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饱满的风帆,倏然落下。
绳断,帆落,蓬船疾横,顿时,船行减慢,前后左右,颠簸摇摆。
陡然,宝贝大声叫道:“好小子!你搞什么鬼?!”
那船家一声狞笑,旋即长身而起,双手倏长,分取二人面门。
蓦地后舱之门,“卡喳”一响,被震得四散而飞,落于水内。
杜若君娇声叱道:“狂徒敢尔!”
身随声起,一式“柳浪闻莺”,掌风震退船家,适时救了宝贝与小莺二人。
那船家被一股劲风逼得退至船头,凶睛连眨,“嘿嘿”冷笑两声道:“果然有点来历,我刀疤王二暂时告辞了!”
说罢,一个“侧跃龙门”,没入水中。
杜若君急呼道:“傻小子!快去掌舵,这是贼船……”
宝贝急忙把船稳住,果见一条白浪,划水向船底而来!
杜若君纤掌双扬,疾向水中击去。
“轰”“哗”两响,那条水浪随即转向游去。
有顷,数丈外的水面上,突地冒出一个人头来,正是刀疤王二。
刀疤王二似是被掌风震伤,吃了暗亏,他换了口气,又即没入水中,竟不敢再向船身靠近。
杜若君惊魂甫定,连道:“好险!好险!……”
宝贝擦了把冷汗,接道:“真是邪门,咱们又没得罪他呀!”
正在这时,小莺忽然一声尖叫道:“你们看!快看——”
杜若君和宝贝顺着她所指方向远眺,只见船后两箭远处,三条满载稻草的小船,风驰电掣般飞驰而来。
瞬息之间,距离蓬船,已然不足三丈。
杜若君陡然花容色变,恨恨地道:“贼子太过狠心,竟要用火烧船,这……”
说话之间,那草船已然起火,但见火藉风势,风助火威;几束正在燃烧的稻草,已被抛落于蓬船之首。
杜若君一面忙着救火,一面急声喊道:“傻小子!赶快拢岸呀!”
宝贝一听,也高声答道:“两边都是峭壁,怎么个靠法,何况人家驾船又是外行……”
杜若君叹口气道:“总比死在河心里要好呀!万一峭壁有个攀援之处,也许就有救了!”
说罢,跃进后舱,将岳霖抱在船头。
此时,三条火船,烈焰飞腾,宛似三条火龙,正~字儿排开,疾然向蓬船包抄逼来。
小莺哭喊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杜若君一打量眼前情势,也不再催宝贝了,她目中含着热泪,纤手抚摸着岳霖,惨然说道:“霖哥哥!我曾对你说过!今生不能比翼双飞,愿结来世之缘的话,这下可好,真是天从人愿了。”
她粉首微抬,向小莺道:“不要哭了,死?也该有点骨气啊!”
转脸又朝宝贝道:“傻小子!看到蓬船起火时,招呼一声,咱们一齐往水里跳!”
人到伤心至极,反而相对无言了。
这时,烟火的焦灼气味,弥布了整个船身。
死亡,那该是死亡的讯号吧!
陡然,一个苍劲的声音,恍恍来自天外。
“呵呵!把稳舵手,想死?哈哈——没到时候哩!”
杜若君赫然一怔!
小莺却天真地叫道:“八成是神仙来救我们了!”
宝贝接道:“不是神仙,是妖怪!你没听到那口气吗?他就是救了我们,也绝没安好心眼儿……”
杜若君喝道:“不可胡说!那是个千里传音,必然是位盖世奇人……”
她话音尚自未落,陡闻三声暴响——
那三条火船先是火光突地一冒,接着火消烟散,一条滚滚地急流中,倏忽不见了火船的影子。
咦!代之出现的却是一条载浮载沉的小舢板。
舢板上坐着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书生,剑眉星目,身材矫健,一袭湘罗白衫,更显得温人儒雅,潇洒已极。
杜若君忖知这中年书生,正是那传音相救之人,连忙放下岳霖,欠身一礼道:“前辈!谢谢您了!”
中年书生颔首道:“这干贼徒太也狂妄,是以老夫以掌力震沉火船,并将幕后主持之人,碎顶粉尸以示警戒!”
杜若君暗自一惊,心道:“他的手段也够‘狠’了!”
宝贝抢着道:“喂!你多大年纪,也敢自称老夫?”
杜若君瞪了他一眼,陪道说道:“他是傻小子,老前辈不要见怪!”
小莺也自作聪明地道:“傻小子就是不懂事,他怎知您老人家已修到返老还童之境呢?嘻嘻,您那小舢板太危险,快到我们船上坐坐吧!”
杜若君手指小莺“噗嗤”笑道:“你还说人家傻,要知老前辈已经到‘一葺渡江’的火候了,别说是舢板,就是一根树枝,依然可以来去自如……”
中年书生剑眉微轩,哈哈笑道:“没料到娃儿们嘴巴怪甜的,好!老夫就破例上你们的船吧!”
说罢!也未见他动作,已然平飞船上。
杜若君连忙将他让至前舱,令宝贝继续掌舵,又叫小莺倒茶,这才将岳霖抱起,步入前舱相陪。
中年书生一指岳霖道:“这娃娃名叫岳霖?”
杜若君惊异地道:“前辈如何得知?”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道:“方才老夫手刃贼徒时,由他们口中得知。”
杜若君依然不解地道:“那干贼徒又怎会知道呢?”
中年书生略一沉吟,遭:“八成岳霖在九幽帝君庙误杀了他们子弟吧!”
杜若君美目连眨,道:“岳霖杀的是笑面阴魔的爪牙啊!”
中年书生哈哈大笑,道:“你又怎么知是笑面阴魔的爪牙,不是别人弟子们呢?”
杜若君粉首连摇,忿然忖道:“笑面阴魔借刀杀人,真是太阴险了,哼!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杀了替武林除害!”
中年书生道:“你与笑面阴魔有仇吧?”
杜若君一怔道:“前辈怎知我与笑面阴魔有仇?”
中年书生精目一闪,接道:“非但知你与他有仇,而且知道你曾假藉笑面阴魔之名,冒用笑面阴魔的‘笑魔令’!”
