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报晚版第一页出现了轰动的新闻:
多年荣膺奖状之模范女护士,已故让奈医生的秘书,露茜·普莱丝因谋害上司,杀死权势炙手的阿比嘉·道伦,已被逮捕。
什么解释也没有,因为别的情况一概无可奉告。各报主编纷纷对自己的访员提出同样问题:“可信吗?也许这又是一条诱兵之计?”访员都说:“不清楚。”
皮特·哈伯的回答却是一个例外。他冲进主编办公室,关上门同主编密谈了半个小时。他一个劲儿说呀,说呀,说个没完……当他离开以后,主编双手颤抖着抓起桌上那厚厚的一叠打字稿,读了起来。他惊呆了,立刻抄起电话,作了安排。
皮特已得到埃勒里·奎因的允许独家公布全部案情经过,这会儿他跳进一辆出租汽车,飞快地驰向警察局。他发了一笔大财,非常得意,他意识到只有他独家掌握着案件的全部材料,不出几个小时,这材料就要印成惊人的份数。
区检察院里一片混乱。区检察官辛普森同助理检察官迪莫西·克洛宁经过紧急磋商,悄悄溜出办公室,躲开了发疯的访员们,徒步走到警察局。
市政厅里乱成一团。市长同一群秘书关在办公室里。
他在房间里踱着快步,口授着,命令着,回答着全市官方人士在电报中提出的各种问题。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那涨红的脸上滚落下来。
“长途电话,州长请您讲话。”
“递过来!”市长一把抓过听筒,“您好,您好,州长先生……”转眼间他的声音变得像小绵羊一般柔和,“没错,一切都结束了。情况完全准确。正是普莱丝这个女人干的……知道,州长先生,知道……这个人在调查报告中很少露面。这是我所遇到的最狡猾的家伙!……是的,五天。挺不错,是不是?五天就把本市有史以来最扑朔迷离、最惊心动魄的两件凶杀案一举侦破了!等以后我再给您打电话报告详情……谢谢您,州长先生。”
他挂上了电话。房间里出现了一片恭敬肃穆的气氛。
这时,市长脸上那种诌媚的表情又变得荡然无存了。
“真是的,警察局长在哪儿?再给他往办公室挂个电话!他们都搞清了些什么呀?天哪,这案子到底怎么破的,现在大概谁都一清二楚,只把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吧!”
“是啊,市长先生。非常抱歉,没能及早给您打电话,对这个家伙已审讯过了。是啊,很忙碌。哈哈,哈哈……不,现在还没法向您报告任何详细情况。不过什么问题也不会出。不用担心……普莱丝还没有口供。她一直不开口。不,只不过是暂时的顽固。她表现出妄图侥幸过关的心理。她不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那么多情况,证据确凿……哦,是的。奎因探长向我保证,出不了今天,她就会老老实实地供认不讳的。没问题。什么?……当然喽!案情太离奇了!最狡猾的手法全都一一被揭穿了……是的,是的!再见。”
警察局长撂下电话,像一袋倾倒的面粉似地瘫倒在圈椅里。
“他妈的!”他对自己的助理声音微弱地说,“奎因这家伙哪怕给我一点儿暗示也好哇!”
两分钟后,他进入走廊,眼睛里露出恶狠狠的神色。他擦擦脑门,悄悄朝奎因的分局走去。
这一天,奎因探长的分局是纽约市最清静的衙门。老探长坐在圈椅里,就像骑手正骑在马鞍子上一样。他正通过内部电话压低了嗓门给各地下命令,不打电话时,就对书记员口授文件。
埃勒里惬意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吃苹果。他仿佛同整个人类都相处得极为融洽。
迪居那坐在埃勒里脚旁的地板上,他正忙着消灭一大块巧克力。警探们川流不息地在走廊跑来跑去。门上有人轻轻敲了两下,进来一个便衣。
“格尔达·道伦要见您,探长先生,让她进来吗?”
老探长向后一仰:“格尔达·道伦?好吧。比尔,你不要走。谈话用不了一分钟就会结束。”
便衣领着格尔达·道伦来了。她穿着孝服。这是一位亭亭玉立、相当有魅力的姑娘,面颊上因为激动浮起了两朵红云。她的手有些颤抖。她来到老探长的桌前。
“道伦小姐,请坐,”老探长高兴地说,“看到您身体健康,我很高兴。您找我有事情啊?”
