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说只得怏怏离开王宫。他心情郁闷无比,也不愿意就此回家,干脆驰马来到屈府。正好在门前遇到媭芈拉着南杉的手从凤凰山方向疾跑过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媭芈兴奋地道:“我们都弄错了,太子不是刺客行刺的目标,或者说,坐在北侧的任何一位大臣都不是刺客行刺的目标。”孟说不禁一呆,道:“什么?”
媭芈道:“我们进去再说。”进堂坐下,又派仆人叫来屈平等人,道:“南杉可以证明太子不是刺客行刺的目标。”
之前江芈公主在高唐观大殿质问令尹昭阳,如何能肯定刺客的行刺对象一定是楚威王,实际上是在暗示太子槐是射杀华容夫人的幕后主使。南杉是太子槐内弟,本该竭尽全力为太子洗脱嫌疑,如果太子槐就是刺杀对象,那么就绝不可能与刺客有牵连。这本是太子脱嫌的最好时机,他却说太子不是目标。除了媭芈外,屈匄、屈盖、屈平和孟说都惊讶地看着南杉。
南杉见旁人困惑,当即说明缘由。原来他当时站立在楚威王的斜背后,也就是台座的西南方向,正好能清楚地看见太子一方的情形。案发时,楚王扶着华容夫人站起身来,诸公子、公主和大臣们也都跟着起身,但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这时候,刺客出现在台座北侧,取出弓弩,对准西首正中。无论他要射杀的是楚威王和华容夫人中的哪一个,都绝不可能是太子。因为南杉所站的位置,正好跟楚威王、刺客大致成一条直线,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弩箭指向的是自己。而太子槐当时站在楚王的北首下方,与王座相距数步之遥,若是刺客弓弩指向的是太子,那么南杉就不会感到弩箭正朝自己呼啸而来。另有一点,那刺客强壮有力,肯定不是普通人,为了等云梦之会这一天,应该已经筹划许久,决计不会弄错行刺对象。
众人听了南杉的解释,均觉得有理。既然行刺对象不会是太子,那么江芈公主的嫌疑立即变得微乎其微了。
孟说更是心道:“原来公主果真是清白的,是我冤枉了她,所以她才那么生气。”不免心中很是悔恨。
屈盖道:“南宫正,想不到你为人如此诚实有信,并不因为太子是你亲属就袒护他,阿兄和我之前都小看了你。”
南杉道:“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叹了口气,道:“台座四周本来就该我负责,若是我多留点神,兴许刺客就不会得手。”
按照南杉的说法,行刺目标必然是楚威王和华容夫人中的一个,可如此就与唐姑果的证词矛盾——那刺客身上藏着弓弩,虽有长袍掩饰,但广场上人山人海,随时有可能被人发现而暴露,他为何又要冒险从南侧挤去北侧呢?唐姑果的证词也是可信的,他不可能凭空编造出这么一个细节来撒谎,所以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缘由,促使刺客必须由南侧移往北侧。
孟说道:“可惜刺客和唐姑果都已经死了,再无人可以佐证。”当即说了江芈公主派人绑架了唐姑果并拷打致死的经过。众人闻言极是惊讶。
屈平道:“那么宫正君可有问公主为何要这样做?”孟说摇了摇头,道:“我本来就是因为怀疑公主才去暗中跟踪她,当时一看到唐姑果的时候,就愈发肯定公主卷入其中。她气急败坏之下什么也没有解释,就直接回王宫了。”
媭芈道:“我猜公主派人绑走唐姑果,无非是想弄清刺客真正要行刺的对象到底是谁。唐姑果一定将对孟宫正说过的那番话又对公主说了一遍,想用证词来换取和氏璧,惹怒了公主,所以才严刑逼问,结果意外打死了他。”
屈平道:“公主这一节,可以请孟宫正明日进宫当面问她。可惜,那刺客从南到北的疑点,恐怕再也难以解开了。”
屈匄官任司马,曾多次领兵出征,算得上是身经百战,道:“我看过那刺客用的弓弩,并不是战场上作战的弩器,而是一种袖珍弓弩,射力不能及远。大王居中而坐,华容夫人坐在大王左侧,也就是正西偏北的地方。有没有可能刺客要射杀的就是华容夫人,他暗中揣度射程不够,所以刻意挪到北侧,总能离得近些?”
众人顿觉眼前一亮。媭芈道:“这一点我可没有想到。”
屈平道:“验证这一点并不难,我们可以带着弩箭重回高唐观做一个试验。”
孟说道:“那好,明日一早我们分头行事,我进宫去问公主关于唐姑果的事情,南宫正和屈莫敖去纪山实地测一下弓弩的射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