杜若君霍然一震,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中年书生耸声笑道:“想你与岳霖之事,已然传遍武林,老夫亦武林中人,传闻加以判断,岂有会料不出十之八九?”
“原来是这样的。”
中年书生又道:“岳霖是替父报仇,那么你呢?”
杜若君经此一问,不期然勾动起心事,目睹岳霖,他的脸色已然转青,若是再有两天找不到笑面阴魔,就是大罗神仙,亦难保住他的命了,随又想起母亲被魔头污辱一事,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良久!良久,她突然神色一凛道:“哭有何用?我要报仇!”
“呃!”中年书生道:“究竟你与他有何仇恨?”
“他……他污辱了我娘!”
“你可知笑面阴魔的武学高深莫测?”
“知道,但我决不怕他!”
“怪!你像是蛮有把握似的。”
“因为他是……是个淫魔。”
“你是说笑面阴魔好色,就可趁机下手?”
“前辈料对一半,我……另外还有法宝呢!”
中年书生似是一怔,缓缓又道:“什么法宝,竟能置笑面阴魔于死地?”
“一把金刀,很短的金刀。”
“另外呢?”
“是……是……”杜若君话音骤断,她惊异的望着中年书生,暗自忖道:“他是救命恩人,应该瞒着他吗?”
这时,中年书生又逼问一句,道:“姑娘!可是有见疑之处?”
杜若君忙道:“那里!我是要告诉您的……”
“究竟是什么法宝?”
“一双小小地金圈!”
“可否借我一看?”
“前辈请看!”杜若君说罢,自玉臂上将金圈褪下。
讵料,那中年书生精目一扫,脸色倏变。
杜若君看在眼里,大惑不解。
突然那中年书生干咳两声,道:“不料水中除寇,受了风寒,受了风寒……”
杜若君究竟年轻,而且江湖阅历太浅,闻言之后,反而不安的道:“都是为了我们,才连累了前辈要不要紧?”
中年书生勉强一笑,道:“算不得什么,稍停凋息一下,就会好的!”
杜若君天真的道:“看不看我的金圈子呀?”
中年书生摇摇头,道:“用不着了,倒是姑娘说,凭它可杀笑面阴魔一事,能否见告?”
杜若君讪讪地道:“因为您是恩人,又是好人,再是害羞,也得实话实说了。”
这着,小脸骤然一红,呐呐又道:“那笑面阴魔不是个好色之徒吗?人家就抓住他这毛病,自命还长得不算丑陋,相信一旦遇见他,就可照计行事,杀死他了。”
“这愈发令老夫不解了。”
杜若君道:“当他爱上了我时,我就趁他分神之际,右手握金刀,左手亮金圈,金刀可破他的气功,金圈却使他赫然色变,只有挨刀的份儿了。”
“金刀如果是宝刃,破气功到合乎道理,但那金圈又不能伤人,堂堂乎功高绝世的笑面阴魔,岂会吓得色变?任人宰割?”
“问得有理,不过……”
“姑娘应有个合理的解释才对。”
“道理很难讲,但这是娘说的,娘怎会欺骗女儿嘛?!”
“你的娘?”
“嗯!娘这么交待,我自然照办了!”
中年书生点了点头,眉头一皱,似是另有心事,沉吟起来。
半晌,他忽然向昏卧一旁的岳霖扫了一眼,道:“他受了蛊毒?”
杜若君心头一动,忙道:“是笑面阴魔害的,前辈有无办法解救?”
中年书生肃容道:“先问姑娘和他的关系?”
杜若君听了,吞吞吐吐地道:“他……他是娘的女婿。”
“呃!那么你是他妻子了?成了亲没有?”
“还……还没有。”
“唔……”
杜若君奇怪地道:“前辈!您怎么不说话了?”
中年书生突然仰首一声长叹,随道:“赶快弄个面盆来,待老夫替他治蛊毒。”
杜若君大喜过望,忙走至舱门,叫小莺速去准备。
她方一回身,陡见中年书生脸色一寒,道:“可知岳霖三个时辰内必死吗?”
杜若君娇躯吓得一抖,急道:“真的那样危险?”
中年书生喟然叹道:“你等只顾虑他疯起来害怕,却不知制住他穴道,毒性无法发泄,反向内浸,更造成他的严重性。”
杜若君惶急地道:“请您老人家赶快设法吧!”
中年书生冷笑一声,道:“老夫治蛊,尚有七分把握,不过,也有一事相求。”
“前辈会求我?”
“老夫要求尔等,不可向笑面阴魔寻仇,以免……”
杜若君一怔,道:“怎的?他是我和霖哥哥的仇人啊!”
中年书生语重声沉地道:“除非看他死去……”
“前辈……”
“原因无需多问,答应与否,即速决定。”
“那……若君只好从命了。”
“还须发誓!”
杜若君惊奇地望着中年书生,忖道:“这人好怪呀,发誓就发誓,反正骗他也不知道。”
她心念一决,遂道:“发誓要厉害一点才对吧?”
“自然……”
杜若君银牙咬着红唇,故意沉思片刻,道:“如果霖哥哥蛊毒治好之后,再要找笑面阴魔报复,我俩都死在爹的掌下,您看!够厉害了?!”
中年书生脸色骤若冰霜,刹那之问,他像是变了好儿个人,面上揉杂着恐悚和忿恨表情。
杜若君并未注意他的异状,芳心之中,尚在暗自得意:“嘻嘻!爹早死了!这个咒起得太高明了。”
中年书生突地正容说道:“姑娘的誓言太重了。”
“心甘情愿,没有话说。”
“倘若日后反悔呢?!”
“咦!你怎么瞧不起人?我虽是女流之辈,却也知道一言九鼎,如白染皂。”
中年书生微微颔首,深沉地道:“好!且看老夫活死人肉白骨的本领吧!”
