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足以弥补。可是在薛家众人上京之后,却被荣宁二府弃如敝履。原本姊妹书信,商定下来的“金玉良缘”,也因为贾母的屡次阻拦而作罢。甚至到了最后,连事件的发起人王夫人都觉得薛宝钗一介商贾之女配不上贾家的门第。竟然起了要她做小的糊涂心思。
如此奇耻大辱,薛宝钗又岂能默默忍受。因此她百般筹谋想要入宫,也是想凭自己的能力挣一份前程,最好也为薛家揽一分助力。等到他日功成名就,她薛宝钗自会带着一身的荣耀显达回到贾府跟前,耀武扬威,一雪前耻。
赖瑾端坐一旁,默默看着薛宝钗盘旋衡量的模样,心下微叹。不免开口问道:“可是宝姑娘以自己的下半辈子做赌注,去搏一个看不清未来的前程,是否轻率了一些?”
薛宝钗嗤笑一声,温颜笑道:“这就是我寻瑾弟弟过来商量的目的了。”
“哦?”赖瑾挑了挑眉,越发叹服的看着薛宝钗。
开门见山、步步筹谋、示敌以弱,苦肉计,一环套一环,果真是每一步都算计好了。
就听薛宝钗颔首笑道:“瑾弟弟同我哥哥相熟。自然知道他性子鲁直,没什么心机。不过有瑾弟弟在一旁打点周全,也能护着哥哥不出太大的差错。可是也就仅止于此,于我薛家振兴之计,并无太大作用。不过瑾弟弟倘或能与我联手,那就大有不同。毕竟无论是心智机谋,还是窥探机密,哥哥都不能比我做的更好。因此圣上若真的想要将义忠亲王一脉一网打尽。不是我自夸,只凭我一人,能抵他十年之功。”
赖瑾嗤笑一声,摇头不语。虽然心中敬服薛宝钗一介女流要重振家业的大志,但是他对薛宝钗的夸夸其谈矜功自夸并不看好。盖因他太过熟悉薛宝钗了,她那点心思算计,倘或放在后宅中争风吃醋也还罢了。真要拿到朝堂党争之中,恐怕未必能行。
毕竟乾元帝手中暗卫经营多年,埋伏纵深都只能做到如今的情况,她薛宝钗又何德何能,能做的更好?
薛宝钗见赖瑾一脸的不以为然,也不在意。依旧淡然笑道:“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瑾弟弟自然也不必以从前的目光揣度我。何况我在内宅后院如何做事儿,也不是你们前头爷儿们能了解的。其实我也无需你为我做什么,我只是希望在我事净功成之后,你能为我还有我们薛家请功。不要让旁人贪了我等辛苦,摘了我们的桃子就是。”
看薛宝钗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赖瑾叹息一声,忍不住还是劝道:“其实薛大哥哥如今已经做得很好了。且有我和冯大哥、卫大哥这么多人帮他,恢复薛家早先的荣耀显达也是指日可待。你又何必如此牺牲?”
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找个温柔细致又有才干的相公嫁了难道不好吗?从此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又何苦掺和到这种事情里?
就像赖瑾不能明白贾宝玉的思维方式一般,对于薛宝钗执着于功名利禄,甚至不择手段的行为,他依旧不能理解。
在他看来,无论是权利还是金钱,只要够用就可以了。所谓权财,应该是由人支配,让人过的更舒坦绝世道莲。而不是被权财奴役,这辈子都困苦难安。
当然,在薛宝钗看来。赖瑾的思维也是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自己颇得圣眷,家中父辈叔辈在官场上也都混得蒸蒸日上,自然不会理解薛家人被迫打落尘埃的痛苦。因此薛宝钗此番作态,也只是希望赢得赖瑾的怜悯和支持。至于他能否理解自己的做法,薛宝钗表示那也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见薛宝钗主意已定,赖瑾虽然还有满腹劝告的话,估计她也听不进去。只好点头应道:“你放心罢。倘或你真的功成,圣上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薛宝钗展颜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赖瑾笑而不语。
在旁端坐始终没有理论的薛姨妈满面担忧的看着薛宝钗,唯有长叹一声。
薛蟠早就说过,他这个妹妹看着温顺娴静,但实则牛心左性,下定了注意谁劝也不管用。之前赖瑾还有些不以为然,以为是薛蟠口沫笨拙,无以劝说。当经过了今日之事,赖瑾再也不会这么觉得。
