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因打死了人避祸京都,怎么如今竟跑到这地方来了?”
冯紫英心下微定,顺着薛礼的话道:“如今圣上登基已久,羽翼渐丰,正想着寻摸一些功勋世家的过错发作,我在金陵那点子旧事便被翻腾出来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因得知圣上要攻打西北,我和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关系颇好,便求他带我来西北暂且避避风头。兴许也能熬出点功劳与之前的罪过相抵。岂料大军交战的时候我就被冲散了,就成现在这样子了。”
这话说的真真假假,倒和之前薛礼编排的话不谋而合。站在一旁听了半晌的呼呼儿嗤笑一声,满眼轻视的打量一会儿,开口说道:“两国交战,岂是儿戏。那大业朝的将军也是个糊涂的人。真是一颗老鼠屎搅和了一锅汤。”
他心里知道巴扎的想头,便冲着冯紫英说道:“你出来。”
冯紫英身后的几个小兵闻言大惊,立刻拽着冯紫英的胳膊冲呼呼儿问道:“你们想干嘛?”
“反正不会shā • rén,瞧你们吓成那样子,还上战场呢!”呼呼儿“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歪歪脖子示意看守的将士将冯紫英提拉出来,带着薛礼又返回了营帐。
巴扎对待冯紫英的态度倒是很和蔼,柔声说道:“薛家公子原本是锦衣玉食,享受富贵之人,却被那大业狗皇帝逼的不得不跑到这西北战场风餐露宿,真是可怜啊!”
冯紫英有些闹不明白巴扎的想法,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将乾元帝一顿臭骂。左右他们这些老牌功勋也不怎么瞧得上性格绵软的小皇帝,这番痛骂倒也是真情实意。巴扎看在眼中,只当是薛蟠对朝廷的不满,立刻堆起笑容说道:“别看我们北蛮将士们大多是粗人。但是我们最懂得知恩图报,对待朋友那绝对是倾心相交,实心实意。自然也不会做出那起子过河拆桥的事情来。想当年大业老皇帝起兵反周的时候,不也是仗着你们这群功勋家的祖宗给他打天下吗?结果这转过眼来才几年,你们这些功勋世家的子弟们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话是真真说到了冯紫英的心坎儿里头,当即有些憋屈的破口骂道:“都他娘的不是东西,要不是我们家的老祖宗拼了命的打天下,他徒家也没有今日之风光。如今帝位坐稳了,便想着狡兔死,走狗烹。弄了一群酸儒寒门成日叽叽喳喳的,一群连血都没见过的自命清高的穷酸竟也能和我们平起平坐,我呸!”
“可不是嘛!这事儿做的当真不地道。”巴扎附和着,眼珠子一转,开口笑道:“不知薛小兄弟想不想报仇?”
冯紫英闻言,心中一动,看着巴扎默然不语。
巴扎开口笑道:“我听呼呼儿说你们原也是大业军队里的人,只是一不小心同他们走散了。我如今有个办法,可以将你们原封不动的送回大业军中。只是……有个小小的事情,也想请你帮忙。”
冯紫英心下微沉,脱口说道:“你想让我当奸细?”
巴扎闻言朗笑道:“你们汉人就是聪明,说话都不用说透了,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事成之后,我可以让你留在我们北蛮,也给你封个王爷当当。在哪里不是锦衣玉食,奴婢成群,你又何必非得在大业才行呢!”
冯紫英连忙摇头说道:“那怎么行,我母亲和我妹妹还在京都呢!”
“你回到大业的军队之后,只要时不时的传个消息,让我们晓得他们军队的动向就可以。他们又不晓得我们是怎么知道的消息,何况你若真的想回神京,我们也可以帮你的忙,给你多立几场功勋,到时候你回了神京也可以风光做官,岂不是更美了?”
“我是皇商之家,三代之内不能入朝做官。”
“至少也可以将你身上的shā • rén重罪抵消罢。你到时候也不用害怕那狗皇帝会找你算账了。”
冯紫英心中冷笑,大抵是明白巴扎的意思了,倒是没想到他们向来认为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北蛮人也会使离间计,当下故作沉吟,虚以委蛇的说道:“这个我得好好想想。”
巴扎见冯紫英已有些心动的模样,心知这种事情也不能操之过急,立刻豪爽一笑,哈哈说道:“那薛小兄弟不妨慢慢的想。我先吩咐下面人弄些好酒好菜,为薛小兄弟接风洗尘。”
冯紫英立刻说道:“能不能给我准备些热水和换洗的衣服,我想梳洗梳洗。”
巴扎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薛蟠果然是少年纨绔的性子,受不得一点儿委屈。当即大手一挥,开口吩咐道:“给薛兄弟预备洗澡水。”
呼呼儿大眼珠子一瞪,有些不满的说道:“大军途中,哪来的洗澡水?”