此时,小莺已将面盆端来。
中年书生令其放于岳霖面前,又命杜若君抱定他的后腰.道:“此蛊名日‘金丝’,乃是苗缰最霸道的一种蛊,一旦老夫将三粒丹强其吞下,岳霖便会吐出一盆黑色的毒血来……”
他说着一顿,目注杜若君,缓缓又道:“那时,杜姑娘可不能顾忌肮脏,须以真气助他调元,当老夫察知他‘任’、‘督’二脉通达刹那,再点他‘睡’穴,毒伤就无碍了……”
说罢,由腰问取出个白玉小瓶,倒出三粒红色丹丸,以食中二指,撬开岳霖牙关,将丹丸送入口内。
果然——不过盏茶功夫。
只听岳霖腹内连响,接着一声闷哼,“哇啦”“哇啦”,吐出一盆既腥且臭的黑色血水。
杜若君蛾眉微蹙,暗暗忖道:“真是前辈子的冤孽,受了他的污辱,还得吃他口中脏血,唉……”
她轻叹一声,随即美目一合,樱辱微张,缓缓凑了上去。
她暗以玄功,将真气缓缓发入岳霖口中,旋即听到他腹内“骨碌碌”一阵响,不觉一惊。
中年书生突地上身前移右手疾伸,点了岳霖“睡穴”,使他昏睡过去,长吁了一口气,似是为了却一桩心事似地。
杜若君一掠鬓角,讪讪地道:“他……他真的会好吗?”
中年书生面无表情地道:“不出三日,定可康复,但最好船靠回头峡时,在峡口猎户人家休养两日就更安全了……”
杜若君脱口说道:“回头峡不是笑面阴魔的所在吗?”
中年书生精芒如电,冷冷接道:“忘掉誓言吗?”
“没有。”
“为何又提起笑面阴魔?”
“说说也没有关系?”
“哈哈哈——”
中年书生笑如鸱哭,未见他如何作势,已然纵出前舱。
杜若君疾步跟出舱外,中年书生已落于舢板之上,此时!船行平稳,河面骤宽,右前方点点星火,似有人家居住。
敢情,天色已然入夜了。中年书生引吭一啸,道:“谨记誓言,就此告别。”
“前辈……”
杜若君话方出口,蓦觉眼前一花,白影飘处,那中年书生早已足点苍波,离开舢板,消逝于右岸灯火处。
宝贝在船后把舵,似已听到前舱动静,忙高声问道:“老小子救好霖哥哥没有?”
杜若君正有无限心情,闻言后没好气地道:“死不了啦!高兴了吧!”
宝贝傻笑道:“咱早就料到了,像霖哥哥那样的人,如何不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杜若君小脸一沉道:“少噜嗦!现在到那里了?”
宝贝答道:“反正离回头峡还远哩!”
杜若君道:“你怎么知道?”
宝贝道:“忘了刀疤王二的话了吗?回头峡两面峭壁,水流湍急,无风三尺浪……”
杜若君芳心一动,忙道:“哼!那是假话,快靠岸!快靠岸!”
“你是说:有灯火的地方就是回头峡?”
“大概不错,你就靠岸吧!”宝贝忙将舵手一扳,蓬船“呀”地一声,斜刺里往右岸漂去。
船一拢岸,宝贝背起岳霖,杜若君同小莺二人殿后,顺着沙滩,走向一问茅草搭成的草棚。
草棚内果然住着一名猎户,杜若君好言说项,并取出几两碎银,伪称有人在船上得了急症,需要休养。
那猎户倒也义气,银子只收一半,将里问让与四人。
杜若君见棚内除了一床一椅外,别无他物,遂叫宝贝先将岳霖放置床上,又向四周环视一眼,心忖“应该,弄点东西给他充饥,不然,如何恢复……”
随又走出外间,商请猎户设法。
那猎户迟疑片刻,终于,架起铁锅,先烧了一大碗鹿肉,又忙着熬了一大锅稀饭再送与四人。
杜若君将鹿肉稀饭,小心翼翼地放于桌上,她突地心念一转,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暗道:“万一替他解开穴道,要是再疯了呢……”
她沉思半晌,终于——银牙一咬,并指如戟,在他脑袋一点,纤手过处,岳霖随即清醒过来。
岳霖怔怔地望着这陌生的地方,宛似恶梦初醒。
他满腹疑云,有许多话,要问,要说。
但是,饭已送在嘴边,一股肉香,引得他饥肠碌碌,遂张口“稀哩哩”将饭咽下,他实在太饿了。
此时,草棚内,牛油腊烛吐着昏黄的光辉。
杜若君半偎床前,更显得娇庸不胜。
时先——已近子夜。
宝贝和小莺二人,在外间仍与猎户挠挠不休。
这两个十五岁左右的孩子,太聪明了!
是有意?是无意?
竟留出空隙,让岳霖与杜若君互诉心曲!
“君妹!真不知怎样感激你!”
“霖哥!同是江湖儿女,岂有见死不救?!”
“话固不错,但……但愚兄……”
“你又想起那……那件事了?”
“那件事使我抱憾终身……”
“唉!人家并没怪你,反正我已有了打算。”
“你是想……”
“今生是不谈了,来世我俩总可在一起啊!”
草棚之内,沉寂了好半晌。
“君妹!救我的人,叫什么名字呀?”
“糟!你看!忘记请教他了……”
“他显然是位武林高手。”
“岂但是高手,我还认为他与笑魔有关系。”
“何以见得?”
“他不叫我俩找笑面阴魔报仇啊!”
“那怎么成?!”
“放心好了,我给他来了个‘瞒天过海’,嘻嘻!”
一声巧笑之后,草棚内又静止了。
接着,牛油蜡烛也随之熄灭。
内间,岳霖与杜若君交颈而眠!
外间,宝贝却枕在小莺的屁股上,酣然入睡。
四位小儿女,由于过度劳累,正自各寻好梦。
那个猎户,躲在草棚之外,望着由鱼肚白色,逐渐转成全红的天际,坐待日出。
上弦的月亮,这时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在向人间递送着临去秋波。
繁星点点,似也失去原有的光辉,无力地霎着眼睛。
斗转星移,黎明,逐渐来临!
清晨,岳霖与杜若君在睡梦中,突被一阵喧哗声所惊醒。
只见宝贝大踏步人内,道:“喂!太阳晒到屁股了,还睡?嘻嘻!有客人造访。”
岳霖听后一惊,道:“这地方会有客人?”
突地,外间响起一声:“无量寿佛!”
