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有意思!……”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原本窝在安乐椅上,眼看就快睡着了,这时却自言自语起来。
“我觉得这个谜,并没有被解开。”史蒂夫·莫里森医生面露难色地说。
“啊,当然没有!……这个故事简直太有意思了!……”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激动地笑着说,“情节丰富,而且可以作为典型案例,解释某些特殊的心理状态。”
回忆起痛苦的过去,让我的情绪有点激动;再加上长时间的叙述,我感到口干舌燥,于是拿起酒杯,一口喝下了一大杯威士忌,然后继续说道:“正如你们听到的,这个故事匪夷所思……我经常怀疑自己,也许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的确是太匪夷所思了!……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过……”史蒂夫·莫里森医生一边说,一边用一种抱歉的眼神,悄悄地望着我,“艾提安,人们常说眼见为实,但是除了艾娃被杀的这起案子,其他的案件都是道听途说,并且,都没有得出合理的解释。”
“是啊!……其实艾娃这个案子,还是有一种可能性的。”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坚定地笑着说,“而且,你们肯定都想不到,这个解释竟然如此简单!……”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的话像一枚重磅炸弹,让整间屋子的气氛,瞬间变得异常凝重。史蒂夫·莫里森目瞪口呆,而我已经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什么……解释?”我艰难地发问。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缓缓地抽出了一张白手帕,慢慢地展开,仔细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完成这一系列,如手术般精致的动作后,他说道:“不过,有一些细节,我还需要确认一下。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些案子都不是什么鬼神作祟。”
史蒂夫·莫里森突然得到了启发;“别说了!图威斯特博士,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每当有人藐视‘红胡子’腓特烈的时候,他就会给他的子孙发出命令,惩罚那些藐视他的人。而且这个命令,一代一代地流传了下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必须要杀掉艾娃·穆勒,但是,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图威斯特先生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笑意:“说下去!……”
史蒂夫·莫里森突然转过身,面朝向我,郑重其事地说:“莱昂纳多·贝奇!‘红胡子’腓特烈肯定是他的祖先。你刚才说,他曾经承认:自己的一个祖先,将几个瑞典人,埋在了自家的地下室里。以此推测,在您这位邻居的院子里,挖出多少白骨,我也不会觉得惊奇。”
“亲爱的朋友,你真是一位优秀的侦探小说家!……”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扶了扶眼镜说道,“但是,我们并不是生活在小说中,杀人案可是真实存在的!……你的解释,听起来有一定道理,但是,绝对不是最合理的解释。”
史蒂夫·莫里森双眉紧楚,站起身来,用风箱吹旺壁炉里的火。
“那么,请您为我们解释一下,难道是鬼魂作祟吗?”史蒂夫·莫里森好奇地问。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向我提问起来:“马丁先生,您愿意回到法国,去帮助您的哥哥解决问题吗?”
“是的,但是,我最近几个星期,可能都没有时间。”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双眼凝视着我,清了几下嗓子,说道:“嗯……这样也好,那么,我先不告诉您我的推断……如果您知道了,您的一举一动,可能就会显得不一样,这样有可能导致真相的大门,从此永远关闭。您也希望找到真相不是吗?”
“非常想知道!……”我语气坚定地回答。
“很好,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一些别的案子,但是,如果您准备好,前往阿尔萨斯的话,我可以随时奉陪。顺便我还能去探望一个朋友。”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停了下来,沉思片刻,说道,“我的那个朋友住在米路斯,他经常跟我提起,一九一八年米路斯解放的情形。就像你刚才在叙述中,兴奋地提到的那样。我原本对阿尔萨斯一无所知,现在有两个人,跟我讲了同样的一段历史。而且巧合的是,我记得很清楚,你们都讲了同样一个细节,这让我印象深刻……不过……那并不重要。另外,艾提安,你并没有提起过,当时让艾娃寄宿的那家人,他们没有提供一些线索吗?在艾娃被害前,她有没有什么古怪和异常?”
