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泽走得很快,烟淼有些跟不上,她小跑绕到他跟前,边说边往后退。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你要请我吃饭?”
闻泽看她一眼,语调平平,“不然你请我?”
烟淼笑着露出梨涡,一顿彩虹屁输出,“谢谢学长请我吃饭,学长真好,人帅心善,魅力无穷,让人神魂颠倒夜不能寐反复死去。”
闻泽压根不吃这套夸夸文学,脸上的表情冷漠得无懈可击。
“你知道女生都怎么评价你吗?有说你是高冷风的,还有认为你是禁欲风,不过我觉得都不是……”烟淼眨了下眼,“是我看着你会发疯。”
闻泽一把摁住她肩,“后脑勺没长眼睛就正常走路。”
烟淼闻言回头,承重柱离她只有不到五厘米。
闻泽:“想吃饭就不要恶心我。”
烟淼悻悻地笑了下,和他并排而行,回归正常。
烟淼:“你要请我吃什么?”
闻泽:“食堂。”
“啊……”烟淼脚步停下,“能不能出去吃?”
闻泽没有回答,用沉默来表示拒绝。
食堂就食堂吧,选个最好吃的。
烟淼追上去,试探性地问:“三食堂可以吗?”
闻泽:“五食堂。”
烟淼:“我请你好不好?去校外的美食城,有一家东北菜可好吃了。”
闻泽:“不需要。”
五食堂离这最近,拐个弯就到了,烟淼严重怀疑闻泽是故意,故意给点小甜头打发掉她这个烦人精,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她点了一碗米线,闻泽在旁边窗口正常打餐。
已经过了饭点,加之周末,食堂人烟稀少。
但仍有不少目光投来。
一是男帅女美胜过明星,二是男生是印在招生简章上的人。
烟淼胃小,习惯吃一会儿休息一会儿。
她刚搁下筷子,闻泽就开口:“人也见了,饭也吃了,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很难得对她说这么多字,但字字扎心。
烟淼答非所问:“你还要去研究所?”
冷光灯下,他瞳仁很显深邃。烟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像装了星星,但流露出光芒却极其疏离。
他说:“烟淼,我没时间陪你玩。”
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好听。
“没关系。”烟淼:“我有时间陪你玩。”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不算吵闹的食堂里,只有学生走动的声音。
闻泽面对过很多复杂的公式,却没有一道像她这样棘手。
“你能不能叫我小淼,或者三水,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我,总觉得你很凶,有点儿害怕。”她忽然皱着眉头说。
闻泽被气笑了,“威胁我的时候怎么不怕?”
烟淼认真解释,“当时没想那么多。”其实私心想听他叫自己小名。
“剩下两件事在一周内做完,不然我会报警。”闻泽下最后的通牒。
烟淼游离在外的思绪收回,表情僵了僵,“你要抓我?”
闻泽纠正,“ 是警察抓你。”
烟淼:“你报警就是你要抓我。”
“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盗窃和骚扰,都是要坐牢的。”
语气不像是吓唬,是在郑重其事地警告。
烟淼缓慢垂下头。长这么大,从没暗恋过哪个男生。好不容易心动一次,居然想让她坐牢。
像吞了一颗未成熟的葡萄,卡在嗓子眼又酸又涩。
“周天有部我很喜欢的电影重映,你陪我去看吧。”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抬起头的瞬间,眼里似乎闪着水光:“看完就把钢笔还你。”
“还有呢?”他问。
烟淼摇摇头:“就这一件事。”
“确定?”
其实烟淼脸皮也没那么厚,摆出苦瓜脸,“嗯,不想坐牢。”
翌日中午,在寝室吃外卖的烟淼接到哥哥烟深的电话,说出差路过,让她晚上七点去西门外的日料店吃饭。
烟淼咬住筷子,“我晚上有课。”
烟深:“什么课?”
烟淼想了想,“形态研究。”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烟淼继续看剧吃饭。
十分钟后,手机震动几下,烟深发来两条语音。
“找死是吧?”
“形态研究是明天的课。”
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更烦躁了,烟淼放下筷子,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字骂过去。
对面看都没看,秒回——
【别让我来宿舍逮你】
晚上烟淼苦兮兮地去了日料店,故意迟到二十分钟,烟深居然没来。
贴满水钻的延长甲敲着桌面,她长按语音,冷嘲热讽道:“你是被车撞了么?能不能快点爬过来?给你十秒的时间,不来我就——”
后脑勺被人狠狠一拍。
“中午吃屎了嘴这么臭。”
烟淼伸长胳膊抽他,烟深早有预料般地往前一迈,落空的烟淼气鼓鼓,“我吃你了。”
兄妹俩相差五岁,烟淼觉得哥哥长得太丑,烟深嫌弃她没长脑子,俩人从小掐到大。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烟淼读三年级的暑假。
那天父母不在家,她不小心弄坏了烟深的变形金刚,烟深把她揍得哇哇大哭。
她一个人偷跑到派出所,哭着让警察叔叔抓坏人。
了解完事情经过的警察给烟母打了个电话,在等待家长来接人的间隙,啼笑皆非地问她:“把你哥哥抓来然后呢?”
烟淼吃着警察给的棒棒糖,大声且兴奋地道:“枪毙!”
