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模模糊糊的意识中,曾我明一太郎似乎听到嘈杂的电话声。
“哎呀,我正要睡着呢!……”曾我明极不情愿地起床,一边接过枕边的电话,一边瞅了一眼时钟。已经九点了,曾我透过窗帘,看见外面已经是一个通明透亮的世界了。昨晚从京林那儿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三点,此时的他虽然不至于特别困,但还是半睡半醒的状态。
“喂,我是曾我。”
“昨晚谢谢你了。”那边传来京林紧张的声音。
“怎么了?剑崎先生现身了吗?”曾我明慌张地问道。
“我都告诉你吧,其实昨天晚上,剑崎一彻就在我房间里。”
“我当时就猜到了,”曾我明一太郎苦笑着问道,“听了我的话之后,他说什么了吗?他既然在你那儿,能不能让他接电话啊?”
“猴蟹杀人案件的凶手不是剑崎。”
“啊?他怎么还说这种话啊,也太固执了吧。那,他为什么要逃跑呢?”
“他逃跑是因为别的原因,猴蟹杀人案的凶手是……”
“喂喂,京林先生,等一等,你别说些奇怪的话。”
“曾我先生,请你听我说,猴蟹杀人案的凶手是我,我才是石井。”
“什么?!……”曾我明一太郎大吃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些。昨天晚上,你讲述了推断出凶手的推理过程,你的推理都是正确的,可是我才是凶手。”
曾我明一太郎的睡意,一下子全都没有了,他飞快在脑海中,重新分解那些推理,然后再迅速整合了一遍。
电话那边接着传来京林的声音:“我刚才说了,剑崎一彻是因为别的原因才逃跑的,我就从这一点开始讲起吧。剑崎是我在大阪上中学时候的朋友,他一直都在核电站工作。但是有一天,由于他受到超过规定量的核辐射,所以,一个月都不能上班。剑崎一彻虽然在身体方面,一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由于没了收入来源,经常吃不上饭,于是找到我,商量解决的办法。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核电站的放射线管理、人事管理,虽然看起来很严格,但实质上是特别随意的,仅仅就是一种形式,而在外包公司更是如此。”
关于这一点,曾我明一太郎曾经仔细询问过原田清之助,所以,他还是比较清楚的。
“他当时想到,要冒充别人的名字去上班,方法非常简单。我受他所托,决定进入核电站工作,结果被分配到剑崎一彻所待的那一组,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孙外包公司。我只要能拿到管理区域入内的许可证,即放射线辐射卡就可以了。”京林不紧不慢地,一点一滴地讲述着自己传奇的经历,“虽然我们在不同的孙外包公司,但因为是同一组,所以,工作场所和时间大抵是相同的。这样,剑崎一彻就能够拿着我的许可证,进入核电站里工作了。我也会常常不去报社,而跑到核电站去工作,我不去的时候,剑崎就代替我用我的化名工作,或者用自己的许可证进去工作。”
“公司方面没有发现吗?”曾我明一太郎感到不可思议。
“这我不清楚,但我们就这样一直工作过来了。反正对于雇主而言,只要能从电力公司那边,克扣到薪水就可以了。”
“那个薪水……”
“当然是剑崎一彻的那份,和我化名的那份分开来支付,但是,我将所有的工资都给了剑崎。”
“哦,原来是这样啊。”曾我明一太郎钦佩地点头说道。
“剑崎以为,我们的计谋败露了,所以他才逃跑的,他与‘猴蟹大战’的杀人案件,完全没有关系。”
“是吗?……”曾我明一太郎不经意间叹了口气。
“一开始,我就在策划利用这个机会,来报复自己的敌人。正如你所推断的,我就是石井。自懂事以来,我就赌上自己的一生,发誓要为父亲报仇,我一直都在寻找下手的机会。”京林尖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说,“因此我化名为京林,一边在千叶日报社当临时记者,一边摸索敌人的动静。我没有成为正式员工,也是因为害怕要提交户口什么的,导致自己的本名暴露。”
“原来如此,京林在千叶日报社工作时经常请假,并且不想成为正式员工,都是因为这个啊。”曾我明一太郎不禁感叹着。
“我仔细考察了那个包含着父亲的血海深仇的核电站以后,才知道只有将核电站作为复仇场所,才有重大的意义。并且,那里具备复仇所需的各种条件,在里面穿上防护服、戴上面具,作案时是很难被认出来的;而且,如果凶案发生在核电站内部,警察的调查、尸检工作也会困难得多.所以,核电站是我复仇之地的不二之选,我打算要实现完全犯罪。”