佛号方落,旋即走进一位玄装道人。
岳霖一见大喜,忙道:“原来是太真子前辈驾到。”
太真子左掌当胸,稽首说道:“武当一别,倏又十日了。”
岳霖道:“人生际遇难卜,却未料在此见面!”
宝贝插口道:“不是我起早在外面玩,那真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了……”
太真子哈哈笑道:“贫道因路经此处,看到这位小施主,记起在九幽帝君庙曾有一面之缘,所以冒问一声,不期然岳少侠果在此处。”
岳霖也不禁笑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
说着,替杜若君、小莺等一一引见。
杜若君得知太真子也是践履笑面阴魔之约的,心中一喜,不由脱口说道:“我说老道伯伯呀,人家正愁找不到笑面阴魔的准地头呢!这下好了,有您带路,那笑面阴魔,真的该遭报应了……”
太真子庄容说道:“杜姑娘,千万不可托大,要知魔头的扇子崖之会,必然有极凶险埋伏。”
岳霖插口道:“他不是在回头峡吗?”
太真子道:“扇子崖就在回头峡山腰,离此地仅仅一座山头。”
杜若君惊喜地道:“这么近?!走!我们快去!”
太真子道:“路虽不远,但扇子崖却非常人能够任意来去的;那里峰拔千丈,壁滑如油,没有笑面阴魔垂下的软梯,虽鸟禽亦难插翅飞过。”
杜若君道:“唔!那么厉害?!哼!老道伯伯,你说笑面阴魔另有阴谋,又是根据什么呀?!”
太真子一捋墨髯,道因为我去过扇了崖!”
说着,话音一顿,继续又道:“笑面阴魔已于三门前将软梯垂下,当贫道到达扇子崖时,八大门派的掌门人多已到齐。另外,三山五狱黑白两道也聚合不少,可是,我等虽抵扇子崖,岂奈笑面阴的‘神秘之宫’仍未打开……”
岳霖杜若君同声说道:“神秘之宫……”
“神秘之宫……”
太真子喟然一叹,缓缓又道:“那扇子崖方圆有两百大小,在崖面背峰之处,是一人工造成的闸门,那扇门说来令人难予置信,铁铸金成,重逾千斤,如非笑面阴魔以机关启动,唉!只有望门兴叹了……”
岳霖讶然接道:“魔头是何居心呀?”
太真子摇摇头道:“难以揣测,但崆峒派掌门人——金蟾真人却替笑面阴魔有所说明,他说魔头当在一日后躬亲迎迓,届时,决以武林罕有的礼仪,欢迎赴会之人。”
“前辈口口声声说‘赴会’,究竟是什么会啊?”
“推选武林盟主大会!”
“推选?这不是很好吗?”
“哼!那是魔头欺人自欺的手法,他仗着武功绝伦又有所挟制,试问什么人能争得过他?”
“如此说来,前辈当作何打算?”
太真子沉吟片刻,道:“很难说了,但我相信,仍有很多不畏死的帮派宗主,为了夺回祖师灵牌,不惜以生命冒险……”
岳霖慨然说道:“但愿区区能够略尽棉薄,追随前辈之后,共诛此一代袅魔。”
太真子颔首说道:“此正乃贫道拜访之目的,不过……”
他说到此处,话音又顿,望着岳霖,肃容说道:“务望少侠谨记一点,对付此凶戾成性,而又诡谲莫测的老魔头,只能智取,决不可凭藉武功……”
岳霖欣然受命,道:“那么,我们可以去了!”
宝贝一听,早已摇头晃脑,当先向外走去。
老少五人,跨上了一座山峰,但见危崖耸立,绿色蒽笼,扇子崖已然尽收眼帘了。
那扇子崖突出峰腰,状若一个扇面,险峻绝伦,巅峭欲扑,形势至为险要。
此时,太真子等五人,已然临近山脚。
杜若君微摇粉首,道:“无怪老道伯伯说这儿飞鸟难过呢,敢情扇子崖但是倾压下来的,那么高,那么滑,谁上得去?”
岳霖道:“晚辈感到奇怪,笑面阴魔又怎能来去自如呢?”
太真子道:“依贫道看来,可能另有秘径,不过咱们不知道罢了!”
说话之间,五人已然来至垂下的软梯处。
软梯是用鹿筋及千根短竹编制成的,由顶端直垂崖底,虽是惊险万端,但因无人看守,倒也容易攀登。五人略一端详,先后攀援而上。
有顷!五人来到扇子崖;抬眼一望,只见崖面之上,黑压压地。矗立着数十座大小的牛皮帐棚。
此时,忽见金蟾真人缓步走来道:“赴会之人,可随本执事安排住处。”
岳霖心忖:“堂堂一派掌门人,好不知羞,竟甘为牛后,居然充起魔头的管家婆来了。”
太真子也是不耻其为人,略一搭讪,随他来至一座牛皮帐棚内。
棚内,一应用具全备,并有两名小厮伺候。
金蟾真人匆匆说道:“太真师兄如有吩咐,可告知两个小厮好了,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太真子冷哼一声,道:“多谢贵掌门,有事请便吧!”
金蟾真人诡谲地笑了一声,却偷偷地向岳霖、杜若君等打量了好几眼,微一颔首,躬身而退。
这时,天色渐暗,两个小厮忙过晚餐,也告辞他去。
太真子待二人去远,忽似想起什么,道:“贫道想拜访几位朋友,岳少侠与杜姑娘如果有闲不妨一去。”
岳霖忖道:“可能是八大掌门人了,他等与骷髅叟有仇,还是不见面的好……”
一念至此,拱手说道:“前辈请便吧。”
杜若君接着道:“老道伯伯独自前往,千万小心笑面阴魔阴谋暗算。”
太真子微微笑道:“这点,姑娘尽可放心,那魔头虽是心黑手辣,在真章未见之前,决不会动手,而况这魔头早在五日之前,飞檄各帮派,声言会期之前,任何梁子,不准私相报复,否则,就是和他过不去。”
说罢,含笑走出棚外。
杜若君望着他消逝于暗处的背影,心中忖道:“怪不得水寇们被中年书生杀害,莫非中年书生乃是奉命行事?可见与笑面阴魔真的有关了……”
天色,愈来愈黑了。
夜笼罩于大地,扇子崖宛如鬼域。
这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面吧?!
