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确认

在永昌长公主的坚持下,沈逢时最终还是随众人一道去了晋王府。

谢恒虽自觉身体无碍,但眼下到底是用着沈知韫的身体,还是要娇弱上许多,一上马车便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盘算着一会儿到了晋王府如何确认身份。

因顾念着他刚醒,马车行得缓慢,谢恒左等右等,还是没到晋王府。

他皱着眉睁开双眸,想看看这会儿到什么地方了,却见孙望亭偷偷挑起帘布的一角,神色不明地往外看了几眼,随后又有些惆怅地放下了。

“阿姊,你醒了?”

孙望亭回身,与谢恒的眼神对个正着,顿时有些心虚。

谢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看得孙望亭心慌意乱,才开口道:“到哪里了?”

孙望亭闻言松了口气,正要答他时,马车停下了。

晋王府到了。

登门道谢本不该如此草率,奈何谢恒坚持。永昌长公主命人提前送了信到晋王府说明缘由,晋王妃倒也没计较这贸然登门的失礼之处,早早便命人等着了。

永昌长公主待人和气,无论是宫里的皇后,还是其他王妃嫂嫂,与她处得都还算不错。

“嫂嫂,今日贸然登门,实在是有些失礼。不过蛮蛮与我都记挂着景和,尤其是蛮蛮,这才刚醒,便要拖着病体来瞧救命恩人,怎么劝都不听。”

晋王妃笑着道:“瞧妹妹这话,那些规矩都是给外人立的,咱们一家子骨肉,说这些反倒生分了。”

姑嫂两个客气了一番,晋王妃才打量起“沈知韫”来。

饶是她想破大天,也想不到眼前的沈家七娘其实是自个儿的儿子。

但是她这会儿认定沈家七娘是儿子的心上人,这心绪也与往常有所不同。

“蛮蛮,”晋王妃拉过谢恒的手,笑得格外和气,“好孩子,身子可无恙了?”

谢恒看着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晋王妃,心中五味杂陈。

虽说他与晋王妃只数日未见,但母子二人在这般情状下相见,却让人生出相隔千山万水之感。

谢恒:“多谢王妃记挂,并无大碍。世子呢?可还好?”

晋王妃闻言一笑,而后命人去请“世子”过来。

晋王府的花厅很大,众人依序落座。永昌长公主又是对着晋王妃好一通感谢,谢恒在旁间或附和两句,这心思却都不在此处。

不多时,沈知韫过来了。

她与谢恒一样,急着弄清楚眼下的情状,故而在知道沈家人登门后,便迫不及待地来了。

她来得匆忙,额间甚至渗出了些许薄汗。晋王妃见状,不免有些心疼。

“你来这么急做什么?你姑母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走。”

晋王妃说着,一面让沈知韫擦擦汗,一面拿眼去瞧谢恒。

沈知韫这个假谢恒大概猜不到晋王妃在想些什么,谢恒自个儿却对亲娘了解得很,只那一眼,便把晋王妃的所思所想猜了个七七八八——

说着姑母一时半会儿不会走,这眼神却一直落在他这个沈家七娘身上,眼神里又似有打趣和深意,十有八九是怀疑他与沈知韫之间有些什么。

谢恒有些头疼,但眼下却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

他看向如今的“谢恒”,僵硬地屈膝道谢:“那日蒙恒表兄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不知是因为眼前这个顶着自己的容貌的人在向自己屈膝,还是因为那声“恒表兄”,沈知韫的神情顿时颇有些不自在。

她虚扶了眼前人一把,带着些疏离地道:“不必太客气。”

她还不知眼前用着自己身体的人到底是不是谢恒,并不好太过急切,免得露出什么破绽。

谢恒却是在抬眸与她对视那一刹那,对此前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人的模样会变,但神色不会。眼前这人方才的神情,分明与沈知韫没什么两样。

见两人又是客气,永昌长公主站了起来,对沈知韫道:“景和,你救了蛮蛮,就是整个国公府的恩人,待国公爷班师还朝,姑母再与他一道来谢你。”

沈知韫看了眼永昌长公主,却见她温柔地看着现在的沈家七娘,心头不由一跳——

原来作为旁观者去瞧永昌长公主,才发现她当真是一片慈母之心。

沈知韫这才相信,真的会有人爱屋及乌到将旁人的骨肉视如己出。

“姑母哪里的话,”沈知韫顿了顿,接着道:“沈家表妹无事便好。”

话音刚落,方才还称自己无恙的谢恒,忽地揉起了额头,面露难色地对晋王妃道:“王妃,方才坐马车,想来是有些颠簸,这会儿头有些疼,不知王妃可否行个方便,让我暂歇一会儿?”