“就是密室杀人吧?”曾我明一太郎冷笑着说。
“不是,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想到制造密室的,只是后来为了隐匿罪证,这才变成了密室杀人,而核电站的电脑操作管理,竟然也正如我所愿,为我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因为电脑是机器,不知变通,即使剑崎先生用你的名字,自由出入核电站,电脑也没有任何异常,还是记录了你的名字,原来我也被骗了。我之前还以为,熊代在核电站外面被杀害的时候,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剑崎一彻才是凶手,没想到其实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是你。”
“是的。那天,剑崎一彻是拿着我的入内许可证,偷偷地进入核电站的。由于我没有将核电站,作为最后作案的舞台,所以,也没太在意电脑那边,我万万没有想到,曾我老兄竟然会去调查电脑的出入记录,结果,给剑崎一彻造成了麻烦。说到麻烦,因为我的复仇,让你还有中央报社,都卷入到这些是是非非中,我感到非常抱歉,对不起。”
“嗯,我们可是被你耍得团团转啊。现在想一想,高濑社长的失踪,才是‘猴蟹大战’杀人案件的开端,对吧?……”曾我明一太郎苦笑着摇了摇头,带着赞叹的口气说,“你的演技也太高超了:自己一边作案,一边又制造假象,让人觉得,你在费尽心思地调查案件,要一追到底,找出背后的真相。我们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你所说的话。”
曾我明一太郎说到这儿,心情十分激动,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京林在电话那头,再次向曾我明一太郎道歉之后,接着说道:“那不是演戏,连我也不知道,髙濑社长为什么会失踪,我当时是真的在努力寻找真相……”
“但是,高濑社长案件,是你实施的第一件猴蟹大战杀人案,不是吗?”曾我明一太郎皱紧眉头诘问道。
“高濑炮八郎是我杀的没错,所以我才想不明白,他最后到哪儿去了,请你听我讲一讲,那天晚上,我把高濑约到底座自后发生的事情。我是从底座那儿的台阶上,将高濑炮八郎推下去的,当然,当时我就是想置他于死地,高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将他的防毒面具摘了下来,发现他好像已经没了气息,他应该是从台阶上滚下来,撞到了头部。我当时想着,就算高濑到时候苏醒过来,他一个人受了伤,也不可能逃得出去,而且,一整晚受到那么强烈的核辐射,是不可能保住小命的。而为了确保他绝无生还的可能,我将他的防护服给撕开了,之后我就赶紧将准备好的纸片,就是你知道的有关‘猴蟹大战’的纸片,塞到了高濑炮八郎的手中,然后迅速撤离了现场。纸片的内容是‘栗子裂开,第一只猴子被烧伤了——核反应堆的螃蟹’,我将受到核辐射比喻为烧伤。”
“就是那个关于‘猴蟹大战’的内容吧?”曾我明一太郎插嘴道,京林不理会他,继续往下讲。
“高濑炮八郎被杀害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见,我很顺利地取得了成功。警察一定会怀疑,凶手是核电站内人很少的时候,在管理区域内工作的作业员。我把高濑杀了之后,就夺走了他的ATLD。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间,于是就必须先出建筑物。为了蒙蔽警卫,在插入ATLD时,我先假装插错了,然后很巧妙地,将自己的、还有高濑的ATLD,在电脑上都刷了一遍。上完洗手间,再次进入建筑物的时候,我用的是高濑炮八郎的ATLD,所以,电脑里并没有我进入管理区域内的记录,这样就造成了一种假象,即高濑炮八郎去了一趟洗手间,再次进入建筑物后就被杀害了。当然,后来一调查才知道,那时候核电站内部,根本没有其他作业员,所以,就变成了没有凶手的密室杀人。”
“原来如此,高濑炮八郎从洗手间出来,再次进入核电站的时候,你已经出去了,所以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听完京林对案件的揭秘之后,曾我明一太郎觉得:第一件密室杀人案,原来出乎意料地简单啊。但他还是有疑问:“慢点儿,我出于个人无聊的好奇心,想问一问你,你用高濑的ATLD(自动热荧光射线剂量计)进入核电站之后,你干什么去了?”