口口口
转眼之间,会期已至,岳霖顾虑宝贝同小莺功力平平,遂留他二人在棚内守候,随与杜若君、太真子缓步来到广场。
这时广场之上,已是八方云聚,盛况空前。
但是,每一赴会之人的表情,却显得异常沉重。
百十余双眼睛,霎也不霎地,凝注着面壑耸立的危崖峭壁。
峭壁微隆,隐可看出约有三丈多高,五丈余宽的平滑面,虽与峭壁青石同色,但极目望去,却显得颜色暗淡,略有不同。岳霖一边望着,一边暗忖:“这块突出的峭壁内,莫非就是太真子所说的‘神秘之宫’?太玄奥了,谁能看出是金铁作的?!”
正在此时,那突起峭壁处,陡然传来刺耳的“轧轧”之声。
片刻之后,那峭壁突出部份,赫然自中而分,现出一条深不可测,黑黝黝地涵道来。
顿时,众人只觉阴风惨惨,鬼影幢幢,一刹那间,自涵道理,走出三十余名服装诡异的大汉。
为首者却是一矮小的老人,他手中环抱着“笑魔令”,神态傲慢已极。
其余人等,各张弓矛,倏地雁翅两行,在峭屏下左右排起。
那矮老人电目一扫,呵呵笑道:“魔主派小弟追魂叟恭迎各位侠驾!”
说着,笑魔令迎风一展,算是接待之礼完成。
杜若君气得粉脸泛青,杏眼圆睁,冷冷自语道:“这那里是恭迎?分明是要挟嘛!哼——”
岳霖更加恼怒,在心底狠狠地道:“追魂叟!少停小爷非给你个好看不可!”
这时,那矮老人——追魂叟打了个哈哈,又道:“魔主交待,不论应约来的,慕名来的,都算是客人,为了使各位能安全进入神秘之宫,祗好唱名而进!”
他话音方落,场中顿时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显然,追魂叟的语气,使众人不服。
但,追魂叟犹然未察,仍自大咧咧地,由怀中取出一张黄色名单,他精目一扫,随即大声唱道:“请武当派掌门人太真子入宫!”
太真子脸色一沉,嘴角微动,向着岳霖点了点头,似乎要说什么,终于还是走入了神秘之宫。
追魂叟连续唱道:“华山掌门人——黄衫客。”
“少林掌门人……”
随着他的话音,名帮各派宗主,先后向宫门内走去。
杜若君向岳霖悄声说道:“真料不到这群在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会忍得下这口气!”
岳霖感喟地道:“魔头将他等祖师灵牌控制手中,不到翻脸之时,谁也不愿轻易得罪他!”
两人说话之间,崖面上赴会的人,已然走了七八。
又过片刻,除了岳霖及杜若君外,再无他人。
此时,追魂叟扬声又道:“姓岳的!此次大会,旨在推选盟主,你们两个娃娃,也太不自量力了,再不退出扇子崖,迟则悔之莫及!”
说罢,将手中笑魔令连摆三摆,随行之人,缓缓向神秘之宫退去。
岳霖与杜若君几于同时喝道:“胆敢阻我等进入魔宫吗?哼!休想——”
话声未落,二人已先后扑了过去。
岳霖身形较快,已然与追魂叟动起手来。
杜若君却被金蟾真人拦住,她此时怀了雪耻这心,右臂微抬,倏地——亮出一柄金光闪闪地短刀。
别瞧金刀长不盈尺,施展开来,但觉森森寒气逼人,刺目寒光耀眼,端的是不同凡响之物。
岳霖也和杜若君想法一样,尽管笑面阴魔曾表示其父非他所杀。但岳霖岂会轻干置信?这时,他想到父亲惨死之恨,杀心顿起,那招“断命追魂”,势若排山倒海,早将二次围来徒众,震死了十数人。
杜若君觑个空隙,金刀划起一道金光,宛如一条灵蛇,将金蟾真人左腿,划破一条血槽。
金蟾真人惊呼一声,杜若君早虚幌一招,娇躯微幌,疾向岳霖身边纵去。
二人甫一会合,威力陡增,一掌,一刀,宛似猛虎出山。
追魂叟虽是自持功力不凡,也不敢再事逗留,以身试险。
他撮口发出一声厉啸,接着,游身后撤。
就在他身形方自一退,数十把强弓硬蝗,已如飞蝗骤雨而出,疾然向二人身前射来。
岳霖被逼得后退数步,眼望着追追魂叟,和带伤的金蟾真人,神色仓慌地,遁入宫门之内,杜若君见状大急,忙呼道:“霖哥哥!快闯——”
岳霖双掌一分,扬声喝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看掌!”
“轰——”“轰——”
接连两声暴响,漫天飞羽强弩,被震得四下荡去。
他俩也不愿再伤人,纵身疾扑,尾随追去。
二人甫一进入宫门,立感不妥,敢情眼前是漆黑一片,四周冷风叟叟,还夹杂着刺耳的怪声。
正在二人迟疑之际,突有人发话道:“娃娃们再不退出魔宫,后悔可来不及了!”
岳霖暗暗忖道:“笑面阴魔正要加害于,何以反而拒人于千里之外!”
杜若君似是杀得性起,娇声叱起:“鼠辈休想吓唬人,看姑娘金刀!”
她反而朝向发话之处,冒险欺入。
岳霖在后紧紧相随,向前踏去。
讵料!二人身形方动,人声骤寂。
前行数丈,陡然眼前一亮,二人凝神注目,原来竟是一座状如棋盘的洞府。
杜若君忽然一顿足道:“糟了!这么多山洞,该向那里去找笑面阴魔?”
岳霖沉吟片刻,道:“只好向前瞎摸了……”
杜若君道:“那么,你在我身后,我有金刀……”
“不!还是你断后的好!”
岳霖说罢,抢先扑入正面洞穴中。
两人紧走一阵,觉得洞道非常倾狭,越向前行,地势越低,好像往地层下钻去也似。
突地,在怜光闪灿中,忽然发现面前有一洞门。
岳霖仔细一望,见涧门上端,镌刻着“藏珍馆”三个金字。
他暗自忖念着“藏珍”含意,良久得不到解答。
杜若君不耐烦地道:“藏一一藏起来;珍——应该是珍宝,藏珍宝的地方当然重要了,嘻嘻!不愁找不到笑面阴魔了!”
