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宗为了赫连蓉姑究竟是不是他母亲的事,辗转反侧,反覆不能入睡。他想:“如若她真是我娘,为什么十多年来不去看爹爹和我?爹爹为什么说我娘死了?既使她真是我的亲娘,又明知我是她的儿子,怎会让我担不孝的名,挖她的右眼而不拒抗?若说不是我娘么?为什么赫连帮主一下就把我爹爹打死?又为什么听我找我爹爹便那般恼怒?再就是那个屠独步问起我娘是谁时,他便立刻用寒泉冰毒掌对付我?显然是赫连帮主不愿外人提起她女儿的事。”但我如若贸然去顺天帮寻找我娘,事情果然是真还好,如果万一不真,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偏生以前又不晓得这事情,不然可以问问干爹。唉!干爹为我险些连性命也保不住,我怎忍心再去找他?”
提起他干爹,忽然又联想到他爹爹另外一个盟兄来了,此人一向住在他家中,他管此人叫夏伯伯,此人双腿已废,料来仍然住在他家没走,便决计回陕西一问究竟。
不等天明,他已急不可耐地叫来店伙计结帐离店,径扑陕西岐山老家而去。
一路兼程奔驰,越贵州,穿四川,数日之间,业已抵达陕西岐山深处的家中。
他夏伯伯夏明鉴正为他去向不明着急,一见他无恙归来,心中大慰。钟宗遂将他爹在红花谷被赫连表击毙经过说了,夏明鉴也是悲恸不已。
钟宗心中不安,忍不住问道:“夏伯伯,你见到过我娘没有?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夏明鉴情知有异,反问道:“宗儿,你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
钟宗便把从小姑娘那儿听来的事说了,但瞒下他挖掉赫连蓉姑右眼的事没说。
夏明鉴黯然道:“眼下你已快长大成人了,你便不问,我也应该转告你爹爹这次临走时的话。你娘正是方今顺天帮主赫连表的女儿赫连蓉姑,江湖上的传言一点……”
话没说完,钟宗忽地跪在夏明鉴面前大哭道:“宗儿该死,我……我……”
夏明鉴伸手扶起道:“什么事你站起来慢慢说吧!”
钟宗不肯起身,哭道:“我把娘的右眼挖掉了!”
夏明鉴也是吃惊不小,半斥责半埋怨地道:“你怎好这般忤逆不孝?”
钟宗泣道:“我先是不知道,以后听别人说她就是我娘,我还不肯信,所以特别回来问你。”
夏明鉴幽幽叹了口气扶起钟宗来,说道:“我对你实说了吧!你爹和你娘原是一对恋人,虽然你外公不同意这桩亲事,但他们两人却秘密结合了。等你出世之后,有天你外公独自找到他们两人,登时逼令你娘丢下你来跟他回去,并且说,你娘如果敢再见你父子,他便要立刻杀死你们三人。你爹为了顾全你的性命,在你外公走了之后,便秘密迁居这儿,十多年来,许是你娘为保全你父子两条命,也许是找不到这僻静的地点,从没来过一趟。不知你如何做出这等忤逆的事件?”
钟宗把别后的事说了,但隐下他干爹“独眼龙”的外号、住址,和会同河边打伤峨嵋慧明师太的事没提。
夏明鉴听了十分纳罕,喃喃道:“他生前怎么从没提起过宗如仪其人?”又对钟宗说道:
“如今大错既已铸成,悔亦无益,据你所言,她似乎已经知道你是她儿子了。我想你娘不会怪你的。”
钟宗猛抬头毅然说道:“不!我要找娘向她赔罪,让娘狠狠打我一顿,或者也挖掉我的眼睛,我心里才会安宁一点。”
夏明鉴劝道:“你娘明知你是她儿子而让你挖了一目,怎又舍得再责罚你,不如等有机会的时候再向她赔罪好了。”
钟宗执意不肯,夏明鉴又怕他偷跑,便道:“我不勉强阻止你的孝行,假如你娘肯原谅你,你也不必深自内疚,要知你当初挖她的眼睛的时候,原也是对你干爹一片孝心,你能这般反复设想,心里就会平静好多了。”
钟宗磕了个头,泣道:“如果我这次死了,请你派个人把爹的遗体搬回老家改葬吧!”
夏明鉴满口应承。钟宗问明顺天帮总舵的地址,立刻拜别登程。
一路疾驰,走了二十来天,这日午牌时分,业已抵达九连山山脚。
打过尖,顺便向店家问起上顺天帮总舵的道路,才知总舵是设在九连山的凝妙峰上,如非本帮中人,必须绕到东南面入山。
钟宗谢了店家,再又绕道东南,抬眼望望太阳,已是未末申初时分,仔细分辩眼前形势,正与店家所说相同,便顺着上山的路,一直向上面走去。
这山不算太高,却非常险峻,除了中间一条道路,两面尽是绝壁悬崖,设如在这条路上派人把守,当真有一人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走了一程,不见有人盘诘,偶然遇上一两个下山来的人,也是不闻不问。心想:“怎么闻名天下的顺天帮总舵,戒备会这般松懈?”
