚之意。所以如今的薛宝钗就不再是薛侧妃而是馨侧妃,其身份地位也仅仅被王妃低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如今新侧妃有子嗣傍身,且娘家财大势粗人脉广博,今后究竟有没有西风压倒东风那一天还不好说。所以王府中的下人对待薛宝钗的态度竟是越发客气了。
而女人为母则强,考虑的自然就不仅仅是当初的那些事儿。如今的薛宝钗倒是想着今后能为自己的儿子筹谋一条好的出路,因此倒也消了当年的心思。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拉拢丈夫上。她本就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如今有了这个主意,倒是越发拉拢的皇长孙五迷三道,越发宠爱她了。
毕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贾宝玉,有人喜欢美女撒娇使性子,却也有人喜欢薛宝钗这种贤妻良母型的。皇长孙就是如此。他当年看中了在公主身边做事的薛宝钗,其原因之一就是薛宝钗懂得“安分随时”,体贴宽厚,不会给他惹太多是非更不会牵扯他太多精力。必要的时候还能明白自己男人想什么,出出主意之类的。不过薛宝钗如今死心塌地跟着皇长孙过日子,大部分原因是希望自己儿子将来能继承王府,可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破名头弄得家破人亡。所以薛宝钗的大多建议也都是劝说皇长孙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闲散王爷,安享尊荣不要弄些有的没有的“高危”事情来挑战皇帝陛下的忍耐力。
当然薛宝钗明面上不会这么说,总得站着皇长孙的立场考虑不是。所以曲意逢迎的皇长孙越发开怀,甚至几次三番的领着薛宝钗进宫向太上皇和皇太后请安,顺便显摆一下自己“贤良淑德”的馨侧妃。
薛宝钗的地位越发巩固,不过一时间皇长孙宠妾太过的消息也穿的沸沸扬扬。而乾元帝巴不得自己这位侄子的“坏事”再张扬的多一些,自然也不会介意这个“宠妾太过”的弹劾——他要是宠妾灭妻,兴许乾元帝看在皇室的颜面上还会说两句,不过只是宠妾的话……
乾元帝摇了摇头,只以“别人家事尔等掺和什么”的话将那一竿子闲的没事儿干的御史打发了。
所以皇商薛家的日子过得越发乐和,赖瑾作为薛蟠的好兄弟,自然觉得心情不错。而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便是出家许久的贾宝玉终于找到了。是去岁重阳节后甄家大公子甄宝玉亲自将人送到府上的。听说当时倒在床上的贾母听闻这事儿,立刻起身亲自迎到了中门,搂着两年不见的贾宝玉哭到昏倒。王夫人邢夫人等也围着宝玉团团问长问短了半日,同时不忘热忱的接待了将贾宝玉送回来的甄宝玉一行人。贾母醒来之后立刻安排了贾宝玉和史湘云的婚事,因为史家已经被抄,所以贾母提议这件事情的时候王夫人并不是很乐意,惹得贾母一通大骂。最终只以“人不得背信弃义不得忘本”为由,坚持贾宝玉娶了在荣国府寄居多年的史湘云——所以说史湘云如今也是妇人之身了。
可没想到的是贾宝玉和史湘云成婚当日,宫中就传来了贤德妃暴毙的消息。贾母年事已高,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立时昏过去了,而王夫人一面痛哭流涕,一面指责史湘云是扫把星,克夫。不然的话贤德妃娘娘怎么会在贾宝玉的婚礼上出事。
“兴许就是因为史家姑娘和我们贾家的八字不合,冲撞了娘娘也未可知啊!”
众人以为王夫人骤然失去大女儿,心情悲痛之下胡搅蛮缠也是情有可原。可难堪的却是一直在贾府寄居的史湘云,原本就是不尴不尬的住着,以前还能勉强说是史老太君的表孙女,以孙表小姐的名分住的顺理成章。可如今转过天儿来就成了忘恩负义,祸害败家的祸水,家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指责史湘云是个不祥之人,再也没了当年的和蔼奉承。只可惜祸不单行,因贾母年迈体衰,且本就是风烛残年只靠着一口气儿撑着过日子。如今自己最看重的宝玉回来了,心中最惦记的表孙女儿湘云的终身也有了着落,老太太这一口气就松了一半。突然间又听见宫里头娘娘薨了,下剩这一口气就没缓过来,只在病榻上支撑了一两个月,就药石无救,撒手去了。
这下子阖府上上下下越发看不上史湘云了。只一味说是荣国府娶了史湘云才有这么多的血光之灾。这史湘云哪里是府上的孙表小姐,二少奶奶,分明就是来府上讨债的索命阎罗,黑白无常。因史家败落原本就瞧不上史湘云做儿媳妇的王夫人更是落井下石,甚至提出要送史湘云去家庙上赎罪的话来。府中大多数人竟然极为赞同。只除了尤氏、李纨几个心肠软且从小看着史湘云长大的妇人说了几句情——
“老太太才走,府上就要送湘云去家庙上。外人瞧了不会说湘云如何如何,只会说人走茶凉,如今老太太没了,果然子孙不孝,连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都不肯收留。且她如今已经是宝玉的媳妇,也是咱们府上正经的少奶奶,岂有刚成婚就去家庙的道理?”
王夫人心中再是不满怨怼,老太太刚死,她此刻也说不出让宝玉休妻这样无耻的话来。只得恨恨的撵了史湘云和李纨一块儿居住,甚至理直气壮的说道:“反正老太太没了大家要守三年的孝,既然不能同房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