“首先当然要把高濑的ATLD(自动热荧光射线剂量计)放回尸体身上,之后我就一直躲在堆放防护服的地方,直到第二天早上,大家都来上班了,就混到作业员队伍中去。”
“那你出去的时候呢?你没有进来的记录,不是不能那么光明正大的出去吗?”
“我是拜托剑崎一彻帮忙的,他拿着我的ATLD(自动热荧光射线剂量计)先出去,然后进来的时候,跟我之前一样,刷两个人的ATLD(自动热荧光射线剂量计)。”
“警卫有那么好糊弄吗?”曾我明一太郎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他们检查的是进去的时候,是不是每个人都带了ATLD,以及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人身上的核辐射量超过标准。除此之外,至少像我做的这种事情,别人是不会做的,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没有防范。”
“你是很巧妙地,利用了他们的一个盲点啊。”曾我明一太郎很佩服京林。
“就这样,我以为自己已经将高濑炮八郎给杀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竟完全没有高濑尸体,被搬出核电站的迹象。不久之后,人们纷纷传言,说高濑炮八郎失踪了,引起一阵骚乱,还有人说他在函馆。我当时就慌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高濑炮八郎复活,并躲起来接受放射性污染治疗了?还是电力公司害怕舆论的压力,所以将高濑藏起来了?……所以,我就拼命地调查高濑的去向。”
“哦,你那么积极地调查该时间,原来不是演戏啊。”曾我明一太郎一边点头,一面感叹着,随即又问道,“但是,当时你的罪行,并没有被大家发现,不是正好对你有利,能让你实现完全犯罪吗?……我怎么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将我们卷入其中呢?你能告诉我理由吗?”
“实在对不起。这也是有原因的。我虽然一直都知道杀害我父亲的是高濑、种村和藤平这几个家伙,但还有一个人的名字,我却并不知道,就是那个最坏的、直接动手杀害了我父亲的男人。我调查了核电站的站长荻生、熊代工业的社长以及另外两个有嫌疑的人,但还是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于是,当我将高濑、藤平、种村一个接一个地杀害的时候,故意让人知道‘猴蟹大战’的文字,进行模仿杀人,从而在无形中,恐吓那个不知姓名的第四个人,让他产生恐惧感。”
“哦。”曾我明一太郎一边点头,一边毛骨悚然地颤抖着。
“但是,这种威胁,仅仅成了警察的调查线索,第四个人根本不知道,这样就无法对他产生冲击。实际上,当时高濑社长手上握着的、写着‘猴蟹大战’的内容,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所以我就意识到,必须要借助媒体的力量,来宣扬‘猴蟹大战’的内容。如果是模仿杀人的话,媒体一定会特别感兴趣,而大肆报道的,这样,第四个人肯定会有所耳闻,那时候,那个人一定能联想起十六年前的‘猴蟹大战’,从而明白,是有人向他复仇来了,他就会慌了手脚,而产生异常举动。这样,我只要密切监视那四个嫌疑人,就能够弄清楚是谁了。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于是……”
“我理解,你也是不得已的,我原谅你了。”曾我明一太郎点了点头。
“谢谢你!……”电话那头,京林的声音有点呜咽。
“我之前一个劲地以为,那个‘猴蟹大战’的纸片,是令人讨厌的自我表现欲在作祟,还有一段时间认为,凶手千方百计进行的密室活动,也是为了表现自己,原来我都猜错了啊。”曾我明一太郎松了口气,叹息着说。
“之后,藤平武彦那帮家伙,就制造高濑社长在津轻海峡自杀的假象,事件就这样被他们压下去,我觉得很不甘心。于是,我就把当时只在核电站内部,秘密流传的传言进一步充实,然后四处散布。剑崎一彻应该没有想到,是我行凶杀人的,他倒是帮了我不少的忙。而当反对原子能同盟的木伏直纪,不知道我就是祸源,向我吹嘘的时候,我表面上佯装不知道,心里却暗自高兴,因为木伏打算要跟电力公司对着干,将这些消息都传达给你们。”
“是吗?……”曾我明一太郎不禁苦笑起来,摇着头感叹说,“我可是费尽脑筋,才推断出散布传言的不是别人,而是凶手自己,但却没有发觉,当时你和电力公司方面,竟然斗得这么厉害。那么,中央报社大肆报道放射性事件的时候,你心中有没有暗喜,觉得我们上你的当了?”