又走了一程,登上一座山岭,正打量间,蓦见岭后转出四名汉子。这四名汉子一律青布包头劲装疾服,各人手里都执着一把明晃晃的单刀。那为首似是头目般的人发话道:“朋友意欲何往?”
钟宗一惊之后,拱手答道:“在下特来拜见贵帮主。”
那头目见他小小一个顽童,正月的天气只穿一袭单绸长衫,显然内力造诣不凡,不敢怠慢,忙施礼道:“请示名刺,以便通报。”
钟宗不料还要名刺,便道:“我没得名刺,劳驾就说他外孙钟宗,前来拜见外公和娘亲来了。”
此言一出,四人脸色骤变,那为首的人连忙恭敬道:“原来是钟小侠,请进屋稍坐。”
说着,做出肃客的手式。
钟宗踏上山岭,才见岭后一列三间房屋,便随那人进入中间房里坐定。那人躬身回道:
“钟小侠请稍坐片刻,容小的上山通报。”说完施礼退出。
钟宗一等再等,大概将近半个多时辰,仍不见那人下来,问这三个青衣劲装汉子也是不得要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尽在房中踱来踱去。
再有半刻,天已尽黑,幸好十二三的月色甚明,尚能辨别景物。
这时,忽然山上有了动静,钟宗大喜过望,走出房外看时,只见三人大步奔来,凝目注望,三人中正有哪通报的人在内,连忙迎了上去。
那通报的人一指钟宗,对同来两人边跑边说道:“启禀两位堂主,就是这人。”
走在前面的那个瘦瘦长长,五旬左右的老人停住脚步,沉声对钟宗说道:“你就是钟宗?”
钟宗道:“我便是钟宗,我外公可是着两位前来接引?”
这五旬老人忽然把脸色一沉,喝道:“一派胡言!本帮帮主有甚外孙来着?你究竟是谁受了谁的指使?”
钟宗心中有气,想道:“我外公不认我?我上去找我娘去!”想罢,懒得理会三人,大步向山上走去。
三人中的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这时突然往路上一站,喝道:“哪里去?”
钟宗大喝道:“你两人是谁?敢阻拦我!”
中年魁梧汉子指了指五旬老人,冷冷说道:“他是本帮黄旗堂堂主飞天蝙蝠赵敦义,我是本帮白旗堂堂主氤氲使者谷飞黄。奉帮主令,特来擒你上山!”
一听擒字,钟宗顿时怒气冲天,喝道:“你再拦我试试看!”他一心要见外公和娘,话一说完,径直迎着氤氲使者谷飞黄迎面冲去。
氤氲使者谷飞黄大喝一声,双臂一封一挺,照钟宗迎面就是一拳。
钟宗不慌不忙,仍是那招‘车前马后’,两手一前一后,同时打出两掌。
谷飞黄拳未落实,忽感一股疾风当胸撞到,劲道似还不小,没等右臂收回,左臂已顺势拍出一掌。
讵料钟宗这一招是挟忿而发,又知他两人都是顺天帮堂主,功力定然不凡,因此用了十成劲道谷飞黄胸膛如被重锤击了一般,登时肺腑震动,气血翻涌,一连退了几步之后,哇地吐出大口鲜血来堂堂一位堂主会这么不堪一击,倒是出乎钟宗意料之外,喝道:“你让开我不打你。”
飞天蝙蝠赵敦义又惊又怒,蓦地纵到钟宗后面,大喝道:“小子也吃我一拳!”他拳已出手,才开始喝叫,钟宗头也没回,一招‘车前马后”,就像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左手往后面打出的一掌,不偏不倚,打个正着。
但赵敦义老奸巨滑,他已因谷飞黄的受伤提高了警惕,一见钟宗发掌相拒,早往斜里电纵,因此钟宗这一掌虽打得方位准确,却并末伤到赵敦义分毫。
这时氤氲使者已喘过气来,心里无限羞恼,尽管已受内伤,仍然勉强提气,拦在路中叫道:“赵堂主,你我合力擒了他再说。”
钟宗昂然前行,绝不理会,好像没见到两人似的。
谷飞黄焉能忍得下这口恶气,伸指疾点他分水大穴。
钟宗这招车前马后虽然极见功力,却怕人从侧面进攻,赵敦义这下正击中了他的弱点,匆忙打出一招车前马后之后,赶紧往左横跨一大步。哪知脚才挪动,谷飞黄已绕到左侧,赵敦义仍在右侧,一个使拳,一个用指,同时夹击,迫得钟宗只好临时改用“旋转乾坤”,两臂向左右一挽一推。
两人猝不及防,眼见便要击中,飞天蝙蝠赵敦义轻功高明,身形急晃,业已避开,氤氲使者受伤之身,行动较缓。但他机智异常,忽在这时把手一扬,喝声:“着”;钟宗不知他打出什么暗器,身子慌忙向后暴闪,左手推出的那一掌便失去准头,谷飞黄也就乘这瞬息时机,安然纵开。
等钟宗发觉谷飞黄乃是使诈,再要追击时,赵敦义又从右侧攻到,而谷飞黄从左面一攻即退,钟宗要应付两人的合击,惟有打起全副精神与之周旋,一时忘了上山的事。
就这样,三人不觉缠斗三四十招。
钟宗目光偶然瞥处,只见山上悄驰下来数人,心中大是着慌,想着:“单这两人已够我应付的了,这几人若再联手合击,我当真会被擒住!”百忙中抬眼偷瞧,那飞驰下山的几人相距只五七丈了,心中更加着忙。暗地一咬牙关,招术一变,猛然改掌为指,右手食指使劲往右边的飞天蝙蝠赵敦义胸前使劲戳去便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叫:“帮主到!”
