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无唐姑果下落,孟说便赶来王宫。楚威王正在燕朝与群臣商议华容夫人丧事,直到正午时才散朝。
孟说一直等在路门边,见令尹昭阳出来,忙上前见礼。
昭阳奇道:“孟宫正是在特意等本尹么?”孟说道:“是。”当即禀报了墨者唐姑果来楚国是为了助秦王夺取和氏璧一事,又道,“大王命臣务必护得和氏璧周全,而今唐姑果下落不明,臣怕他已经有所行动,特意提请令尹君留神。”
昭阳感叹道:“想不到墨者居然也参与其事,墨家当真是今非昔比。”又谢道,“多谢宫正君提醒。”
孟说道:“这是下臣分内之事。若有任何差遣,令尹君随时吩咐便是。”
昭阳道:“正好有一件事,少不得要劳烦宫正君。再过一个月就是内子的生日,本来说华容夫人新殁,就不办寿宴了。大王适才在朝上特意提到此事,说巫觋新卜过卦,王室阴气太重,要多办几场大宴冲冲晦气,命臣给内子办一场热闹的寿宴,广宴宾客,还命太子当日一定要代他来祝寿。既然是大王之命,我也不能推辞。”
孟说道:“令尹是要下臣带人协助府中宿卫么?”昭阳道:“正是此意。倒不是因为太子和其他重臣都要到场,而是宾客们一定会让本尹取出和氏璧观赏。本尹不能推辞,也不得不取出来。按宫正君所言,而今郢都城中已经有墨者对和氏璧虎视眈眈,万一还有什么人图谋不轨,本尹怕人手不够。”
孟说心道:“现在可谓是楚国的非常时刻——因为一句‘得和氏璧者得天下’的谶语,楚国成为了天下逐捕的目标,大王病入膏肓不说,华容夫人又在纪山遇刺。可大王明知道觊觎和氏璧的人不少,墨者还算光明正大,肯将来意坦然相告,不知道暗中还有多少人蠢蠢欲动,大王居然还让令尹为夫人大办寿宴,不是有意张扬么?莫非是要引什么人上钩?”
愈发觉得国君的心意高深莫测,本有心去向楚威王问个明白,却又怕遇上那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公主。倒不是孟说害怕或是厌恶江芈公主,他只是觉得从昨夜江芈亲手为他佩带容臭开始,他就变得心乱如麻,不是他自己了。
昭阳见他默然神思,似是猜到他的疑惑,道:“若是那些图谋和氏璧的人始终在暗处,确实是防不胜防。但若有一个公开的机会,我们说不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孟说点头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只要有用得上下臣的地方,任凭令尹君差遣。”
昭阳道:“好。本尹还要到外朝处理公务,请宫正君明天晚上到本尹家里来,我们再好好商议一下。”孟说躬身道:“遵命。”
他原以为昭阳肯定会问起刺客一案,对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令尹,万一问起案情进展,他也不得不据实回报,包括刺客刺杀的对象很可能是太子槐,江芈公主则是目前最大的嫌犯等。却不料对方未有只言片语涉及,不由得心道:“令尹对行刺一案毫不关心,看来他并没有什么牵连。如此,太子也应该不知情。我应该及早撤回太子宫附近的卫士,毕竟暗中监视未来的储君,大大的犯忌。我虽问心无愧,一切为公,但太子心胸狭隘,万一被他知道,不仅我本人要遭殃,那些办事的卫士多半也要人头落地。”
孟说转念又道:“啊,我险些上当了,昭阳总理楚国政事军务,问及案情是他分内之事,他刻意避开不提,才更加可疑。”
在他内心深处,自然是希望江芈公主没有任何干系的。若不是唐姑果的证词,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公主其实就是杀人主使,所以他宁可主观地去怀疑太子槐一方。他深知自己的判断已然受了感情羁绊,理该退出这件案子,可他又没有勇气赶去向楚威王禀明真相——那样做的话,势必会令江芈公主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即使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月下表白只是要利用他,他还是不愿意看到她有事,至少在没有实证的时候如此。
他本是坚毅果决之人,一时心有所感,居然站在路门处愣神了许久。背后忽有人叫道:“宫正君。”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竟是南杉。
孟说狐疑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随即想到对方是自己的副手,统率王宫卫士,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稀奇,忙道:“抱歉,我糊涂了。”
匆忙离开王宫,一路赶来十里铺,希望能侥幸逮到墨者唐姑果,再度确认供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