她的嘴唇哆嗦着,显露出异常激动的神色:“我想说我……”她一阵难为情,低下头去,“您把这个可怕的、危险的女人抓住了,实在太好了。真难想象,她还跟让奈医生到我家去帮着给妈妈治过病呢!我真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事同菲利浦有关,菲利浦·莫高斯,我的未婚夫……”
“您的未婚夫菲利浦·莫高斯又怎么啦?”老探长语调温存地问。
她用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老探长,表现出哀求的神色:“我很不安……一天之前您曾警告过菲利浦。奎因先生,您还记得吗?同他销毁文件有关。您现在不打算惩罚他了吧?真正的凶手已经……”
“噢,我明白了,”老探长拍拍这位姑娘的手,“如果这就是使您那颗芳心不安的全部原因,我亲爱的,那就请您把它全都忘掉吧。莫高斯先生的行为,怎么说呢,有点不检点,我当时实实在在是非常生气,不过现在并不那么生气啦。您把这些都忘了吧。”
“那么,真是太感谢您啦!”她的脸上涌现出一片喜色。
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警察被人在身后猛推了一下,踉踉跄跄地跌进了办公室。菲利浦·莫高斯跟着也闯了进来。他的目光在搜索着什么人。他看到格尔达·道伦后,立刻跑过来,把一只手放到她肩上,恶狠狠地瞪着老探长说:“你们要把道伦小姐怎么样?格尔达,他们告诉我,说你到这儿来了。他们要把你怎么样?”
老探长皱起了眉头:“道伦小姐,莫高斯先生,尽管我们看到二位这样幸福,打心底里是特别高兴,不过我还得提醒您一下,请别忘了这是警察局。”
十五分钟后,老探长的办公室已完全是另外一番情景。
椅子都搬到了办公桌旁。在座的有区检察官辛普森、警察局长和皮特·哈伯。迪居那坐在局长身后的椅子上。
埃勒里和明钦医生站在窗前,低声交谈着。
“我想现在医院里一定像疯人院一样。你看呢,明钦?”
“是啊,一切都太可怕了!”明钦失魂落魄地说,“谁也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一切都完全瘫痪了。谁能想到?露茜·普莱丝!这太不可思议了。”
“顺便问一下,咱们那位冶金学家肯奈泽尔对这件新闻的反应如何?”
医生做了个鬼脸:“他不是人,只是个机器人。他一点也没有表示出有什么高兴的样子。现在他的实验经费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反正他只知道一头扎在实验室里搞实验。”
“不过,”埃勒里刻薄地说道,“我可以打赌,肯奈泽尔毕竟会因为他的理论错了而感到如释重负。有意思的是,他那合金的化学式会不会也是这么虚无缥缈,就像……”
“请记录下来,”过了一会,埃勒里说。这时,明钦也已经就座,老探长打了个手势,请他开始剖析案情,“我可以肯定,从我积极协同我父亲办案以来,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像阿比嘉·道伦案件策划得这样精心严密的凶杀。
“我真不知从何说起才好……我想,你们大家都对这样一个问题感兴趣:露茜·普莱丝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成为两个人呢?一方面,好多证人都证明,她确实是在术前准备室里。这一点比尔医生、女护士葛莱丝·欧别尔曼和那位绰号叫‘大麦克’的可疑人物都能作证。另一方面,这些证人证实说,还看见一个男人走进术前准备室,此人颇像让奈医生。因此出现了一个问题:露茜·普莱丝怎么能同时作为两个人出现呢?”