晋王妃闻言,忙关切地问:“可要召太医来瞧瞧?”

永昌长公主也接话:“是啊,让太医来给你瞧瞧。”

谢恒虚弱地摇摇头,“不劳烦了,歇会儿就好。”

见此,永昌长公主只得对晋王妃道:“那有劳嫂嫂了。”

晋王妃连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随即便命人领着谢恒去了一处客院。

看着谢恒被人半搀着离开的背影,沈知韫眉头微蹙,略坐了会儿后,也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花厅。

……

沈知韫对晋王府不熟,好不容易才找到谢恒暂歇的小院,而后又支开了在屋外候着的婢女。

推开房门,方才还娇弱地喊着头疼的人,这会儿正老神在在地坐在铺着厚厚褥子的圈椅上,神情轻松、神色惬意。

那自在饮茶的模样,十足的主人架势。

谢恒对沈知韫的到来全然不觉诧异,他冲沈知韫做了个“请”的手势,亲手给她斟了茶。

“世子能跟到此处来,想必不是偶然。”

沈知韫见状,心里也对两人互换身份的事肯定了八九分,但总归还是想要得到肯定的回答。

她道:“难得你我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在一处饮茶,不知你可还记得当初咱们为何会结下梁子?”

谢恒便笑,说起这个,他怎么会忘?

当初沈知韫随永昌长公主进宫拜见皇后,他存心作弄她,趁她在偏殿熟睡时,偷偷在她脸上画了只乌龟,等她醒了,又哄骗她去殿外转了一圈,最后告知她真相后,把她气得大哭,谁来都哄不好。

自此,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见眼前这人说出了当年之事,沈知韫心中再无任何怀疑——

眼前的人就是谢恒,他们确实互换了身份。

沈知韫垂眸,而后起身对谢恒郑重下拜,“多谢世子当日出手相救,若非因我之故,你与我也不会发生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谢恒虚扶了她一把,随后懒懒地靠在圈椅上,道:“表妹客气了,当务之急是想想,如何各归其位才是。”

沈知韫深以为然,且不说她一朝成了男儿身有诸多不变,只说谢恒的身份,那就不是能长久与她互换的。

他是晋王府世子,还是养在宫中的宗室,往后兴许会位登九五。

不管怎样,两人还是应早些换回来才是。

沈知韫皱眉,“当日到底为何会发生此等奇事?”

谢恒自是不知,却还是细细地回想了起来,“那日地动,你落入水中,我记得我下水救你时,你被水草缠住了,我替你割断水草后,你约莫是太害怕了,一直……”

谢恒猛地止住了话头。

当日沈知韫一直往他身上扑、缠着他,但这话显然不适合宣之于口。

但沈知韫对当日之事也是清楚的,饶是谢恒没再说下去,她也红了双颊。

“若是如此,那倘若再落一次水,是不是有可能换回来?”

谢恒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沈知韫的想法,“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再落一次水,只怕会没命,不可入此险境。”

沈知韫:“那就等暖和了试一试?”

谢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淡地道:“这会儿才正月,大地回春需三月。”

沈知韫懂了,谢恒的言下之意便是,若要等暖和了两人入水,那这段时日他们就得用对方的身份。

她可不愿意。

因心烦意乱,沈知韫不免多饮了茶。片刻后,她便面露焦急之色。

谢恒观她神色,随后轻笑,“想出恭?”

沈知韫抬眼瞪他。

两人如今虽说互换了身体,但是谢恒堂而皇之地说“出恭”二字,仍会让她难堪。

谢恒没计较沈知韫的眼刀,他指了指屏风,道:“后面有恭桶。”

沈知韫没理会他,她才不会当着谢恒的面出恭。

可她刚站起来,准备另寻一处时,那抹急切却越来越明显。

谢恒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抬脚往外走去。

沈知韫这才放下了心,可等她走到屏风后时,却又犯难了。

她刚醒不久,还没有出过恭。

男子,是如何出恭的?

沈知韫不懂,但手比脑子快,在她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时,右手已撩开了衣袍,往下探去。

几乎是在沈知韫碰到那物的刹那,她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时,她已在屋外了。

沈知韫看了看四周,再摸了摸脸颊,顿时喜出望外——

她好像又换回来了。

沈知韫又惊又喜,忙推开门想要瞧瞧谢恒。

她提起裙摆进屋,径直往屏风后而去。

“世子,我……”

沈知韫的话戛然而止。

她忘了换回来之前她正准备出恭,而这会儿的谢恒正扶着那物,做着她未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