“那就将兄弟们的水匀出一些来给薛兄弟洗澡。薛兄弟是我们的客人,难道我们连客人这点儿要求都无法满足吗?”巴扎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冯紫英一眼,开口说道:“若真是如此,薛兄弟也不会放心同我们合作吧!”
冯紫英轻勾嘴角,没有应答。
这厢呼呼儿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弄水去了。薛礼则凑到巴扎身边,开口说道:“少东家一路风尘,想必也累了,我先带他去营帐歇歇。”
说着,压低嗓音道:“顺便也好好劝劝他。”
巴扎满意的点了点头,赏了薛礼一个赞叹的目光,这才派亲兵押送薛礼和冯紫英两个回了营帐。
看着就在帐外把守的将士们,薛礼心中微叹,从靴筒中掏出一支竹炭和一封宣纸铺在几上,背对帐门口中说道:“几年不见,少爷竟也长的这么大了。”
冯紫英低头,看那宣纸上写道:“可是冯家少爷?我是薛家西北商队总管事薛礼,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同我说,我不会害你的。”
冯紫英眼眸闪烁,口里应道:“我原本想着就我们家过去的功劳,不过是打死了人罢了,又能怎地,岂料圣上还不依不饶起来。”
薛礼见状,又在宣纸上写道:“我一家父母族人都在金陵老家,我的一个私生子目下正在冯汉将军的帐下当差。我是自己人,我不会出卖你的。否则的话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和巴扎说你是冯紫英了。”
冯紫英见薛礼指名道姓,如此坦荡。不由得信了两分,却也未敢全信,只得写道:“我们在打仗的途中与军队走散了,结果被呼呼儿当俘虏抓了来。我们要跑,唯一的机会便是等会子巴扎请喝酒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将méng • hàn • yào下到酒水里?”
口中依旧不忘和薛礼不咸不淡的“叙旧”。
薛礼微微皱眉,在宣纸上写道:“巴扎表面看起来很信任我,其实他对于汉人都非常戒备。我在营中一举一动都有北蛮将士看管着,我根本无法接近他们的机密之地,也不可能在他们的饮食中动手脚。”
冯紫英见状,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嘴。
薛礼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不过我能接近我们自己的货物。我可以在我们的盐砖中下药。但是他们手上的盐应该足够,会不会用我们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了。”
冯紫英眼前一亮,立刻写道:“没问题,你先将méng • hàn • yào下了,其余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对了,你知道北蛮军队做饭的地方吗?”
薛礼点了点头,将几上的宣纸撕成细碎的小条,然后放入口中全部吞咽。这才将北蛮军队起火的地方说给冯紫英听。冯紫英见薛礼行事如此谨慎,不由得微微一笑,信任之情又多加了两分。
但也仅止于此。事关大局,冯紫英觉不会因为自己的感情用事而牵连到大家的安全。正在想着,忽然有人掀开营帐的帘幔,呼呼儿一脸铁青的走进来,闷声说道:“水弄好了,你可以洗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考题一节,纯属杜撰
感谢蛛蛛扔了一个地雷╭(╯3╰)╮
皮个埃斯——
明天是母亲节,亲们别忘记给母上大人过节哦~~
╭(╯3╰)╮
内容提要:下章小攻小受见面了~~
然后:赖包子果然一三到底了嘎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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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沈轩建功竹马相见
翰林清贵赖瑾入朝,沈轩建功竹马相见
冯紫英见状,故作高兴的应了一声。呼呼儿越发阴沉了脸面,示意将士将烧好的热水抬进营帐。冯紫英作势宽衣,转过身来的时候却见呼呼儿几个依旧在帐内站着,不免一愣,开口问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呼呼儿冷哼道:“看着你别耍花样。”
冯紫英大怒,发脾气道:“这么多男人看着叫我怎么洗。你还不如找两个姑娘过来倒好。”
“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呼呼儿挑眉说道:“别说大军途中我上哪儿给你找姑娘去。不过一个俘虏罢了,你可别太嚣张了。”
冯紫英顺势坐在一旁的矮榻上,盘膝说道:“反正你们不出去,我就不洗了。”
“你——”呼呼儿瞪着冯紫英,冯紫英好整以暇的说道:“等会子就这么脏兮兮的见了你们的将军,我就说你们如此怠慢,叫我心生不喜。合作的事儿也就罢了。”
呼呼儿阴测测的说道:“你要是不同意,你也别想活着离开。”
冯紫英满不在乎的笑道:“我怕什么。左右我立不了功,回大业也是一个死。怎么死都一样,只有一条,倘或我今儿在你们这儿出事了,你们这部以后也休想同我们大业朝的商人做生意。毕竟商家都是中立的,你们就因为我不肯与你们同流合污背陷大业,就要杀了我。今后还有哪家商队敢同你们北蛮人做生意?”