岳霖也认为有理,遂将功力暗注右肩,猛喝一声:“开——”
同时,左掌也向石门推去。
“砰一一”石门果然应手而开。
岳霖微一注目,只见这石门厚逾三尺,决非一掌之力,所能震开,无疑此门是虚掩着的。
二人心急报仇,也不计利害,一口气向内深入了七八丈远。
此时,“藏珍馆”寒风结雾,泛肤生寒,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又前行丈许,忽见茫茫寒风中,隐约有数十人影。
那些人影,以背紧贴两旁石壁之上,因寒风结体,分不出本来面目,更增加了几分恐怖,神秘。
岳霖悄声说道:“君妹小心,有贼人埋伏!”
杜若君紧张的道:“嗯!我看到了,可是,他们人太多……”
“我俩并肩而人。”
两人一边耳语,一边缓缓向人影处欺去。
逐渐……逐渐,那些人影已然现于面前,但却毫无动静,对二人临近,恍似不觉。
岳霖一拉杜若君,目注人影,反而不敢留然前进了。
洞内静寂无声,只有阴风叟叟,澈骨冰肌。
冰柱上的水珠滴嗒!滴嗒!
——敲得他俩心弦也在颤抖。
终于,杜若君再也忍耐不住这死一般的气息了,她右手金刀一挥,猛向面前一个人影背上戮去。
岳霖已是拦阻不及,连忙功注两臂,凝神戒备。
突地杜若君骇极惊呼道:“快!快……来……”
岳霖连忙叠掌交胸,幌身来至杜若君身侧,只见她花容惨变,怔怔地望着前面的一具尸体。
啊!原来都是死的;是一排身着白衣的恐怖尸体!
两人相顾长吁了口气,心头犹自狂跳不已。
他俩在此杳无人迹的古洞内,骤逢异变,不自觉的拥抱在一起。
良久,不敢出声。
正在此时,陡闻一声刺耳的长笑,恍如来至天外,又似起自身旁,笑声铿锵,嗡然震耳。
笑声甫落,接着一个阴森森地声音道:“笑面阴魔候驾多时了……”
岳霖杜若君同时一惊!
二人不由自主的,连退数步!
岳霖和杜若君凝神注目,向四周逡视。
然而,除了数十具尸体贴壁而立之外,周围静悄悄地,毫无异状。
二人正错愕间,忽然,一个细如蚊蚋地声音在耳边道:“几次示警,何以执迷不悟?再要前进,嘿嘿!那时悔之晚矣!”
语声一落,洞内又恢复了一片死寂,阴沉、恐怖,令人窒息。
岳霖一边不住向四周打量,一边在暗暗寻思。
杜若君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霖哥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魔头既然不敢明着照面,咱们索性给他来个瞎闯硬闯?!”
岳霖点点头,道:“好——你随我走!”
说罢,功凝双掌,交错胸前,缓步向前走去。
杜若君会在“九幽帝君庙”与岳霖交手,深知他功力不凡,也就没有说话,纤手把握金刀,紧随在后。
二人愈向前行,阴湿之气愈重,令人欲呕。
岳霖倒未觉得怎样,杜若君却感到头晕目眩,五内阻塞,几乎连呼吸,都已经有些困难。
岳霖一见大急,伸出一手扶持着她,同时,他急急游目四顾,希望能找到一个出口。转离此处。
但,除了两壁尸体之外,前方远处,则是黑黝黝地,看不甚清。
岳霖见此情形,心念急转,暗忖:“前途自是有路,已然不需置疑,但以笑面阴魔的阴毒诡计,凶险自必甚多,如果就此退出,一来需时过久,再者此来不是徒劳无益了吗?”
他略一思忖,心念立决,伸出左臂,环抱着杜若君,加快脚步,直向黝黑地前端走去。
行不数丈,突地峰回路转,左首现出一排右阶。
岳霖已无暇多虑,半扶半抱地拥着杜若君,拾级而上。
杜若君虽然向岳灵说是不妨事,但她倚靠在岳霖臂弯里,但她并未离开,因为她心底正泛起阵阵甜意。
岳霖闻怀地轻声问道:“君妹,要紧吗?”
杜若君微摇着头,道:“许是这儿较高,好多了……”
岳霖这才较为放心,又上数级,面前是一石门。
他右掌贴门,试一用力,那门竟“呀”然而开。
随着一股阴寒澈骨的冷风,扑面而来。
岳霖星目一扫,见此屋内,较诸“藏珍馆”更为黑黯。
杜若君不觉浑身一颤,娇呼一声,道:“呀!这是什么地方?”
岳霖因巧服“千年蛙蛇”元珠,是以耳聪目明,视力过人。
这时,他凝目向外望去,但见门里是一长形石屋,靠墙放置着两排朱漆棺木,棺盖竖于壁下。
左首棺木之后,是一巨大神龛,轻纱低垂,看不清里边所供何像。
供桌之上,一灯如豆,发射着惨绿的光芒,益增石屋内阴森之气。
桌前,有一五尺大小的莲座,上面跌坐一人,因为背光,而且距离又远,无法着看出究为何人。
岳霖悄声将所见向杜若君一说,最后又道:“君妹,你在这里不要动,待我过去看看!”
杜若君娇嗔地道:“为什么?要过去,咱俩一起过去,要……”
话到此处,曳然而住。
她本来想说:要死,咱俩也死在一起,但话到唇边,忽又觉得这句话太不吉利,是以连忙打住。
岳霖只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也未深问。
杜若君反而催促道:“霖哥哥!走!咱们过去!”
说罢,金刀交于左手,挨着岳霖右臂,并肩向前走去。
二人顺着两排棺木中间,一步一步向莲座走去。
在经过那些棺木前时,两人同时向棺内一扫。
“啊!”杜若君惊呼出声,右手急急捂住樱唇。
她杏眼圆睁,花容失色,娇躯也在微微颤抖。
岳霖连忙将她拥入怀内,低声说道:“这些死人,和方才的一样,看把你吓得这个样子……”
杜若君偎在他怀内喘息片刻,忍不住又向棺内望了一眼。
每具棺内都僵卧着一具尸体,一律黑色长衫,面色惨白,怒目圆睁,眼珠似欲突出眼眶,只唇大张肌肉扭曲,状至骇人。
岳霖也禁不住有些骇怕,但他却强自镇定,绝不形诸于色。
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同时,又有杜若君在旁,若是稍露胆怯,岂不让她笑掉大牙!
