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上,冬子在脸上化了淡妆。
下半身犹有闷痛,不过发烧已退,只有三十七度左右。从手术当天起就几乎未曾进食,她那小小的脸兄更小了,而且眼眶中出现了黑晕,完全暴露出已不太年轻的二十八岁年龄。
冬子要母亲拿手镜过来,在两颊轻轻敷上粉底,抹上薄薄的腮红。
化好妆,原本憔悴的冬子恢复了神采。
——没有子宫还化妆……
即使已不算女人,至少伪装的心情还未消失。冬子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可怕!
上午,院长来换药,但冬子一句话也未说。
尽管害伯,她还是想看身上的伤口,想问失去子宫后会是什么情形,但,仍极力忍住了。
“肚子里其他部位并未受损,你必须吃点饭才行。”院长说。
冬子只是额首,并未说些什么。沉默乃是在自己没有知觉中被摘除子宫的女人唯一的反抗!
换药后,被包扎上新的腹带,也换过睡袍。冬子的心情总算稍微清爽了。
昨夜,她非常绝望,想要寻死,但,现在可能因为早上,情绪已恢复平静。
——人类在历经如此悲伤之后,仍能够活下去吗?
冬子凝视着上午的田光,想像着子宫被拽除却仍活下来的女人们的样子。
院长离开后,冬子正喝着母亲密她煮沸的中奶时,有人敲门,紧接着真纪进入。
二十二岁的真纪如罗兰辛(MARIELAURENCIN)书中的女孩般,身穿薄绢洋装,胸口系着同色系的领巾。
“老板娘,觉得如何?”
真纪、友美,店里的女职员都称冬子为老板娘。才只有二十八岁就被叫“老板娘”,未免太早了些,但是,既然经营店面,也是无奈之事。
“会痛吗?”
“不。”冬子边摇头边告诉自己:“她们都拥有子宫。”
“这是在车站前的花店买来的,我放在这边。”真纪把玫瑰花束放在洗脸台内,接着说:“不过,太好了。”
“好什么?”
“因为.如果老板娘死了,岂非很糟糕,因此我坦心得要命呢!现在自看到你气色比我想像中更好、我就能够放心。”
“我怎么能死掉呢!对了,店里那边如何了?”
“我们两个人都卖力做事,你放心。”
冬子一面顿首一面在想:要告诉年轻女孩自己失去子宫,总是很痛苦的事。
第四天起,探病的客人陆续出现了,或许真纪回去后,告诉大家说冬子已能和人交谈吧!
早上,友美来了,之后是大学时代的老同学,到了下午中山夫人来了。
每个人不是送饼干就是带鲜花,狭窄的病房窗畔立刻摆满各种花卉。
冬子嘱咐不能告诉店里的客人自己住院之事,但,女职员似乎告知了中山夫人。
“我吓了一跳哩!”夫人夸张的说。“上回见面时,就发现你脸色不太好,正在担心不已……当时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只是很疲倦而已。”
“不过,还好及早发现了。已经不要紧了?”
“是的”
“肿瘤如果太晚发现,可能连子宫都得摘除吧?”
冬子边颔首,边对于自己显露出子宫并未摘除的表情感到厌恶。
“什么病都令人讨厌,尤其是女人……”
那是当然了,还好,似乎大家都只认为冬子是摘除肿瘤,子宫还保存着。
“既然这样,最好是尽快找个人结婚,快点生个孩子。”夫人以开朗的声音说。
冬子边搭腔边感到疲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