但钟宗指力已经用实,并且没有收回的意思,就在这人大叫的同时,飞天蝙蝠赵敦义陡地惨号一声,当场气绝身亡钟宗蓦吃一惊,暗自悔道:“怪不得干爹叮嘱我,教我非在逼不已时才使用这项‘天罡指’,果然威势无伦!”
这思潮一掠而逝,抬头看时,身前丈许之处,一列站着五人,他认得当中那个正是顺天帮帮主铁臂老苍龙赫连表,连忙双膝跪倒,口称:“外孙钟宗叩请外公大人金安。”
赫连表脸色凝重,沉声道:“随我进去!”
氤氲使者谷飞黄一旁说道:“启帮主,赵堂主已经气绝!”
赫连表扫了钟宗一眼,只见钟宗泛出无比歉疚之色,心头一阵伤感沉声道:“知道了,遗体停在聚事厅外面。”说完,回身当先向山上走去。
钟宗也随在同来的四人身后,鱼贯尾行。
登上一重山峰,夜月映照之下,但见林石后,不时晃动着人影,显然那是顺天帮有意表现帮中的戒备森严,不是外人可以随便撒野的。
钟宗也不在意,仍自疾步随行。
折了几弯,眼前忽然现出大片房舍,那些房舍傍山而建,比观而不整齐,靠西北角上,有栋特别雄伟的高楼耸立着。钟宗想像中,那会是该帮发号施令的所在了。
六人似乎个个怀有心事,谁也没有出声交谈,万籁中,只有六人轻微的脚步声音?空气显得非常沉闷。
这沉闷,使得钟宗的心情十分不宁,意味着此行必有意外事故。
赫连表领众人来到那栋特别雄伟的高楼的隔邻,一间灯烛辉煌的大厅里面。
钟宗举眼一瞧,这大厅深可十丈,宽约七八丈,除了五椅五几之外,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了。
钟宗心想:“原来他们正在议事。”
赫连表命人搬来一椅一几,领众人入座,自己就主位坐定,兄弟们献茶毕,赫连表一脸严肃之色,向钟宗沉声说道:“钟宗,红花谷中,你也是生还者之一,你且把当日哪个穷凶极恶的人现身前后,以及所见所闻,对他们几位从实说一遍来。”钟宗起身说道:“杀死那许多人的人是我干爹。他现身……”
话没说完,陡见哪个一撇小胡子的瘦小五旬老人站起身子喝道:“慢点!你刚才说那人是谁?是你干爹?”这正是其余几人所急欲知道的事,听这人一问,尽都对钟宗静静凝注着。
钟宗一见这种情形,心中有些后悔,但话出如风,只好点头说是。
哪人急问道:“你干爹叫什么名字?”
钟宗道:“他叫宗如仪。”
哪人道:“他也姓钟?”
钟宗道:“他姓的是祖宗的‘宗’。”
四人听了,都在低头寻思:“这名字很陌生嘛!只怕是化的假名。”
这时最上首那个白眉和尚忽然问道:“小施主,你干爹是不是只有一只左眼?”
