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68

住,娘亲疼宠哥哥爱护,我倒是觉得薛大姑娘的命比许多人强多了。你瞧他们家的香菱不也算是正经小姐吗,却自幼被拐子拐卖,父母离别,身世飘零。所以说这世间事不如意十有bā • jiǔ,倘或人人都抱着如意事儿去想不如意的,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何况体面荣耀也不是能抱着过一辈子的,心里究竟舒坦不舒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听大奶奶说娘娘回府省亲那日,依旧哭的跟泪人似的。可见饶是贵为娘娘,日子也未必舒坦。”

赖嬷嬷从来都知道赖瑾生性闲散,不喜纷争。饶是入朝为官,在翰林院依旧是不争不抢,沉静随和。少年神童颇得圣上青眼,为人低调且容易亲近。又经常帮同僚做些抄撰等事,颇有捷才又不爱挣功,因此泰半同僚都喜欢他。

像他这样性子的人对于薛大姑娘那种汲汲营营极力筹算的举动看不过眼也是有的。此番出手襄助,恐怕也是看在薛家大爷的面子上。

只是薛大姑娘不日就要入宫,毕竟还是有机会青云直上的。赖瑾再是这么个态度,今后可不容易相处。

这么想着,赖嬷嬷不由得开口提点道:“如今薛大姑娘已经定了身份,虽说是公主身旁随侍,但也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享得圣眷。你今后同人家相处,言语举止方面要多注意些才是。千万别费心筹谋最后扶持出一个仇人来。”

赖瑾有些好笑的应道:“太祖母放心,我醒得的。”

他多方打点帮薛宝钗进宫,可不是为了将来给自己找块拦路石。虽然赖瑾从没想过凭借薛宝钗将来如何,但也不希望有朝一日薛宝钗真的上位了,却对自己心存芥蒂。费劲巴拉的辅佐出一位仇敌的事,赖瑾自然是不会做的。

赖嬷嬷见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等会子我去荣府上陪老太太说话,你也跟着我去。顺道也将请帖给府上的爷儿们们送过去才是。”

赖瑾点头笑应。次日下朝之后果然和赖嬷嬷乘车去了荣国府。先去大老爷书房拜见贾赦,贾赦依旧和屋里的妾侍们混闹,赖瑾等了约有盏茶的功夫贾赦才到。瞧见芝兰玉树,身姿翩然的赖瑾,贾赦开口大笑道:“此去江南,瑾儿风姿越发清雅。”

赖瑾轻勾嘴角,躬身见礼道:“给大老爷请安。”

贾赦上前一步,亲手扶起赖瑾,哈哈笑道:“贤侄不必多礼。此番前去江南,瞧见你琏二哥哥了?”

赖瑾颔首应道:“瞧见了。年余不见,琏二哥哥越发成熟稳重了。”

“比你这神童差之远矣。”贾赦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过是祖宗余荫,花钱捐的出身。也就是林姑爷和你父亲想着,提携提携他。可真论起前程来,怎么比得上瑾儿这出身正规科考的。”

真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啊!

赖瑾莞尔一笑,从袖中掏出请柬递给贾赦道:“因前些日子两府上正忙着娘娘省亲一事,到也不好打扰。见这几日各位老爷们清闲了,想邀请诸位老爷去寒舍逛逛,还望大老爷赏脸。”

贾赦态度亲昵的笑道:“何必一口一个大老爷叫着生分,你只叫我大伯就是了。左右我母亲还是你的干祖母呢!”

赖瑾微微一笑,顺口叫道:“还请大伯赏脸一聚。”

贾赦自然是乐颠颠的应了。又要留赖瑾吃饭,赖瑾笑着推脱道:“长者赐,原不应辞。只是还要去前头拜见二老爷,请大伯见谅。”

贾赦自然晓得赖家如今同二房的嫌隙。听闻此言,故作忧心忡忡的说道:“老二为人向来迂腐骄矜,倘或言语不得当你也别同他计较才是。念书念酸腐的人,且嫉妒你比宝玉成器多矣,有些心酸艳羡,你体谅体谅也就是了。”

赖瑾心中好笑,面上却应道:“二老爷为人清正,最是爱惜晚辈的,还请大伯放心。”

贾赦讪然微笑,又同赖瑾寒暄了好一阵子,方才亲身送了赖瑾出书房。

赖瑾自贾赦书房出来,一路逶迤行至贾政书房。恰逢贾政同家中清客相公们谈论诗词文章。赖瑾上前见礼。贾政欢喜笑道:“有一阵子没见你,身量见长。”