“老实说,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对不起。”京林谦虚地笑道。
“你也别道歉了。话说藤平武彦被杀的案子,又是密室杀人。”曾我变换了话题。
“那也不是早就谋划好的,而是我为了伪造不在现场的证明,自然而然就成了密室杀人。我所使用的手段,就是你推断的那些。我知道剑崎一彻他们进入了底座,于是就输入了和他们相同数字的作业代码,但其实一开始,我就是单独行动的。警察审讯的时候,我就装作是小组作业中的一员,因为我知道警察采取那种一个一个地调查的方式,我是不可能露馅的。”
“还有,你倒是很成功地,将谨慎的藤平武彦引到了核电站啊。”曾我明一太郎语带讽刺地笑着。
“那可真是大费周章。很清楚高濑炮八郎死亡事件内幕的藤平武彦,那时候非常谨慎,因为那个用于恐吓第四个人的‘猴蟹大战’的纸片,让藤平武彦提高了警惕。”
“然后呢?”
“于是我反过来,利用他的警惕心。我冒充房总电业的镰田,打电话告诉他说,有作业员跟我反映,废弃物处理场的自动装置上有血迹,我告诉他那是猫的血,虽然暂时堵住了他的嘴,但是他肯定不会相信的,这样你将髙濑社长尸体装入铁罐中的事情,不就会败露了吗?赶紧来现场。”
曾我明一太郎听京林诉说着犯罪计划,感觉一阵阵地惊怵。
“作为将尸体装入铁罐的当事人,藤平武彦自然相信了我的话,但他毕竟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肯定会打电话给镰田,以确定事情的真实性,于是,我接着给镰田打了电话,模仿藤平的声音跟他说:你赶紧来千叶车站的金合欢咖啡厅,要跟你商量有关高濑社长死亡的事件。事情极为机密,别告诉任何人,我们见面的场所和时间,只要说是和我见面就可以。镰田在高濑社长伪装自杀的案件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另外在社长死后,藤平武彦也极为地照顾他,所以,镰田是不可能会拒绝藤平武彦的邀请的。”
“噢。”曾我明一太郎惊叹于京林的过人智慧,接着询问第三件杀人案,“种村议员被杀的密室呢?”
“也完全像你所推理的那样。哎,原来实现完全犯罪真的是不可能的啊。不过事到如今,是否是完全犯罪,已经不重要了……”
“将装有尸体的铁罐,运进废弃物处理场,是很容易就能办到的吗?”
“比较辛苦的,就是将尸体放入要搬进核电站的空铁罐中,之后只要绕到审核处,从那儿光明正大地进入核电站,找到有问题的铁罐,然后将废弃物盖在尸体上就行了。”
“果然是这样啊,那你是在哪儿杀的种村参议员?”