是以,他轻咳一声,壮了壮胆,拉起杜若君,向莲座疾步走去。
渐近,渐近,二人距莲座尚有两丈余远,陡闻一声轻响,他俩急忙停身四顾。
但见右首那排棺木的前端,一处小门,竟然自动开启。
二人方感讶异,不知那道小门,又通何处。
突地跌坐于莲座的人,忽沉声喝道:“娃娃们大胆,竟敢私闯‘藏珍馆’!”
二人惊急回顾,同时发出一声低呼:“啊——”
那人仰着一张阴森森,白惨惨地脸,毫无表情,但他双目,宛如冷电,令人不敢逼视。
岳霖的心,骤然狂跳起来,神经也跟着一阵紧张。望着莲座上的人,暗道:“啊!笑面阴魔——”
杜若君一见,早已脱口叱道:“笑面阴魔,姑娘和你拚了!”
说着,右掌一扬,划空劈去。
岳霖见她已然出手,耽心不是魔头之敌,急提一口真气,双掌疾翻,猛朝笑面阴魔身前击去。
笑面阴魔哈哈一声长笑,长笑声中,只见他大袖微拂,已将二人攻出的掌力,化于无形。
二人俱各大惊,不约而同地调功运气,劲贯双掌。
正当此时笑面阴魔冷冷地道:“嗯!不错,掌力渐厚朴实,只惜火候不足,娃娃!姑念你们练功不易,老夫不为已甚,赶快自那道小门,逃生去吧!”
说罢,双目缓缓阖起。
岳霖和杜若君相顾一望,似对笑面阴魔话中之意,甚为不解。
但,杜若君随向岳霖递了一个眼色,立将金刀置于怀内。
岳霖会意,将头微微点了点。
于是,二人提聚全身劲力,齐集双掌。
蓦地四掌齐挥,疾向笑面阴魔攻去。
顿时,狂风乍涌,风雷倏起。
那昏黯惨绿的灯光,倏忽熄灭。
神龛中的轻纱,也急卷而起。
“轰隆——”
“哗啦——”
供桌倒塌,香炉烛台,四散飞落。
最接近供桌的两具棺木,也为如山的掌风卷得一滚,翻扣过来!
石屋之内,立现一片黑暗。
掌风余劲,仍在石屋内,回旋,激荡!
黑暗之中,更觉阴风惨惨,鬼影幢幢。
杜若君在惨绿的灯火熄灭之后,双手抱着岳霖左臂,拖着他就地蹲下,她声音微颤地道:“霖哥哥那……那魔头不……不知怎样了?!”
岳霖轻声答道:“我也觉得奇怪,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杜若君道:“是不是被咱俩的掌力震死了?”
岳霖道:“以那魔头的功力来说,就是被咱们掌力震死,也不该无声无息!”
杜若君沉吟道:“那他会不会是在装死?”
岳霖道:“很难说,以他的狡猾诡诈来说,很有可能,但如以他方才说的那番话语来判断,似又不像……”
杜若君道:“那么,咱们过去看看!”
岳霖忙伸手拦道:“且慢,万一……”
杜若君忽然自作聪明地高声说道:“喂!笑面阴魔。你在姑娘面前装死,有什么用,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岳霖凝神静气,侧耳倾听。
石屋之内,静悄悄的,了无声息。
唯一能够听到的,就是他和杜若君的心跳声。
突地杜若君又扬声喊道:“你要足再不出来,姑娘可要用暗器了,哼!我已经看见你躲在那儿,快点出来,留你一个全尸。”
岳霖忙低头问道:“君妹!那魔头躲在那里?”
杜若君忍俊不住,“噗嗤”笑道:“这么黑,根本看不见,我是骗他的呀!”
岳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仍自凝神静听。
片刻之后——依然是鸦雀无声。
他连忙似是想起什么,跷起足跟,将头缓缓凑近岳霖耳边,悄声说道:“霖哥哥!你有火熠子没?”
岳霖忙道:“不行,万一魔头未死,那不是告诉他目标了吗?”
杜若君想了想道:“你把火熠于弄亮以后,用力向供桌前丢去,不是就可以看清一功了吗?”
岳霖点点头道:“嗯!好主意——”
随手自怀内取出火熠子,迎风一幌,然后,用力向供桌处丢扔过去。
石屋之中,陡然一亮。
岳霖、杜若君凝目疾扫。
供桌倾斜,香炉烛台散落地上!