赖瑾微微一笑,态度温文有礼。矜持得体,应对得宜。

贾政不免又想到了自家后宅中与姊妹们玩闹着的宝玉,嗟叹惋惜。

怪道旁人都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赖瑾和宝玉两人年岁相仿,同时进学。如今一个已经入朝为官,升至五品。且简在帝心,颇享圣眷。另一个却依旧流连内帏,不思进取。贾政早先还有些迁怒与赖瑾的优秀,可两个多月没见人,如今赖瑾站在眼前气度风范更胜从前。看得贾政连攀比的力气都没有了。

勉强打起精神来,贾政笑着问道:“此去江南看见你父亲了,你父亲身上可好?”

赖瑾含笑应道:“父亲一切都好,多谢二老爷关系。此番回转之时,父亲也让瑾儿代他向二老爷问安。”

贾政点了点头,口内寒暄道:“那就好,那就好。”

又问:“你最近都忙些什么,不见你来府上醒老太太的安?”

赖瑾略微皱眉,可是薛宝钗的事儿也不好拿到大庭广众下说。只得推脱道:“刚刚开朝,事务比较繁忙,未能给老太太请安,是瑾儿的不是。”

贾政一句话出口就觉得有些誓言,如今听赖瑾如此告罪,面上越发讪讪的。连忙转移话题又问了些诗书上的事儿,方才将之前的尴尬渐渐抹平。

因两家已经生出了不少嫌隙。再次见面哪怕竭力挽回依旧能感觉到不深不浅的隔阂,横在当中叫人如骾在喉。

赖瑾也并未多说什么,略略寒暄几句不失礼仪过后,便将袖中请帖递给贾政,恭恭敬敬执晚辈礼邀请他前往赖家游玩,贾政也客客气气应了。之后场面便有些冷淡,赖瑾借口要去荣庆堂给贾母请安,告辞出来。

贾政站在门口看着赖瑾的身影被山石花树渐渐遮挡,方才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转身回房。一屋子清客相公们面面相觑,到底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赖瑾顺着抄手游廊一路且走且逛入了荣庆堂。早得到消息的大丫头鸳鸯正站在阶矶上等着,瞧见赖瑾的身影,立刻提着裙裾走下台阶,边迎着边笑道:“老太太得知你要来,便叫我在这等着迎你进去。我是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来。你倘或是再不来,我就要派人去前院儿寻你了。”

一句刻意亲切的玩笑话听在赖瑾耳中,不免开口笑道:“鸳鸯姐姐玩笑了。你可是老太太跟前儿最得意的大丫头,我怎么敢劳驾姐姐等我。这不立刻就过来了?”

鸳鸯听了这话越发高兴。亲自给赖瑾打帘子让人进屋,荣庆堂里头乌压压或坐或站一地的人。却是各位太太和姊妹们得知消息,都借口给老太太请安过来了。贾母端坐当中,招手笑道:“我的瑾儿来了,快过来叫我瞧瞧。”

赖瑾上前给众人一一见礼,这才被贾母拉着坐到她身边。

“娘娘省亲那日你不在,亏得娘娘还惦记着你这位干弟弟,特地给你留了恩赏,同宝玉和几位姑娘们都是一样的。虽然不值什么,但宫中的赏赐好歹是个体面。等会子你家去的时候别忘记带着。”

赖瑾闻言,少不得又是一番谢恩。贾宝玉上前拉着赖瑾的手道:“好日子不见了,瑾弟弟可还想我?”

依旧如从先一般天真烂漫啊!

赖瑾忍不住的轻勾嘴角,含笑说道:“可不是想了,我想的太过频繁,到如今都有些想不起来了。你想我了吗?”

贾宝玉被赖瑾一番打趣弄得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发髻,随口取笑道:“大概是我想的次数还比不得瑾弟弟,因此现下还是能想起来的。”

一语未尽,众人哄堂大笑。邢夫人有意巴结道:“不愧是探花郎出身的风雅书生。说句话来都让人这么喜欢。”

王夫人不咸不淡的瞧了邢夫人一眼,微微撇嘴没有说话。

贾母笑着说道:“自府中的园子建成以后,也没瞧见你进去逛逛。等会子叫宝玉带你进去闲逛闲逛,也算是散淡散淡。”

赖瑾躬身谢过。

贾母又问道:“你如今上朝累不累,朝中同僚可还好接触,每日吃饭可还香甜……”

赖瑾一一应答。

底下探春开口问道:“听说瑾弟弟年前的时候去扬州了。扬州风情水土如何,与京城是大不相同的吧?”