“出了宫廷饭店,在回千叶的途中,在车上。”
“这么说来,你还是听了阿木彩子的劝告,去了约定的饭店了?但饭店的服务员,并没有看见你和种村继夫先生见面啊。”
“是的,我去了饭店。来到饭店以后,我悄悄地接近他,然后对他说,大厅有个可疑的男人,正在找你,他听后非常害怕,于是从饭店的后门溜出来,坐上了我的汽车。果然,我前一天晚上,给他打的那个架空的恐吓电话起作用了。”
“什么嘛,原来那个恐吓电话是你打的,这样逻辑就通了。呃,你再解释一下最后的熊代被杀案件。”曾我明一太郎那股语气,好像是在采访。
“由于媒体在大肆宣传‘猴蟹大战’的内容,熊代多一氏感到非常恐惧,就开始玩投放现金的把戏。他们那自编自导的骗局被我看穿了,于是我确信,他就是我要找的第四个人。猴蟹纸片果然还是起作用了啊。我假扮成刑警,将他带进车内,随后好一阵逼问,最后他坦白了自己的一切罪行。我将熊代多一氏杀死,并把尸体遗弃在父亲被杀害的现场,但实际上,我开始是计划将尸体,扔到核电站里面的,可由于刑警的戒备森严,不得不立即改变原计划。这样从电脑的出入记录,就能够查到我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只不过被你们当成是剑崎一彻了。”
京林讲完了自己犯罪的过程,不禁感叹道:“唉,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了。我非常佩服你的判断能力,将你硬拉到这些事件中,我觉得非常惭愧。”
“嗯!……”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啊,曾我明一太郎心想。
“该解释的我都解释完了。我虽然成功地复仇了,但是,现在却没有丝毫的满足感,虽然不至于后悔……并且说实在的,我甚至不觉得自己干了坏事,但是……正如你昨天晚上跟我讲的,我有一种无尽的空虚感和无助感,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一种难以忍受的孤独感。这是为什么呢?”
“要是在复仇之前,你能够明白这些就好了。”曾我明一太郎禁不住感叹道。
“我没有完成复仇,是不可能会明白现在的心情的,所以,我注定还是要走上这条不归路啊。我的母亲,就是在大阪含恨而死的,从那以后,我就是为了复仇而活着。我曾经对着自己和父母的灵魂发誓,这一生决不考虑,除了复仇以外的事情。当然,我也有想违背自己誓言的时候。”
“你是指自己爱上彩子小姐的时候吧?”曾我明一太郎好奇地问道。
“我已经没有脸面再见她了。当我解除了对种村继夫的杀父之怨的一瞬间,我也将阿木彩子推向了和我一样的立场。她虽然没有说过,但不管父亲待自己如何,父亲毕竟是父亲,我是最了解父亲被别人杀害的感觉的。她要是知道,是我杀了她的父亲,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吗?但是,可能听起来像是为自己开脱,我那时真的完全不知道,种村参议员就是她的父亲,她告诉我说,她和种村只是认识而已……”
“如果……如果你知道,你会放弃复仇的念头吗?”曾我明一太郎虽然明白,这是一个很残酷的问题,但还是提出来了。
京林似乎思考了很久,最后只回答道:“我不知道。”
“这样啊,不知道就是有可能会放弃对吧?”曾我很希望京林,能够做出肯定的回答,于是再次追问道。
“我不知道,事到如今想也……”还是同样的回答。
曾我明一太郎点了点头,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不一会儿,京林郑重其事地说道:“曾我先生,我最后还有一事相求。虽然我知道,之前给你带来那么多的困扰,现在还麻烦你,是很不合情理的。”
“什么事?你说吧。”
“我希望你在报道中,不要涉及我跟阿木彩子的事情,这是我现在唯一不放心的事情。”京林悲痛地说,“如果报道彩子的事情,人们一定会骂她是杀人魔鬼的恋人,甚至还会有人指责她,和自己的男人联手,杀害了对自己冷淡的亲生父亲。要是这样的话,彩子她……”
“我知道,我答应你的请求,我当然不会报道,还会拜托其他报社,也绝对不要报道这件事情的。这点事,我这个老牌记者,还是能够办到的,你放心吧。可是,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我吗?……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有什么未完成的事情了。我想以后,可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所以,打电话跟你坦白这一切。当然,你放心,我不会去寻死的。核反应堆的螃蟹,已经受到过多的核辐射,将不久于人世了,也许明天或者后天,就会出现癌症症状……”
京林悲痛地说完了,最后他在电话中,向老朋友委婉道别:“那么,你赶紧送原稿给报社吧。再见,珍重……”
“喂喂!……京林先生!京林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