此言一出,其余四人蓦地震惊不已,都想道:“除非是‘独眼龙’才会有那么高的功夫,怎么我便没有想到他呢?”便一齐注望钟宗的脸色。
钟宗不料老和尚突然会有此一问,他本不会撒谎,登时涨得满脸通红,低下头没有作声。
要知这五人无一不是当世俊杰,除顺天帮帮主赫连表一代枭雄之外,那个白眉老和尚便是当今少林派掌门人的师弟尘玄禅师;一撇小胡子的矮小老人叫做古云登,外号钻天鹞子,轻功已经登峰造极,乃是青城派的强硬高手;老儒模样的人,隶属点苍派,人称神剑手莫我若;另外那个年纪最轻,不过三十左右的中年人,姓张,名兆义,乃是威震江湖的天地教的少教主。乃兄张兆祥现正掌理全教的教务,兄弟双双得承乃父真传,一向少有敌手,自然养成了一种狂傲的气性。
他们一见钟宗受窘形状,立刻料定尘玄禅师已一语中的,那点苍派的神剑手莫我若更是更进一层,刺激钟宗道:
“你干爹以一人之力,击毙百十名高手于顷刻之间,可算古往今来的唯一盖世英雄,你应该引为殊荣才对,怎么反而退缩起来?你便不说,咱们也知道你干爹就是那个‘独眼龙’,不过想借你的口证实一下而已!你何须再加隐瞒?”
钟宗听得极端兴奋,俨然自己已经变成他干爹似的。心中想道:“我干爹的武功举世无双,岂怕你们?他是怕你们找我生事才不教我说出他的外号来,不信你们就去试……”
一念到此,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暗暗道:“不成!干爹的眼睛瞎了,一个两个虽然不怕,如果他们联起手来,干爹岂……”他脑子里电一般闪过种种念头,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周身燥热无比,忽地大声叫道:“我不说!我一定不说!”
他不说宗如仪不是独眼龙而只是大叫“不说”,这无异是变相地承认了。
众人何等老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赫连表大声道:“不说也就算了,你把那天红花谷的事继续说下去吧!”
钟宗只是忠厚老实,人并不傻,他这时知道干爹独眼龙的外号已被揭穿,却又拗不过外公的面子,便向众人说道:“我干爹出现的时候,我已被外公伤得一点儿也不能动弹,只听……”
钻天鹞子古云登接口问道:“你又如何被他打伤了?”
赫连表想要掩饰,却不知如何掩饰的好,恰好尘玄禅师已接口说道:“这事与咱们无干,咱们且听正文。小施主,你说吧!”
赫连表如释重负,钟宗继续说道:“当时我睁不开眼来,只听见干爹和老和尚老尼姑他们说了几句话,以后便把他们都通通杀了。”
赫连表急急说道:“他们说些什么来?你也照样说一遍。”
钟宗脸上微微一红,嗫嚅道:“我还得仔细想想!”
赫连表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总记得一点,就拣你记得的说吧!”
钟宗低头想了一下,抬眼见十道目光都一齐瞅住他,便道:“我干爹说,凡是想谋夺‘万象宝录’的人都该杀。”
张兆义始终没开口,这时忍不住愤愤说道:“真是岂有此理!别人只想谋夺就该杀,他却能真的抢劫?哼!我倒无缘会见此人!”言下大有不服之意。
钟宗大声道:“你若见了他,未必有机会接两招!”
张兆义大怒,蓦地站起身子朝钟宗打出一掌他两人相隔只五七尺远,张兆义这猝然出手,其余的人无不栗惊,却又抢救不及,只见钟宗右手向前,左手向后,同时打出两掌,使的仍是哪招“车前马后”。
两股掌力一撞,钟宗不过微晃一晃,张兆义则被震退一大步。
当着这许多人面前,张兆义一向只占上风,这口气如何忍得下来!当下大喝道:“小子,张爷……”
喝声没完,只见钻天鹞子古云登拦在中间讽言讽语道:“张二侠何必认真?便赫连帮主座下黄旗堂堂主飞天蝙蝠赵敦义,不也丧命在这小兄弟手里么?”他一石二鸟,既损了赫连表,也损了张兆义,脸上不觉现出洋洋得意之色来。
神剑手莫我若出面打圆场道:“古兄少说几句,张老弟也休介怀,咱们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赫连帮主,你好歹给咱们四家派一句回话!”
赫连表满脸铁青,忍怒沉声道:“好!”侧脸问钟宗道:“那天你干爹还和哪些老和尚老尼姑说些什么来着?”
钟宗立刻说道:“我想起来了,干爹还说过少林、武当、峨嵋三派布下陷阱,要借比武夺宝的机会把天下好手一网打尽!”
此刻少林、武当、峨嵋三派就只少林派的尘玄禅师在座,莫、古、张三人,不觉一齐向尘玄禅师投以深意的一瞥。
赫连表看在眼里,马上再问道:“当时悬在竹顶端的一个黄色小绸包是谁拿走了?”