最令他俩惊奇的是,不但笑面阴魔不知去向,即连那座莲台,也已踪影不见。
岳霖看清一切后,随即长身而起,飞掠过去,拾起火熠子,又将那支小烛点燃。
这时,杜若君也已疾步过来,站在岳霖身侧,仰首向神龛中望去。
忽然,她轻“啐”一声,粉面飞霞,羞怯在别转脸去。
岳霖不知就里,四处望望,始发觉神龛中所供奉的,竟是男女叠股交颈,正在“参禅”的欢喜佛。
岳霖看清之后,也不禁脸上一热,心头小鹿连撞。
他连忙收摄心神,端起烛台,在供桌前后,仔细搜索起来。
他认为莲座失踪,必是机关操纵,依理推断,应该不离这供桌左右。
杜若君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也帮着岳霖前后寻找。
半晌之后,陡然脚下传来“轧轧”轻响,接着,原先莲座所在之处,地面倏分,现出一条地道。
二人也无暇察看是如何能转动机关,使它自动开启,当下,一边凝神戒备,一边缓步向下走去,二人甫入地道,身后暗门忽又合起。
走至尽头,又是一间石室,不过屋内空无一物,四壁墙缝纵横,使人看不出何处是门,何处是墙。
摸索探察,俱属无益。困处石室,相对黯然。
许久,许久,杜若君忽而怀中取出金刀,在墙上猛戮猛砍。
岳霖也别无良策,只好接过短刀,交替挖墙。
这时,在另一间宽畅地石厅里,九大门派掌门人,分坐于两排长桌之前,有的神色肃穆,有的焦急不耐。
其中,华山掌门人黄衫客不但性烈如火,而且最是急燥,他坐候许久,仍自不见笑面阴魔露面,当下气道:“这魔头再不露面索性放一把火,把他的贼窝烧了,看他出来不出来,哼!要等你们等好了,我去——”
武当掌门人太真子笑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且请少安勿燥,想必就快来了。”
崆峒掌门人金蟾真人面现诡笑冷冷地道:“如果各位要想取回祖师灵牌,嘿嘿!还是耐着点性子!不然……”
他的话未说完,追魂叟已自门外急步入内。
他嘴角微撇,满面不屑之色,游目向众人一扫,缓缓说道:“此次推选武林盟主大会,在座各位,都是一派宗师,年高德重,深符众望……但如一旦身任盟主,必将引起他人妒嫉,争端开始,浩动继至……所以……”
他说至此处忽然一顿,凶光四射,环视众人一周,又道:“所以,本座认为只有魔主武功盖世,天下无匹,足可当此重任,消弥祸患,为武林主持正义……”
在座诸人,个个气愤填膺,怒目相向。
但,追魂叟故不作觉,继续又道:“经本座禀明魔主后,他老人家谦虚万分,感谢各位推举盛意,特订于三日后,欢宴天下武林!”
太真子冷笑连声,愤愤地道:“本掌门人以及武当弟子,无意推选他为盟主……”
黄衫客接口说道:“谁推选他,谁去赴宴好了,我只要把敝派祖师牌位还我,其他的与我无涉!”
除了崆峒派金蟾真人外,几乎没有一人愿意推选笑面阴魔为武林盟主。
追魂叟忽然制止众人喧哗,冷冷又道:“现在,请各位在誓约上签字,那位先签,就先奉还那位所需之物……”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来,平铺于正中桌上。
在座各人,你看我,我望你,俱都踟蹰不前。
突然,太真子沉声说道:“还是先请笑魔出来再说!”
黄衫客一拍桌子,道:“签他娘个鸟,再不喊那魔头出来,俺就让你先尝尝铁拂尘的滋味!”
说罢,霍然立起,同时,自背后取下仗以成名的铁
制拂尘,虎视眈眈地,凝视着追魂叟,大有不惜一拼之势。
这时,群情激动,纷纷站起,准备应变。
追魂叟与金蟾真人相互一使眼色,缓缓向门边退去。
太真子首先离座,高声说道:“尔等若弄鬼,休怪贫道手下无情!”
追魂叟阴鸷地一笑,道:“好!你们且请稍待,本座去请魔主来——”说着转身离去。
金蟾真人也在同时,身形一幌,纵出门外。
他庞大的身躯方才纵出,那道重逾万钧的石门,已然“轧轧”合起。
太真子等发觉时,已然是晚了一步。
几人在厅内乱作一团,拳打足踢,试着找寻出路。
然而,盏茶时光过去,众人才知出困无望,不禁连声长叹,颓然坐于桌前。
陡然厅中角落处,有无数蜂窝之类的东西,向外冒出缕缕白色轻烟,渐来渐浓,最后,整个厅中全为白烟弥漫。
起先,众人不知这白烟究有何用,但觉不似一般烟雾那样呛人,嗅入鼻孔,具有一股淡淡地幽香,甚是好闻。
太真子心中忽地一动,连忙说道:“各位赶快闭住呼吸,这烟有些不对……”
众人似也察觉,各自禀恃内功修为,增长气行功。
虽然,短时之内,可保无虞,但是时间一久,那后果将是不堪想象。
是以每个人虽是力持镇定,仍不免忧形于色,暗暗焦急。
约莫过了盏茶光景。
厅内全为烟雾充斥,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众人虽然坐于一处,但彼此却无法看见,又因顾忌烟毒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有听声辨位,默察各人动静。
这时,黄衫客忽然大喝一声,奔至石门,双掌猛力推去,同时,大声骂道:“笑面阴魔!快来开门俺要跟你斗斗,你想做盟主,就别缩着脖子装乌龟!”
一阵追打石门的声音之后,接着“噗通”一声闷响,随即又归于沉寂。
太真子见黄衫客晕厥倒地,摇了摇头,在心底暗叹一声。
时间,在静寂中,缓缓逝去。
每个人都强自支持着,坚持最后的一刻,显然,这些人都在死亡的边缘上,挣扎,挣扎。
蓦地“哗啦”一声,随着是一声清脆地欢呼!
太真子等霍然而起,摸索着向发声处缓缓走去。
众人来到近前,隐约看出石壁上,现出一个半人大的洞来,碎石尚在不停下落。
他们绝处逢生,俱皆大喜过望,鱼贯钻出洞去,洞外虽然也为烟雾所罩,但却甚为稀薄。
太真子等虽隐约看出有两人侧卧于地,但因有关多人生死,是以未加细察,急匆匆向前奔去。
待来至石顶层时,太真子等合数人之力,硬将莲座处地面震开。飞跃而去!
原来侧卧地下的两人,正是岳霖同着杜若君;敢情他俩交替以金刀向石墙挖去,许久之后,好不容易挖开约半人大的一个石洞,二人齐声欢呼,不妨浓烟袭来。
二人既无经验,又不谙烟雾性质,是以连吸数口之后,随即晕倒于地。
半响之后,二人始悠悠转醒。
岳霖见杜若君面泛桃红,双眸水汪汪地,呼吸紧促,娇躯似也在微微地颤抖!
杜若君望着岳霖,见他双目火赤,嘴角含着轻佻的笑意大感不解。
杜若君紧随在后!
大厅内烟雾早散,重门紧闭,却见一黄衫人倒于地下。
正在二人迷茫,诧异之际!
石壁四周,忽然现出十二道小门,那门轻轻向旁移去,每个门走出一位美似天仙,全身赤裸的女子。
她们向四周打量一眼,然后,淫荡地笑了。
笑声未住,臂波乳浪,鬓影四飞,直向岳霖扑了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