烟深喘着粗气跑进来,听到这两个字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当晚烟淼只是被父母口头教育,而烟深则吃了好大一顿竹笋炒肉。
自此,兄妹俩的关系更下一层楼。
……
店内的装饰精致而舒适,挂在头顶的纸灯笼透出淡淡的温馨气氛,但显然和他们这一桌和这两个字无关。
两人各玩各的手机,直到吃完甜品的烟淼起身。
“坐下。”烟深忽然抬头。
烟淼满脸问号。
烟深放下手机,“有事和你说。”
烟淼懒懒往后一靠,不以为意地继续玩手机。
烟深表情严肃:“看着我的眼睛。”
烟淼抬头,“?”
烟深哽了哽喉咙,又咳嗽两声:“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有违伦理道德的事。”
烟淼一脸懵逼:“我做什么了?”
这事根本就不该他来说,但谁让是他发现的。
烟深没好气地扔出个东西来,用目光狠狠地审判她。
烟淼一头雾水地捞过小盒子,在看清上面的字时,又猛地扔了回去,“你有病是吧!”
“上周搬新家在你床垫下发现的,爸妈暂时还不知道。”烟深闭了闭眼睛,而后抬眸:“劝你老实交代。”
生产日期是三年前,四只装用了两,他不敢想象还没成年的烟淼都背着父母干了些什么。
并且她的复读似乎也跟一个男人有关。
此时隔着日式纸门帘的另一桌。
闻泽和师兄罗肃以及应用数学方向的几个学生,跟随者侍应生进来。
刚落座,就听见隔壁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最后问你一遍,和谁上的床?”
“我也只说最后一遍,我没有。”
“证据都摆这儿了,你还要狡辩?”
“都是你自以为是的证据。”
“避`孕`套都不算证据什么算?非要我亲手抓到那个臭男人是不是!”
隔壁的争执戛然而止,像是铁证如山下,犯人最终被法官判了刑。
他们这桌也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罗肃常年扮演破冰角色,“啧,吃个饭还能听这么劲爆的八卦。”
“肯定不是A大的。”坐在对面的女生推了推黑框眼镜。
“也难说。”另外一个男生道:“隔壁曹宇不就脚踏两条船被人挂在校园墙上。”
话题止步于此,大家都不是爱八卦的人,也没当回事,点菜的点菜,烫杯子的烫杯子。
罗肃看到师弟微沉着眉头。生活有洁癖的人,一般也有精神洁癖。
“要不我们换个位置?”他提议。
其他人纷纷说都行,罗肃挥手招侍应生,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闻泽忽然开口:“算了。”
话音一落。
隔壁传来屏风碰撞的声音,接着,一个长发女生拎着包大家眼前跑过。
看得出来是气急败坏,带跟的皮靴踩得噔噔响。不过女生蓦地停住了,转头看过来,脸上的表情呆滞又错愕。
烟淼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闻泽,他居然参加聚餐?
毫无隔音效果的屏风,听得一清二楚吧?什么时候来的?到底听到了多少?
她后退一步,两人目光对上。
店内不算吵闹,门口的造景传来潺潺流水声。
要不要解释?视线扫过他冷峻的脸,算了,人家不见得想听。
她狠咬了下嘴唇,扭头离开。
女人在前面跑,男人在后面追,嘴里还嚷着“信不信我打断你腿”,精彩上演着狗血伦理剧里的经典桥段。
罗肃挠了挠头,看向闻泽。
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和背后的木质装饰品一样冰冷,罗肃习惯了师弟的面无表情,他凑过去小声道:“这种人就是看谁帅就勾搭谁,你只是其中的一条鱼,拒绝没有错。”
一开始还觉得师弟太无情了,现在看来是那个叫烟淼的女人活该。
他拍着闻泽肩膀,同仇敌忾,“下次再敢来我们研究所纠缠你,我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闻泽没搭腔,在对面的博士学姐抵了抵黑框眼镜,“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男的有暴力倾向,出轨的女生估计会被打得很惨。”
顿了下,又改口:“不是估计,是肯定。”
路灯冷暖交织成片,车流声喧嚣。
面对快气爆炸的烟深,烟淼靠在电线杆上,一边玩手机一边回忆。
直到等待的烟深快气炸了,才冷不丁抬头。
“想起来了,是我买的,初三买的。”
“…………”
“因为好奇,听说可以拿来吹气球。”
“…………”
“吹完就被我扔到你衣柜后面了,不信的话自己去找。”
“…………”
烟深缄默片刻,一个暴扣敲过去,“长个脑袋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高点儿吗?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烟淼吃痛双手护住头,“你还不是看片。”
烟深的沉默震耳欲聋。
“哥。”烟淼一把抱住他手臂,晃了晃。
烟深嫌弃推开。
烟淼说:“我快过生日了。”
烟深嗤之以鼻,“还有两个月叫快?”
烟淼:“我想要个包。”
烟深:“我又不是你爹。”
烟淼:“那你借我点钱。”
“行。”烟深爽快地答应了,烟淼喜笑颜开,正想说两句好话,烟深慢悠悠来一句:“回头给你烧过去。”
烟淼抬脚踢过去,早有防备的烟森一把抓住,烟淼挣脱开,又跳起来猛拍他头。烟深忍无可忍,攥住她两只手。
虽然是真的厮打,但更像是情侣间打情骂俏。
屋檐悬挂的纸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闻泽熄灭还剩半截的烟,转身进了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