钭宗道:“当时我没睁开眼,看不到干爹有什行动,只听他叫了我两声,我因做声不得无法答应。接着又听他道:‘可惜寻不着钟宗,不然,拿这陪葬他多好。’又道:‘我虽然不稀罕这东西,看看再毁掉也是好的。’不久又自语道:‘怎么会是空的?哦!一定是保管这东西的少林寺的和尚们,事前做了手脚了!’除了这些,好像没有再说什么了。”
赫连表大声道:“诸位都听到了,这就是赫连表的回话。信不信尽在诸位了。”
钟宗厉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再无半句假的!”
饶是神剑手莫我若、钻天鹞子古云登,以及中原双义的老二张兆义见多识广,一时也不禁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尘玄禅师缓缓站起身子,朗声说道:“老衲虽是少林寺首脑人物,遇事却甚少过问。老衲固不敢断言那位宗施主所说是假,但老衲那掌门师弟果有这番预谋,谅他也不敢不与老衲说及,是以……是以……”
张兆义立刻接口说道:“老禅师的话,区区自然信得过,不过这傻小子不惯撒谎,所言谅必也是真的。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咱们大伙去找寻独眼龙,逼他说出事实真相!”他是聋子怕雷,存心要斗一斗宗如仪,但独自一人,究竟有些气馁,是以拿话扣住众人,要众人一齐去找宗如仪。
众人一听,心中都在暗想:“独眼龙是何等武功,红花谷一战,百十名好手,没人有闪避的余地,凭咱们几人去找他,无异是羊入虎口!”因此大家都默不作声,空气顿时变得十分沉静。
好久,好久,才听尘玄禅师朗声问道:“那是次一步的事情。当前的急务,由老衲修书一封,烦赫连施主差人跑趟河南嵩山,讨过回信转来,看看敝掌门人的答复如何?眼下不妨请钟小施主说出那位宗施主的去处,为了大家在红花谷的血海仇,也应该有个了断。诸位施主有何高见?”
要知少林派开派最久,声誉也最隆,尘字辈包括红花谷中死去的尘一、尘吾禅师,以及当今掌门人尘空禅师和在座的尘玄禅师,都是德高望重,一向备受黑白两道敬仰的人物。是以赫连表两年前归来,尽管传出少林、武当、峨嵋故布陷阱,意欲一网打尽天下好手的话,却因其中涉及到少林尘字辈师兄弟,各家派都只疑信参半。后来不知是谁散出谣言,说是赫连表设计陷害了众人,并且盗取了万象宝录,各家派反倒对这番谣传深信不疑,所以少林、点苍、青城,和天地教这才遣人问罪,却不谋而合,集在一起。于是索性一道前来,要求赫连表明确答复,正当不可开交的时候,凑巧赶上钟宗前来认亲。
钟宗说了这一番话,对象已由赫连表转到宗如仪身上,此刻尘玄禅师这么一倡议,众人都无异议,却见张兆义站起说道:“区区不有个不情之请。”
众人忙问何事?张兆仪道:“傻小子说出独眼龙落脚处之后,区区便要先将他带回赣西本教去。”
众人都觉诧异,还没开口,钻天鹞子古云登已抢先说道:“大人不记小人过,张二侠何必定要难为他?”
张兆义一听,即刻触起前番怒火,厉声道:“古云登,张二爷眼下要带他回去,没空与你计较,你记着,与张二爷有了闲暇,再来登门求教!”
钻天鹞子古云登也反唇相讥,道:“你带得走他么?只怕他再一拳,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哼!说得好轻松!”
张兆义大怒,陡地揸开五指,朝古云登面门戳去,同时喝道:“老子毙了你!”
尘玄禅师急忙大袖一挥,撞偏了张兆义的去势,大声道:“自家人莫先乱了章法,且问宗施主的去处要紧。”
便在这时,钟宗忽然走到赫连表前说道:“外公,我娘呢?你带我去见她。”
赫连表勃然变色道:“谁是你外公?再敢胡言,当场打死!”
神剑手莫我若赶过来含笑问道:“钟兄弟,你先说你干爹在哪里?”
钟宗正有气无处泄,厉声道:“我来找我娘的,又不是找你们的,我不说!”
张兆义大喝道:“小子你敢不说!”
钟宗脖子都气红了,大声道:“我不说!我偏不说!”
钻天鹞子古云登阴阴笑道:“小兄弟,你看看,这许多人在这儿,怕你不说么?还是快说的好!”
钟宗斩钉截铁地道:“我说过不说就不说!”
钻天鹞子古云登脸色一板,回头对赫连表拱手说道:“赫连帮主,请恕兄弟要对他逼供了!”
铁臂老苍龙赫连表脸色铁青,沉声道:“古兄尽管动手,何须问赫某人!”