“老话说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你们北蛮人做事儿也忒不地道了些。”
呼呼儿被冯紫英说的进退两难。沉吟半晌,方才冷哼一声,带着两个将士出去守着。冯紫英这厢脱了衣裳在热水里泡一会儿,故意将水撩拨的哪里都是,哗啦哗啦的声响听在外人耳中,倒是越发的安心。
这厢冯紫英却悄悄的穿好了衣裳,看着营帐四周的人影攒动,冯紫英微微皱眉,身形一纵爬上了帐上的天窗。但见营帐四周都是把守的将士,一队队手持刀戈的士兵巡逻走过,整个大帐被照的灯火通明。冯紫英越发为难的打量半晌,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当时他们几个定下计策要鱼目混珠,乱中取胜。所以冯紫英亲为诱饵佯装俘虏跟随呼呼儿进了营帐。只想着随机应变,没想到因缘际会下竟然碰上了薛家的管事。
冯紫英原先的计划是趁着夜黑潜入北蛮的大营,纵火夜袭,杀其个措手不及。见到薛礼之后方才想到下药的计策。不过说老实话他也未将下药的希望全都放在薛礼的身上,而是想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偷偷溜进北蛮的火头营中下药。只是北蛮的部队防守太过森严,一时竟让他无计可施。
冯紫英在营帐上头略打量了打量,便垂头丧气的下来了。这厢把守在外的呼呼儿等听不见撩水的声音,心中疑惑,也不免进来观看。见冯紫英穿戴整齐站在大帐中央,不免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既然洗完了,就同我去见将军罢。”
冯紫英颔首不语,跟在呼呼儿的身后去了巴扎的营帐。彼时巴扎的帐内已经安设酒席,摆好果馔。巴扎一身盔甲端坐在上首,其下左右分别坐着军中各部首领。范正思坐在左手列的最末位,右边第一张席位和第二张席位都是空着的。巴扎见到冯紫英的身影,眼睛一亮,越发热切的说道:“薛兄弟快快坐下吃酒。”
冯紫英微微抱拳谢过,转身坐在右手第一张席位上。呼呼儿则坐在他的下面,其下又是一群不认识的北蛮将领。管事薛礼则坐在最末尾。
巴扎打量着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冯紫英,忍不住开口赞道:“天朝的风水就是养人啊。适才薛兄弟一身风尘也没看出来,如今一瞧,果然是风姿卓绝,竟比我们草原上最美的姑娘还漂亮一些。”
这轻佻的言语一出,众位北蛮将士们哈哈朗笑,皆用一种颇带深意的目光打量着冯紫英。口中呼呼喝喝的应着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冯紫英心中不喜,面上却毫无表露,举起案几上的酒碗同巴扎说道:“我敬将军一杯。”
语毕,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巴扎眼睛一亮,立刻举杯笑道:“薛兄弟果然豪爽,在下也干了。”
于是众人热热闹闹的吃起酒来。少顷,一群穿着北蛮服饰的少女鱼贯而入,在营帐中央扭腰摆臂,挑起极富民族风格的舞蹈来。悠扬的胡琴和铿锵的鼓声和谐奏乐,酒宴上的气氛越发热络。北蛮将士们紧张了好些天,颇有些疲乏劳累。此番歌舞酒宴下来,倒是越发的尽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热络当口,谁也没留意坐在末尾的薛礼并未怎么吃酒——也不是说没有人,至少薛礼对面的范正思注意到了。
范正思本就是汉人书生,心思缜密,城府颇深。见此形状,心中一动,旋即放下筷箸,豁然起身道:“启禀将军,我怀疑这杯中酒水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