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众人各自依计划行事。孟说踌躇许久,还是进来王宫,到公主寝宫外求见。
公主寝宫名公主殿,是王宫中唯一的干栏建筑,半筑于水池上,以竹木结构为主,一楼架空,只有明柱和围栏,二楼则是居所。楼西是曲水清池,风景极佳。
孟说在殿下等了许久,才有一名圆脸宫女出来道:“公主半夜才从大王寝宫处回来,现在还未起床,请宫正君迟些再来。”
孟说不知道江芈昨夜对楚威王说了些什么,但既然宫中一切无事,楚王应该相信了公主,而今既有了新的证据证明公主无辜,少不得要让公主尽快知道,当即对那宫女道:“我有要紧事要见公主,还请再通报一声。”
他在王宫内外名声很好,精明能干,武艺高强,长相英俊,很讨宫人们的喜欢。那宫女歪着头打量他一眼,咬了咬嘴唇,道:“那好吧,婢子可是为孟宫正才破例的哟。”说罢嫣然一笑,娉娉婷婷地转身,“咚咚”上楼进去了。
不一会儿,那宫女重新奔了下来,摇了摇头,低声道:“公主虽然醒了,却不肯见宫正君。还说谁再替宫正君通报,就要砍了他的头。”
孟说愈发心急如焚,又不敢硬闯,只好对那宫女道:“烦请你转告公主,事情弄清楚了,公主是清白的。臣这就会去将实情禀报大王,稍后再来求见公主,要打要杀,任凭公主处置。”
圆脸宫女点点头,重新打起帘子进去了。
孟说又站在下面庭院中等了一会儿,依旧不闻公主相召,只得悻悻转身离去。刚走到花圃边,有人叫道:“宫正君留步!”
适才那圆脸宫女追了上来,道:“公主同意见宫正君了,请随婢子进去。”
孟说大喜过望,忙跟着宫女上殿,进来寝殿内室。江芈斜倚在珠帘后的床榻上,看不清面容。
孟说道:“臣见过公主。”江芈道:“孟宫正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孟说道:“昨日是臣的错,还求公主原谅。”江芈冷冷道:“孟宫正有什么错,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我同意见你,是想听听我又如何由嫌疑人变成清白之身了。”
孟说见她语气极其生疏冷淡,心道:“公主终究还是恼怒我。”心中颇为沮丧。见两边内侍、宫女环伺,也不敢多说,只得将南杉的证词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江芈淡然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来人,送孟宫正出去。”
孟说上前一步,叫道:“公主,臣还有话说。臣今日来,除了将最新案情禀告公主外,还想问一下公主为何要派人绑架唐姑果,还有那刺客徐弱临死前都对公主说了些什么。”
江芈道:“我不想告诉你。来人……”孟说道:“难道公主就不想查出真凶,好为华容夫人报仇么?”
内侍见江芈不答,便上前挡在孟说面前,道:“孟宫正,请吧。”
孟说无可奈何,刚刚转身,却听见江芈道:“等一下!”顿了顿,又道,“打起珠帘。你们都先退出去。”
内侍和宫女依言退出内室。江芈从床榻上坐起来,光着脚走到孟说面前。她只穿着贴身的内衣,包裹出优美动人的曲线,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体香。只是才过了一夜工夫,她的娇美容颜已变得极为惨淡,那双灵活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呆滞凝重,露出一副疲惫不堪、昏昏欲睡的样子。仿若遭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又或者是患了什么重病。
孟说一见之下,极为吃惊,失声道:“公主你……”
江芈却举起了纤手,扬手朝他脸上打下来,一连扇了四下。
孟说嘴角渗出了血迹,他举袖抹了一把,叹了口气,却是一声不吭。
江芈冷笑道:“你为什么不躲?你不是楚国第一勇士么?十个卫士也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什么不躲?”孟说道:“臣错怀疑了公主,本来就该打,只要能令公主消气,多挨几下也没什么。”
江芈道:“我不是要消气,我恨你!我有今日,全是你害的。你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
孟说愕然道:“公主说什么?”江芈道:“我恨死你了,我恨不得杀了你!”双手握拳,雨点般地朝孟说胸口砸下。
孟说忙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指如柔荑,肤如凝脂,不由得心中一荡,道:“公主放心,臣这就去将案情禀告大王,并向大王请罪。”江芈凄然道:“迟了,一切都太迟了。”眼泪怔怔地流了下来。
孟说见她玉容落寞,梨花带雨,大为心痛,道:“怎么会迟呢?公主昨夜回宫后对大王说了什么?”
江芈挣开双手,旋即换了一副冷酷的口吻,道:“你走吧,我再也不要见到你。”退开两步,叫道:“来人,快些送孟宫正出去,不准他再踏进我这公主殿一步。”
内侍一拥而进,扯住孟说便往外走。临出门的一刹那,孟说扭过头来,道:“公主放心,臣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华容夫人一个公道。”江芈应道:“好,如果你能查到真相,我就原谅你。”
她的语气中带着毋容置疑的鄙视和嘲讽,孟说一怔之间,不及多问,便已被内侍们半扯半推地拉出了寝殿。
他知道公主性情娇纵,自小到大一直是楚王的掌上明珠,从没有受过半分委屈,忽然在遭逢丧母之痛时被人污为刺客主使,连她倾心相托的男子也怀疑她,自然难以轻易释怀。既然一时不能劝转她,也只能慢慢设法求得她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