贾母不免又问道:“倒是忘了问了。你父亲如今可好?”

赖瑾少不得将之前应对贾赦、贾政等话又重复了一遍。次后说了些扬州的风土人情。惜春叹息说道:“自你们上次回京之后,林姐姐来府中的次数少了好些。宝姐姐一家子也都搬出去了,一时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此言一出,堂上气氛微微冷淡下来。

王夫人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同薛林二家日渐生分的关系是她心中最痛的事情。原本想着脚踩两只船的心思,岂料如今船翻人落水,哪一门哪一户她也没有抓住。

又想到前几日传来的宝钗已经被选为建安公主侍读的消息,听说此事还是赖瑾在当中斡旋。王夫人一想到此处,便觉得分外膈应。只觉得赖瑾果然生来就是她的仇家,每每有好事儿都让他给搅和了。亏她当年还对赖瑾疼爱有加,真是疼惜条狗都比他强,至少狗还会冲主人摇摇尾巴。

这么一想,王夫人面上形容越发冷淡。

赖瑾看在眼中,此刻早就懒怠理她。有一种人就是无论自己遭受多少次失败,她最先想到的永远是错在别人,然后才是牵连到自己。对于这种人赖瑾连分说的兴致都起不来。不过是随她去也就罢了。

不过是一个深宅妇人,顶多以后他少来贾府,就不信这位二太太还能起什么幺蛾子。

赖瑾想到此处,忍不住吐槽道:“怪不得叫二太太,果然是够二的。”

又想到府中贾琏和宝玉都是排行老二,不免忖度起难道荣府惯来出二货。所以才会出了这一场场叫人觉得莫名其妙的戏码?

这厢赖瑾正浮想联翩,另一厢贾母看着越发冷淡的气氛却有些担忧。连忙吩咐宝玉道:“带你瑾弟弟去园子里瞧瞧吧。跟我们一群老天拔地的老骨头有什么可说的。”

赖瑾刚要开口说话,贾母摆了摆手,开口笑道:“我这会子要同你太祖母等人摸会子牌,你们也不爱看,自去玩去吧。”

赖瑾见状,只得起身告退。

贾宝玉拉着赖瑾出府逛园子,赖瑾却托着贾宝玉往宁府走一遭,并开口解释道:“因太祖母说要请两府上的老爷小姐们去我们家逛逛,如今荣府那边大老爷和二老爷的请帖都下了。该去宁府给珍大爷送帖子才是。”

贾宝玉心中恍然,开口笑道:“这回倒好,总算是有一家可串门子的了。冯大哥、卫大哥他们最近都有事忙着,动辄找不到人,柳湘莲出京城四处云游去了,薛大哥哥也总不在家,你也往扬州去了。都不知道我这一阵子闲成什么样。大正月里我没处去,还往袭人家走了一遭。可见给我憋成什么样了。今后你们家新搬了宅子,我可有地方去了。”

赖瑾微微一笑,不免嘱咐两句道:“平日里还得多看看书才是,别忘记还得考会试呢。你要是考不过去,恐怕二老爷和二太太始终和我过不去。”

一句话未尽,贾宝玉的步子陡然停了。

赖瑾往前走了两步,觉得后头有些不对劲。连忙住脚回望,却见贾宝玉呆呆的站在原地,双目垂泪,哭的抽抽噎噎的,想是又犯了痴呆性子。

赖瑾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转回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又哭上了。满大街人来人往的,你也不嫌丢人。”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递给贾宝玉。

贾宝玉胡乱抹了一把,低声说道:“我知道当日那事儿原是我的不对。我从未想过老爷和太太会埋怨到你的头上。自那以后你就不怎么往府上逛了。我知道你心里不顺堂。是我害了你。”

赖瑾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拍着贾宝玉的肩膀安慰道:“我倒是觉得这事情同你没什么关系。大抵还是平日里就有矛盾积攒着,不过是借着你那引子发出来罢了。”

贾宝玉闻言,有些狐疑的问道:“你们平日就有计较,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你个富贵闲人能知道什么?

赖瑾叹息一声,并不想和贾宝玉说起王夫人的利益算计。毕竟人家是嫡亲母子,有什么话说不通的,他也犯不着妄作小人。

这厢贾宝玉犯了左性的问个没完,赖瑾开口转移话题道:“正月十五的时候娘娘省亲,你们家定然很热闹吧?”

贾宝玉果然顺着话题叹息道:“有什么可热闹的。林妹妹没来,宝姐姐没来,湘云妹妹也没来,晚上吃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