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说此次进宫,等于白跑一趟,依然没能了解到江芈公主和唐姑果以及徐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几日未曾归家,见左右无事,便干脆回来家中,命老仆烧了热水,好好泡了一泡。一直泡到一大桶滚烫的热水变成凉水,这才跳出浴桶,梳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往屈府赶来。
一名仆人正要出去找他,见他自行到来,喜不自胜,躬身禀道:“屈莫敖他们几个回来了,请宫正君立即去堂中议事。”
孟说遂赶来堂中,却是不见南杉,只有媭芈和屈平姊弟。屈平一见他便道:“南宫正是对的,根据当时刺客所站的位置及弓弩所指的方向来判断,太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刺客的目标,目标只可能是大王或是华容夫人。”
孟说道:“那么测试弓弩射程的结果如何?”媭芈道:“无论刺客站在台座的东南角还是东北侧,都能射及大王或是华容夫人。我们等于又回到了起点,最终还是要依靠唐姑果的证词或是刺客本人的口供来解开谜题。可惜这两个人偏偏死了。”顿了顿,又道:“南杉让我代他向宫正君说声抱歉。”
孟说道:“这是为什么?”媭芈道:“他应该是第一个看到刺客取出弓弩瞄准王座之人,虽然有所反应,但他的心思全在那支射出的弩箭上,至于那墨者唐姑果当时站在什么位置,又是何时扑倒刺客,他竟然完全未留意到。”
孟说道:“这不过是人本能的反应罢了,南宫正何过之有?换作我,也定会如此,眼中只有那支箭。”
媭芈道:“至于那刺客徐弱为何要冒险从广场南侧移到北侧,我到高唐观现场看过后,有了一个想法。”
孟说早已经见识到这位年纪轻轻却又聪慧过人的少女的本事,连连催促道:“快说,快说。”
媭芈道:“公主貌美,天下皆知。那刺客徐弱后来肯屈服招供,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见到公主的面。公主进去后,他完全是一副色迷心窍的样子。我在想,也许徐弱只是倾慕公主的美貌,但他最开始所站的广场南侧,只能看到公主的侧影,只有移到北侧,才能看清公主的面容。也许他正是为了这个。”
屈平道:“可惜我们之前怀疑公主,导致她赌气离去,我们始终不知道徐弱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宫正君,你可有就此问过公主?”孟说道:“公主不肯说。我看得出她很是气恼。”
媭芈道:“公主杀死徐弱后,我们都很惊讶。公主则称徐弱为恶贼,说他一直用言语挑逗她。如此可以进一步证明,这徐弱只是垂涎公主美色,在高唐观冒险移动位置是如此,后来一定要见公主才肯招供也是如此。”
这的确可以解释徐弱冒险移动位置的理由。孟说也承认没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更合理了,但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徐弱那番话来:“我徐弱不敢与令祖孟巨子比肩,却也知道人当言而有信。大丈夫得以立于天地之间,百折不屈,唯‘信义’二字。”
想不到能说出这样一番豪言壮语的人,居然是个惑于美色的登徒子。可仔细回想,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又有什么稀奇呢?一度雄霸中原的吴王夫差不就是因为迷恋越女西施才招致亡国惨剧么?屈氏先人屈巫不就是因为热爱夏姬而招致灭族命运,又由此给楚国带来灭顶之灾么?再说他自己,不也是在公主的炫目美色下,答应了要为她拷打死刺客么?一时心有所感。
屈平叹道:“这件案子到目下的局面,已经彻底陷入困局,公主又不肯开口吐露到底徐弱跟她说了些什么,怕是再也难以追查下去了。我预备在两日后上朝时将所有经过情形禀告大王,宫正君以为如何?”
孟说只能同意,道:“只能如此。”出来召集卫士,命各人分散去传令,将监视嫌疑人的卫士撤回。
正预备离开时,媭芈追出来问道:“我预备进宫去瞧瞧公主,宫正君可有话让我转带?”
她明知道孟说是宫正身份,可以随意出入王宫,却还要为他带话给公主,可谓是明眼人了。孟说面色一红,摇了摇头。
媭芈见他木讷,丝毫不解女儿家心事,只得出言指点道:“宫正君既觉有愧于公主,何不……”未及语毕,一名卫士匆匆地奔过来,叫道:“宫正君,大司败正派人四处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