大家同意地点点头。
“而一切却恰恰正是如此,对于这一点,诸位现在已不再怀疑了,”埃勒里继续道。“她是怎样演出这一套大变活人的魔术来的呢?我这就给你们表演一遍吧。
“诸位都知道,女护士露茜·普莱丝坚守岗位,当时正在术前准备室里照看失去知觉躺在那里的道伦夫人。但同时她却想出了一套妙计,成了一个伪装的让奈医生。两个毫无破绽的见证人——一个医生、一个护士——都发誓说,在术前准备室里同时有两个人,当然我没有把道伦夫人计算在内。证人们听到女护士同外人谈话的声音。他们还看到医生走进去又走了出来。有谁能想到,护士和医生竟是一个人呢?有谁能怀疑,露茜·普莱丝最初说她看护时外科医生进来过的那番证词,竟全然是一派谎言呢!现在事实真相已经完全清楚,凶手已落入法网,我再提请你们各位注意一个情况。这一情况使一系列看来是不可能发生的现象不仅成为可能,而且成为十足的现实。我指的是这样一个情况,那就是:听到女护士说话的人,谁也没有见到她,见到伪装的大夫的人,又都没有听见他说过话。”
埃勒里喝了一口水。
“让咱们按顺序来看看这些经过吧,我在给各位讲这位露茜·普莱丝怎样大变活人之前,想要先回顾一下案件的开始阶段。用这样的顺序来谈问题,各位将易于了解我的破案方法。这种方法使得一切终于水落石出。先来看一看电话间里发现的假让奈的衣服。口罩、白上衣和帽子,这些虽是罪证,但却毫无用处。它们都是些毫无特点、很平常的物件。
“但有三样东西——一条裤子和两只软底鞋,却含有极为重要的线索。用实验室的话来说,咱们应该对两只鞋进行详细的‘化验’。其中的一只,上面有一根扯断后被橡皮膏重新粘紧了的鞋带。我想,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经过一番思索,我明白了:鞋带是在犯罪过程中扯断的。为什么呢?
“犯罪过程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这一点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如果鞋带在犯罪准备阶段就断裂了,那时凶手正在医院以外的某个地点准备衣物,那他用得着使用橡皮膏来粘合断裂的鞋带吗?未必。那时,凶手一定会找到另一根鞋带,把它穿到鞋上,以免在进行犯罪活动时再发生类似情况。当时每一秒钟都将非常宝贵,任何延误都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于是出现了一个很自然的问题:为什么凶手不把鞋带结上,而用胶布把它粘上了呢?察看了鞋带以后,原因明白了:鞋带的长度不够了。
“鞋带断裂和粘合的时间是在犯罪的过程之中,这一点还有一个特征可以说明:当我把橡皮膏从鞋带上揭下来的时候,它还没有干透。很明显,贴上去的时间并不长。
“那么,根据匆忙之中使用了橡皮膏以及它还没有干透这两点推断,可以有把握地断定:鞋带是在犯罪过程中断裂的。具体在什么时候呢?行凶前还是行凶后呢?回答是:行凶前。为什么?因为如果假让奈得手,脱鞋时挣断了鞋带,那他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去作什么修理。这时每分每秒都很宝贵。这点我想你们都清楚。”
在场的各位连连点头。埃勒里点起了一支香烟,坐到探一长办公桌的边上。
“于是我明白了,鞋带是在凶手正在穿外科医生那套伪装服时扯断的。这时间正好在行凶之前。不过这又能提供什么线索呢?并不太多。所以我把这一结论藏在我的脑子里,又着手解决非常有趣的橡皮膏问题。
“我对自己提了下面这样一个问题:凶手可能是哪一类人?由于凶杀案是在医院中发生的,因此使我们感到兴趣的应该是:凶手是一个具有职业习惯的人呢?还是一个没有职业习惯的人?这种概括很合乎逻辑,对不对?请允许我把我所使用的术语再说得确切些:我所说的具有职业习惯的人,是指具有医疗实践经验的人,他应熟悉这座医院和医院的特点。
“好。我进一步又把提出的问题放到下面这一事实的背景上来进行了考虑:为什么单要用橡皮膏来整修鞋带?这样我弄明白了,凶手假让奈是一个具有职业习惯的人。我为什么得出这一结论呢?鞋带断开,这是难以预料的偶然情况。换句话说,凶手事先不可能预料到这种情况。因此他也不可能在事先会预料到能有这种事发生。发生了这一情况后,凶手只好在仓促中本能地采取措施修理鞋带。但假让奈在匆忙中使用的不是别的,而是橡皮膏。请问诸位,一个没有职业习惯的人能够随身带着橡皮膏这种非常专门化的东西吗?不可能。没带着橡皮膏的人,如果不具有职业上的习惯,当他需要修整鞋带时,会想到去找橡皮膏吗?很清楚,没有这种可能!