钻天鹞子古云登倚仗轻功高明,要在众人面前露脸,微微地得意一笑之后,蓦地两臂一张,一个身子当真跟鹞子般半空一翻身,轻轻落到钟宗身前。距离虽然不远,姿势端美妙无比,“钻天鹞子”的外号,名不虚传。
他脚一点地,立即对钟宗诡笑道:“钟兄弟,你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说出来,老夫还不难为你!”
钟宗怒道:“我不说,你怎么样?”
钻天鹞子古云登嘿嘿笑道:“那你是白找苦吃!”
钟宗看不惯他阴阴诡谲的行径,喝道:“快退过一边去,不然我要打你了!”
钻天鹞子古云登脸上挂不住,纵到钟宗面前,右手虚晃一招,倏又闪到钟宗后面,以泰山压顶之势,极力劈下一掌。他是想先把钟宗伤了,然后逼问口供。
殊不知钟宗见他迎面打来,仍是那招“车前马后”,右左手同时向前后各发一掌。当古云登闪到他背后,凌空下劈之时,正赶上钟宗从后面打出的哪一掌要知这招“车前马后”乃是霹雳八招中的第一招。
以前说过,钟宗天赋不高,每学一招,便得需时数月,但学会之后,一招也就确确实实算得一招!本来他内功基础甚好,又因服食过“三日螭蛙”的热血,内功更加浑厚,可惜因服食不得其方,以致不能发挥“三目螭蛙”的血的极致功效。但此时此地挟忿打出的两掌,一般说来,威力已较之一般高手强过很多了。
古云登十分机智,他那下击的一掌,原是可虚可实,一瞧情形不对,赶紧蜷腿扭腰,借钟宗打出来的力道,凌空往斜里急掠。只觉来势汹涌异常,一只右腿已吃风尾扫中,登时跌落地面。
百忙瞥眼张兆义他们并无一人相助,灵机一动,冷笑道:“这逼问独眼龙去处的事,是我古云登一个人的事么?”
神剑手莫我若和张兆义面孔微微一红,莫我若被迫一跃上前,指着钟宗说道:“小兄弟再不说出你干爹的去处,休怪咱们要以多胜少了!”
钟宗不答,他心里实在气极了,“车前马后”陡地出手,对神剑手莫我若打出一招,算是答话。
神剑手莫我若见过这招的厉害,不敢硬架,连忙横跨两步,从侧面拍出一掌。
钟宗身子一侧,刚才还没打实的哪一掌的劲道,正好转到侧面来,和莫我若拍出的掌力迎个正着。两股掌力一触,双方俱都峙立不动。
钻天鹞子古云登暗赞道:“这小子只以掌风余劲来封架,便能应付莫我若的正面掌力,这小子的内力当真相当雄浑!”故意大声叹道:“看来咱们一对一是不行了!”
张兆义一听这话,立即踏上两步,扬声道:“兄弟帮忙你们逼问出独眼龙的下落之后,便须把他交给兄弟,众位可有异议?”
钻天鹞子古云登首先答话道:“咱们原来只要他说出独眼龙的下落,张老弟大可放心。”
张兆义说声:“君子一言。”
古云登立刻接道:“快马一鞭!”
张兆义听了,立即对钟宗喝声“小子接招”,或拳或掌,展开一轮快攻。
这是张兆义从乃父哪儿学来的一套“风雷掌法”,风是象征快,雷是象征沉。他这一施展开来,当真是既快且沉,壁间的灯光,立时被掌风荡得倏明倏灭,变幻不定。
几招一过,便把钟宗圈入拳风掌影之中。
钟宗被困在核心,绝不惊慌,心中只一意记住他干爹对他说的话:“不论在任何场合,你只须沉着心思,以不变应万变。你那霹雳八掌,可以相机出手,在目前武林中还没有一个人能招架得了这霹雳八掌!”
虽然他只学会了五掌半,但他仍能沉着应付,不到敌掌临身,不轻易出掌,果然到了必要时机,一经出手,张兆义便只有急速撤招的份儿。因此,他虽然被困住,却是稳如磐石,安若泰山。
张兆义久困无功,心中大是着急,又不便张嘴教别人帮忙,“风雷掌法”一遍又一遍又一遍地反复使了三遍,仍旧奈何不了钟宗,自己却已额上见汗了。
钻天鹞子古云登冷眼观察多时,见钟宗打来打去,总是那招“车前马后”。但也就奇怪得紧,张兆义就是攻不上去。他这时已暗暗想妥进攻方式,朗声笑对莫我若道:“莫兄,兄弟有心去助张老弟一臂之力,保管手到成擒,你说,张老弟该不会怪兄弟吧?”他说这话,意在试探张兆义的反应。
神剑手莫我若如何不如,笑道:“兄弟早都说过以多胜少的话了,张老弟如何会怪你我迟迟没有动手,便是在琢磨如何才能一击成功!”