“据我所知没有。”我摇了摇头说,“听说艾娃在前一晚,找他们借了黑色的外套,和那顶奇怪的帽子,他们当时觉得有些不解,但是,艾娃没有向他们,做出任何解释。”
“现在,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那段时间的深夜里,你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噢……是的!我差点把这个忘了!……”我惊讶地回答道,“我曾经对吉恩、还有其他朋友讲过,玛丽也说,听到她家里有动静。我们两个人都在半夜的时候,听到过家里有窸窸窣窣的微小脚步声。但是,吉恩和弗朗索瓦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另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种奇怪的动静,在七月底就消失了。可是,图威斯特博士,请问您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这个,其实显而易见,年轻人!……”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他的大烟斗,从口袋里掏出烟丝。
这时,史蒂夫·莫里森医生说道:“艾提安,我忘了提前告诉你,咱们得忍受这杆大烟枪了,因为只有他,才能把事情解释清楚。”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笑了笑,然后说道:“希望你们没有,被我的烟熏得晕头转向……现在听我说,我们不应该被那个谋杀现场给困住。尽管谋杀现场,是寻找凶手最重要的部分,但是,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情况下,也需要尝试,从另一个角度考虑。现在,所有的细节都清楚地摆在我们面前……啊,对了,还有一件事让我很不解,那就是:为什么凶手要弄瞎艾娃的眼睛?……这个既残忍、又毫无意义的行为,显得有点奇怪……马丁先生,你有什么看法?”
“没有,我完全想不出来,凶手为什么这么做。”说着我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但是,跟艾娃的死比起来,这个细节已经无足轻重了吧……”
“这一点当然很重要!……”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严肃地打断了我,但是他的注意力,好像完全集中在了自己的烟斗上。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继续说道:“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念头,仅仅是一闪念。你知不知道……当年……当年出事的时候,那些了解情况的人们,现在都怎么样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了烟斗里的烟丝。
“我母亲和奥克塔维·贝奇大婶,都在五年前去世了,至于那个画家和他的女模特,我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那个苏特警督呢?”
“他在艾娃·穆勒被害发生之后一年,就离开了小城,从此我就失去了他的消息。”
“很好,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自言自语,脸上浮现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等了一会儿,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又砖头问我:“你哥哥一定是娶了玛丽·贝奇为妻吧?”
“一点儿也没错,他们还生了两个孩子。我曾经梦到过他们的孩子,尽管我还没有见过她们。”
“还有弗朗索瓦呢?”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为了集中精神,闭上了双眼。
“最后一次听到的消息,说他在法国参军了。”我说。
“图威斯特博士!……”史蒂夫·莫里森已经已经急不可耐了,央求道,“求求您告诉我们,目前咱们谈起的这些人中间,是不是包括凶手?凶手是一个还是几个?”
大侦探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沉思着,朝天花板上慢慢地吐了几个烟圈。
“一个或几个凶手……?”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如果我跟你们说是一个凶手,你们肯定会认为,他只能是鬼魂吧。难道是几个凶手?算了,我还是先保守住秘密的好。”
“这么说,您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那个杀害艾娃的凶手?”我有点着急,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也不完全是,我觉得,现在,我们已经把拼图的几个部分,都拿到手里了,我现在可以说,凶手就是你们周围的人。”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长长地吐了一口烟,走向壁炉,视线停留在炉火中,“咱们的调查,还没有获得成效,但是,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我还必须核实,当时大家的不在场证据!……那就请您给我介绍一下吧。”
我点燃了一支香烟,想冷静一下心情和思绪。
“您看,当时父亲一直在车库里,摆弄他的鸟笼子,母亲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一边乘凉一边看着报纸;莱昂纳多当时,正在图书馆里上班,他的妻子在家里休息。他们四个人很难抽出十五分钟的时间去作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我哥哥吉恩的证词真实可靠,因为那些孩子能证明,案发时他正在河边钓鱼。至于弗朗索瓦,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证词是否真实。案发时,玛丽正在摆设路障,而我正在小茅屋里休息。我们两个人不可能在十五分钟内,跑回小屋杀人之后,再跑回来装相。当然了,我们两个人也有可能是合谋作案。”
“对不起,我想打断一句。”史蒂夫·莫里森医生好奇地问,“在核实不在场证据之前,我觉得应该先确定一下,凶手是如何行凶的。”
“不,我不这么认为。”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严肃地说,“如果你们觉得‘如何行凶’,是这个案子最离奇的地方,那我可以给你们,立即讲出三、四种行凶的方法……但是,最让我想不通的,是死者的眼球……凶手为什么要弄瞎死者的眼睛呢?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只要这个问题解决了,整个凶案的真相,也就会迎刃而解。”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说完这番话,便起身告辞了。我和史蒂夫·莫里森医生又喝了两、三杯酒,也就此道别。
回到家里,我回想了与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的对话,觉得他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推理案件的时候,我有一种莫名奇妙的紧张和压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