“简而言之,”埃勒里用食指敲敲桌子,“凶手想起了橡皮膏,并且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它,这一事实清楚地表明,这是一个具有职业习惯的人。
“咱们说几句题外话,我不仅把护士、医生、外科医生称做是有职业习惯的人,而且还在其中包括了常年在医院上班的一切非医务人员。按照常理,这些人也应该归为这一类。
“如果当假让奈需要修整鞋带时,橡皮膏正巧在他手边放着,那么我这一番推断就毫无作用了。因为这种条件足以使任何人——不论有没有职业习惯——都可能利用这种手头的方便。换句话说,如果假让奈鞋带断裂时,一眼就能看到橡皮膏,那么用它来接鞋带,这并不能说明是职业习惯,一切只不过非常凑巧罢了。
“但情况并非这样,”埃勒里吸了一口烟继续说,“凶杀案发生前,我同明钦医生在医院作简短巡礼的时候,了解到荷兰纪念医院里保存各种包扎用品的规定是极其严格的。橡皮膏也不例外。各种用品都存放在专用柜里。包扎用品和药品决不可能随手乱扔,到处都是。它们在外边是看不到的,外人也不可能随手找到。只有该院的医务人员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立即找到橡皮膏。这样才不至于打乱凶杀的预定步骤。橡皮膏并没有放在假让奈的眼前,但假让奈却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橡皮膏。
“这样一来事实就很清楚了:凶手具有职业上的习惯。现在可以把最初画定的圈子再缩小一点。也就是说,可以肯定,凶手是在荷兰纪念医院工作的医务人员。
“这样,我克服了一个又一个障碍,不断向前探索着。我用侦探工作的逻辑来分析这些事实,了解到很多有关假让奈的情况。请允许我再把这些推断做一总结,使它们在各位的头脑中能像水晶一样清澈透亮。凶手如果能想到橡皮膏,并且能使用它,就一定得具有职业习惯。如果不但知道橡皮膏在什么地方,而且用几秒钟的功夫就能把它弄到手,这个凶手就一定以某种方式同荷兰纪念医院联系着。”
埃勒里又点燃了一支烟。
“这些推论可以缩小调查的范围,但都并没有达到理想的程度。这样的结论并不能排除艾迪特丝·当宁、格尔达·道伦、莫理茨·肯奈泽尔、莎拉·弗勒、门卫艾萨克·库柏、总务主任詹姆斯·帕拉戴斯、电梯司机、女清扫工等人的嫌疑。他们都常常出入于医院,熟悉它的制度和秩序。这些人应该同医院的全体医务人员一起,被算作是具有职业习惯的人。
“但是,我们还没有认真考虑过其他各种罪证。软底鞋还能够说明别的问题。我们在检查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极不寻常的现象:两只鞋的舌头都卷着,紧贴在鞋面的里侧。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我们知道,这双鞋是假让奈穿过的。这一点,橡皮膏已很清楚地证明了。凶手穿过它们,但却没把鞋舌头拽出来。
“你们试没试过穿鞋时把鞋舌头压在脚背上的滋味呢?这种情况每个人都有机会体验过。你们一定会立刻感到不舒服,对吗?你们实在不可能不感到鞋舌头的位置不对头。毫无疑问,不管假让奈怎样急急忙忙,他也是绝不可能穿上鞋以后,故意留下两条卷起的鞋舌头去挤他的脚的。这仅仅是因为假让奈并没有发现舌头卷着。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就这样把鞋穿上了。
“那么请问,怎么竟然会这样呢?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假让奈的脚要比他穿的、也就是我们在电话间发现的这双鞋小得多。我们发现的这双鞋是三十八号。这是很小的号码。你们明白这说明什么问题吗?三十八号鞋是男鞋最小的号码。一个男人穿这么小的鞋,这是什么怪人呢?不管怎么说,一个男人的脚能够伸进这么小的鞋里去,而且鞋舌头窝在里头还不觉得夹脚,那么他穿的鞋一定要比这双小得多一一不是三十六号,就是三十五号。这么大小的脚一般来说男人是不会有的。
“所以,分析的结果产生了新的情况。脚很小,小到鞋舌窝在里面也并不觉得不舒服。这就有一种可能:这是一个孩子。而这一点又显然站不住脚,因为见证人都说假让奈的身材髙度正常。另一种可能:是一个特别特别矮小的男子,这一条也由于同样的原因而不能成立。第三种可能: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妇女。”
埃勒里朝办公桌击了一掌。
“上个星期我在侦查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地说过,软底鞋是一个重要的罪证。果然是这样。鞋带上的橡皮膏指出,凶手是一个具有职业习惯的人,他同荷兰纪念医院有着某种联系,软底鞋又指出,这是一个女人。
“这是第一条线索,它说明凶手不仅假冒别人,而且假扮异性——也就是一个女人在装扮男人。”
有人深深透了一口气。辛普森低声说:“证据呢?”