不过事关自己好友最嫡亲的妹妹,赖瑾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就是那日从薛家出来之后,转道去大理寺告诉薛蟠一声。听了赖瑾详详细细的诉说,饶是薛蟠心宽体胖,从不在意什么。此刻也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最后还是请求赖瑾想法子将薛宝钗带过来再行规劝。
赖瑾自然应允。于是求人托情将薛宝钗送入牢中与薛蟠相见。薛蟠苦口婆心的劝阻,奈何宝钗一意孤行,根本听不进薛蟠的劝告。直到最后,薛蟠嘴巴都说干了也无效用。只得唉声叹气的愁了一回,最终还是撂开手不提。
没有被西海沿子聚众静坐一事吓倒,却因自家妹妹要嫁人的事儿急的满嘴都是泡。柳湘莲看着薛蟠如此本末倒置的模样,也是好气又好笑。不过见他是真心实意的为家人打算,并不因为功名权利而改了初衷。此等视皇亲国戚为等闲的模样,柳湘莲看在眼里,虽不说话,心中还是很敬佩的。
最终还是求了赖瑾这个能言善辩的来开解薛蟠一回。好歹让他不那么着急了。
薛宝钗嫁人一事,于薛家众人来说是天大的事儿,但于整个大业朝来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甚至没掀起一丝波澜。
因为乾元帝这厢终于忍到了最后,开始着手处理西海沿子将领贪墨战死伤残将士封赏一事。
乾元帝亲自下旨,着大理寺卿顾长卿于大理寺公开审理此案。审案当日,大理寺衙门外头黑压压站了一地的人。有仕宦功勋之家派遣的小厮管事之流,有闲来无事瞧热闹的寻常百姓,贩夫走卒一流,也有不远万里迢迢赶来看罪人伏法的战死将士家属和那些在西海沿子奋斗了一辈子的伤残将士。当然还有赖瑾、秦牧、陆子明这等子朝廷清流,热血书生。
顾长卿身着二品官府,端坐于大堂之上,威严肃穆。从案件审理还是一直到最终结束,花了足足有三个时辰。当中邵平成等义忠亲王老千岁一脉的死忠党羽不光是侵吞了此次的朝廷封赏,就连之前朝廷发放的粮草军饷也有贪墨之迹。甚至为了保守这个秘密shā • rén无数,所杀之人俱都是在西海沿子奋勇杀敌,忠肝义胆的热血将士们。
这些将士们抱着一个保家卫国的心,没有死在敌人的手上,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因为高层将领们一己之私,而死在了大业朝境内,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至此一点,邵平成等诸位将领所犯之罪便是十恶不赦。更不要提在纠察当中还查出来的众位将领们与西海诸藩国私下交易,操控战场胜负一事……
种种罪状罗列,简直罄竹难书。
最终审判结果下来,以邵平成为首的诸位将领俱都是斩立决。家中财产悉数充公,九族被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三代之内不许入朝为官,无圣大赦,不许踏入京城半步重生之资源大亨全文阅读。
至于在西海沿子聚众闹事的皇商薛蟠,其心可表,其行却违反了国法军规。圣上念其年轻气盛,又是一片好心,只是罚了他十万两银子抵罪,然后便当庭释放了。
经此一事,薛蟠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为民请命的大英雄。之前在京中议论纷纷的倚情仗势打死人的流言也都渐渐消逝,反而其在西海沿子的英勇作为被大家竞相流传。甚至连酒肆茶楼中说书的先生都编排了无数个段子为其正名。如今薛蟠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上依旧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不过口内说的却都是叹服敬重的话。
薛蟠纨绔半生,可曾遭遇过这样体面的事情?每日里来来往往喜得笑不拢嘴。原本就爱四处溜达乱窜的性子,如今更是变本加厉。每日早晨天刚放白就打马出去,不到晚间月上中天根本不回家。蹭在外头大整日的时间,就为了听市井上的人如何夸他的。
此等作为,宛如小人得志便猖狂,看到柳湘莲众人好气又好笑。
他们这一群人因薛蟠的动作也受了牵连。虽然各个在西海大捷当中都立了功,但纠结士兵与邵平成等直面对抗的行为太过凶狠严重,说狠了一些都算得上是聚众兵变。众目睽睽之下,圣上要是一点儿都不处理也是不行的。