钻天鹞子古云登踅近神剑手莫我若耳边嘀咕了几句,神剑手莫我若听得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这些情形一齐看入尘玄禅师和赫连表眼里,赫连表心中暗自思忖道:“钟宗虽是我的亲外孙,但江湖上的传言却十分难听,我前番在红花谷对他手下留情,事后颇为后悔,不如就借他们三人之手,代我去了这不名誉的根子!”
这时只听尘玄禅师幽幽叹了一声,却猜不透他是因为钟宗的掌法厉害,还是不愿三个成名人物合击一个年轻娃儿此时,古云登和莫我若已分别站在钟宗两侧,虎视眈眈,伺机进攻。而赫连表的心情却又忽然矛盾,紧张起来。
便在此刻,张兆义慢慢把钟宗逗引到他两侧正对着古云登和莫我若的时候,突然改变攻式,专一从正面极力抢攻。钟宗迫不得已,那招“车前马后”只好一招又一招地连绵出手。
殊不知这正中了张兆义等人的暗计,当张兆义攻得正紧的时候,古、莫两人蓦地突施袭击,古云登在右,莫我若在左,两人同时出手如电,一拳一指分向钟宗两胁袭去钟宗事先已料到几分,只是他反应迟钝,一时筹不出适当对策,又因正面的张兆义攻势甚紧,不敢丝毫分心。等古、莫两个击出手,这才蓦地使出霹雳八掌中的第二掌——“旋转乾坤”,两臂改由左右一推一挽。
他这招“旋转乾坤”刚一打出,立刻便听莫我若古云登同时大叫一声皆因他这一招变式奇快,古、莫两人都难逃他这招的击实。可是古云登十分机智,轻功又高,居然在电光石火间被他避开,莫我若则料定此一击必能成功,所以两人同时都被击中,幸亏两人都因事起仓促,力道已减卸大半。
饶是如此,两人都已受了不轻不重的伤而失声大叫了。
古云登一见良机难再,忽又一掌拍向钟宗右肩,而张兆义也落井下石,从正面攻来一掌钟宗两面受敌,左胁又受了轻伤,不敢发掌拒抗,赶紧引身左后方斜斜急退,恰好神剑手莫我若运气行功过来,一见钟宗退来,呼地就是一掌这一掌打个正着,钟宗原本向后跃退的身子,这时被打得反而向前面撞了两步古云登和张兆义一见,立刻从两面围攻过来,而且都是使的快攻手法,不让钟宗有喘气机会,十招不到,再又把他困在核心。
神剑手莫我若要雪一掌之恨,也趁机加入战围,一时三家派三名高手,把困在核心之间的钟宗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钟宗缺乏临敌经验,虽然他紧紧记住了宗如仪告诉他沉着应战,只须用霹雳八掌应付就够了。他虽是这种打法,但他一来只学会五掌半,二来对方是三名好手,待得他用了三遍五掌半霹雳掌之后,左边屁股上已被神剑手莫我若踢了一脚,虽然他禁受得住,却也十分疼痛。
三人见他就只这五掌半招式,再也弄不出什么新花样来,更是加紧攻势,毫不放松。饶是霹雳掌精妙无比,却也禁不住三名高手的联合进击,何况他八掌还残缺不全,自然仍有许多空隙。因之再有二十来招,钟宗先后共计挨了三掌一脚一指,身手已较前迟滞多了。
古云登边打边叫道:“小兄弟,你再不说出独眼龙的去处,就没活命了!”
张兆义大声道:“咱们三个成人合击一个娃儿,斗了许久,仍然制他不了,将来传扬出去,咱们体面何存?依我看,你们也不须他说出独眼龙的下落,我也不想带他回去了,干脆,下手不留情,毁掉他!毁了小的不怕大的不出面!”
神剑手莫我若和钻天鹞子古云登同声附和,立刻加强攻势,以行动来表现他们不是虚言,张兆义喝声“好”,也展开了快攻,三人已无所顾忌,用的全是杀手这么一来,钟宗的处境已危如累卵,只要稍一不慎,立刻便有丧生之险,但他仍然顽强地应对,绝不气馁铁臂老苍龙赫连表看在眼里,究竟有些心痛,但他此刻能帮钟宗什么呢?只好转过脸去用乞求的目光往尘玄禅师看去,正好尘玄禅师的目光刚刚和他接触,马上就转望别处。他不禁又恨又急,大声喝道:“钟宗,你再不说就只死路一条了!”他是希望钟宗先说出宗如仪的下落来,不论真假都好,先保全自己一命再说。
适在这时,钟宗又挨了古云登一拳,听他外公这一叫,蓦地触起他的灵机,登时大叫道:
“你们逼我使杀手,就怪不得我狠毒了!”