最后除了沈轩这个罪魁祸首官职不变之外,众人都是官升一级,但都被罚了一年的月俸。圣上云有功当赏,有罪当罚。虽然目下的赏是厚了一点点,罚是轻了一点点。但沈轩、冯紫英等人因此事占尽民心,义忠亲王一脉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也只能就此忍了。
最后便是南安郡王这个躺着也中枪的最高西海沿子统领。虽然表面上南安郡王对邵平成等人贪墨粮饷封赏一事毫不知情,但他乃是西海水师统领。下属犯错,上峰自然有监督不利,管辖失措的罪过。也被乾元帝罚了一年的俸禄,小惩大诫。
赫赫扬扬有半朝党羽之称的义忠亲王一脉被乾元帝接连敲打,自此以后行事越发谨慎小心。乾元帝依旧不依不饶的指示麾下心腹上奏弹劾西海沿子众位将士侵吞粮饷一事另有别情。还需细细查明其后因果。
其实事到如今倒也没什么可查明的。罪证聚在,还有那么多的战士家属作证,邵平成等义忠亲王一脉的死忠已然被打入尘埃,只等被斩。不过诸多朝臣以为,区区邵平成不过是三品副将,有什么胆子敢对圣上的旨意阳奉阴违,何况大家都知道邵平成等人贪墨了粮饷封赏,但几个将领们所分的银钱不过是被贪墨军饷的九牛一毛,下剩的大宗银两还是不知去向。定然是邵平成等人背后还有主谋才是。
之前将这批罪人囚禁大理寺,乾元帝碍于名声着想也不敢严刑拷打,授人以柄。不过如今邵平成等人都被判了斩立决,对于必死的人乾元帝可就没那么多顾及了。
因此邵平成等人被押入死牢的这一段时日当中,乾元帝又派了长于用刑的暗卫冒充狱卒对邵平成等人严刑拷打,逼问剩下银两的下落。这些暗卫大都是前朝锦衣卫的后人,施刑酷罚各个都是行家里手,哪怕是扒了邵平成等人一层皮,也能让他们依旧精神抖擞的活着。乾元帝对这些暗卫寄予厚望。
只可惜暗卫们手段狠戾,这邵平成也不是凡物。官职不大,骨头却硬的很。咬死了只说是自己贪起了贪心,无人指使。问起被贪墨的饷银究竟送去何处,也咬紧牙关闭口不言。
其余职位略低的将领们可不比邵平成的死忠硬骨头,自然也有扛不住酷刑全都招了的。但这些人官职卑微也仅仅是参与了分赃,对于大部分银钱被送往何处也是一问三不知。
邵平成等人深陷囹圄,自然有关心则乱的人四处求情讨饶。于是这段时间后宫太上皇所住的乾阳宫变得异常热闹。前来拜访的老臣功勋络绎不绝。哄得日渐无聊的上皇突然有了当年临政时候的兴致。将乾元帝召过去详尽问了西海沿子诸事。乾元帝以忠孝仁德称颂于天下,自然不会欺瞒自己的父皇。便将义忠亲王一脉如何背主忘恩,贪墨军饷一事原原本本说给上皇听。
上皇虽然在让位之初与乾元帝有过权柄争执,不过那都是身为帝王心术,平衡掌控的习惯所致倾世狂妃:废材四小姐。但是他的身子确实不大好,自从太医隐晦的嘱咐他不得劳心劳力恐致驾崩以后,上皇便渐渐控制自己的掌控**,真心在后宫养老修身,不怎么理会前朝的事儿了。这次要不是那些人闹得太厉害,逼得上皇一点儿清净的余地都没有,上皇也不会开口过问此事。
到底义忠亲王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当年又是最为器重宠爱,手把手教养大的。情分自然与别的皇子不同。没瞧见那位当年可是犯了逼宫让位的十恶不赦之罪,要是落到别的皇子头上恐怕是要祸及妻儿的。可是那位只在上皇跟前儿跪着哭了三天三夜,林林总总说了些同父皇从小长大的细节,上皇便心意回转,多有疼爱。最后只是被夺了太子之位,圈禁了事。
当年的逼宫之举上皇都能原谅,如今不过是贪墨些银两,上皇自然更不会追究。只是他也曾为帝王,直到民心相悖,不可轻易胡为。便笑着劝说让义忠亲王将吃了的全部吐出来。与此交换,乾元帝也不可死缠烂打,就此告终那是最好不过的。
上皇如此发话,乾元帝也不好再做什么。闹到最后,圣上也只得示意暗卫给邵平成等人一个痛快。三日之后,那些不知所踪的粮饷果然自动自觉的出现在暗卫的眼中。乾元帝也算有了交代,遂不再追究。
闹得满城风雨天下轰动的西海沿子将领贪墨军饷一案就此告一段落。朝廷看似平静了下来,可是圣上和义忠亲王一脉的斗争却刚刚开始。
所谓人走茶凉,不论邵平成等人昔日对义忠亲王如何死忠,如今身死陨灭,该做的事情还得做,空余出来的位子依旧需要安插人手去掌控。
只是这件事情从开始乾元帝便掌握了先机,最后分赃的时候自然也是乾元帝占了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