张兆义这时正进攻当面,闻言劈出一掌,笑道:“正怕你不使杀手,张二爷欢迎得紧!”
这话激起了钟宗的怒火,蓦地急扑而上,右手食指一伸,“天罡指”直向张兆义面门戳去张兆义顿觉满眼不清的手指头一齐点来,又狠又快,也不知要点向哪里,才怔得一怔,突感天穴上一震,立即浑身疼痛,大叫一声,人便仰面栽倒铁臂老苍龙一见,心中又惊又喜,古云登和莫我若惊得呆在当地。再转面望尘玄禅师时,尘玄禅师也是面露惊容,白眉紧皱。心中好不得意道:“这是宗如仪两年以前在红花谷中力毙百十名高手的绝技,你和尚也未必能受得起他这一戳!”因又起了怜爱之意,暗存救助钟宗之心。
只见钟宗回顾古云登和莫我若喝道:“你们还打不打了?”
忽然一个娇嫩的声音接口道:“自然打啊!”
众人齐吃一惊,急循声望时,只见左面窗中跳进一个十四五岁,头上挽着双髻,一身绿衣绿裤,俏丽活泼的小姑娘来。
钟宗一眼便认出她便是洪江河边告诉自己身世,却只知她叫“英儿”的小姑娘。
不知她如何会在此时此地现身?她姑爹来了没有?当下趋前问道:“你是说还要和他们打?”
小姑娘小脸绷得紧紧地,嗔道:“当然了!你若不杀死张兆义,拿招杀手给他们看,你早都被他们杀死了,他们还会问你打不打呀?”
钟宗怔了一怔,小姑娘又道:“快!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掉!”
钟宗犹豫道:“赫帮主是我外公啊!”
小姑娘怒道:“他刚才可有外公之情?他根本就不承认你是他外孙啊!”
钟宗略一寻思,断然道:“我就是死也不杀外公。”
铁臂老苍龙赫连表心中一阵愧疚,勉强喝道:“小子一派胡言!张二侠只是一时失手,你有什么了不起?敢这般狂傲凌人!”
说着,慢慢走了过来,钟宗则目注赫连表,脸上现出莫可如何的神情,一步一步地退着。
小姑娘大声叫道:“钟宗,那老和尚说要写信回少林寺,问问万象宝录是不是他们掉了包,这刻却绝口不提,分明是个貌善心坏的老秃头,先把他收拾了再说。”
钟宗正被赫连表迫得不知如何应付,一听这话,立即借机闪开,只听赫连表喝道:“给我站住!”钟宗不敢违拗外公的话,果然立刻站住了。
这时钻天鹞子古云登忽然哼了一声,对小姑娘道:“丫头,你不就是‘不第秀士’华老儿徒儿么?怎么跑来这儿放肆了?”
小姑娘嗔道:“谁说我是华山派弟子?告诉你,我根本不是你们九大门派中的人。”
古云登正要她说这句话,当下嘿嘿笑道:“既非九派中人,哪敢情好得很,让我先收拾你再说!”说完,一搭一抓,往小姑娘左肩胛上抓去。
小姑娘左肩微微一则,不料古云登这一招原是虚招,左手立即一搭一抓,疾向小姑娘右肩抓到。这招既快且狠,才是用了力的实招。
更不料小姑娘非但不让不避,反而把右肩迎了上去。古云登去势如箭,五指抓了个满,但刚一接触,霍地电般暴退众人齐吃一惊,只见他右手紧扣住左臂腕脉,左手哪五个指头,突然变得鲜血淋淋方自惊愕,又听他厉叫道:“死丫头,你是冷面铁心的什么人?”
小姑娘嫣然笑道:“姑娘叫陈菡英,你猜我该是他老人家的什么人?”
古云登尚未答话,那边尘玄禅师已接口说道:“赫连施主,‘冷面铁心今华陀’陈一超的‘天蚕金鳞毒衣’是出了名的歹毒霸道,刺破人体,若非他独门解药,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准死无疑!今为之计,只有烦劳赫连施主转命钟小施主向这位女施主讨取解药,先救古施主性命要紧。”
赫连表闻言,心中不悦:“你这老秃驴借刀杀人不说,还拿难题约我来做。”
正想托词婉拒,只听陈菡英娇喝道:“老贼秃,你有本事就自己来取解药,好意思慷他人之慨,拿别人的生命来冒险,真是老奸巨滑的贼秃驴!”
尘玄禅师涵养再深,也禁不住陈菡英这左一句“老秃驴”,右一句“贼秃驴”,当下慢慢从上首走了过来,脸上仍保持他矜平之色,冷冷说道:“陈一超养女不教,老衲且代他管教管教。”说时,已经停身在陈菡英身前五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