警察局长的眼睛里闪出了赞同的光芒。明钦医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朋友,仿佛这是第一次同他见面。老探长一声不吭,陷入了沉思默想。
埃勒里耸耸肩膀:“在结束软底鞋的线索转向本案别的部分时,还要提请诸位注意一件事,就是两只鞋的后跟,厚度上并没有什么差异。两只后跟磨损的情况都差不多。它们如果是让奈医生的鞋,一个后跟肯定会比另一个磨损得不知要厉害多少倍。因为你们知道,让奈一条腿跛得很厉害。
“这样,可以断定,这双鞋不属于让奈。虽然这一点并不能证明让奈不是凶手,因为他完全可以故意把别人的鞋扔进电话间去让我们发现。或者,他穿的也可能是别人那种两只后跟磨损程度一样的鞋。但这样的假设很不合乎情理。两只磨损程度相同的后跟使我们可以很有把握地断定:让奈医生是无罪的。也就是说,有人在冒充他。
“当然,让奈也可能装成别的什么人,这种想法也不止我一个人有过。他可以装出一副样子来,就说是别人在假冒他作案,而他自己这时却在别的什么地方。
“我一开始就对这一点有所怀疑。假设一下,如果让奈本人就是凶手,那他完全可以穿自己的那身外科医生的制服去行凶嘛。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在电话间里发现的衣物就不是让奈用过的了。可能是他为了故意布疑阵而扔下的。那么这种情况下橡皮膏和鞋舌头又作何解释呢?这双鞋肯定是有人穿过的啊!刚才我已就此作了证明。还有卷起的裤脚呢?这可是第二条重要的罪证!下边我还要谈到的。
“让奈可能在没有任何伪装的情况下去搞谋杀,这种假设是完全难以成立的。那么,他为什么不把史瓦逊的名字说出来,以证实自己是无辜的呢?这一点使人颇为费解。为什么他不强调,发生凶杀案时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呢?要知道,这一点正是他绝对应该做的啊!但他却坚决拒绝供出史瓦逊,他完全懂得,这样就等于把自己的脑袋伸进警方重点怀疑的范围。他的反常行为和发现的衣服,不得不使我放弃认为他就是那个假让奈的念头。
“现在再谈卷起的裤子……干吗要把裤腿卷起来?让我们先假定让奈自己知道要穿它,因此又准备了裤子。我说过,他身上穿的衣服完全合适。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把裤子弄短了呢?也许这又是一种烟幕,好使我们无法了解罪犯真正的身高?想要表示这个假让奈比真让奈身材矮两厘米?这不是瞎扯吗?凶手知道他是无法在身高这一问题上瞒过我们的。因为凶手已经预料到,他在伪装行动时将会有人看到他,他估计证人们将会指出他的身高。因此,裤子是有意缝短的。因为凶手穿着嫌太长了。我不怀疑这的确是凶手在伪装让奈时穿过的裤子。”
埃勒里又微微一笑:“我又像从前那样,使用了分类法。这次可以把所有的情况分为四类。这个假让奈可能是:第一,同医院有关的男人;第二,同医院无关的男人;第三,同医院无关的女人;第四,同医院有关的女人。
“请看,前三组很快就被否定了。假让奈不可能是同医院有关的男人。按照严格的院规,院里的每一个男子工作时都一定要穿白制服、白裤。如果假让奈是一个同医院有关的男子,那么在行凶前他肯定已经穿着白制裤了。请问,他为什么要脱下自己的长短正好的白制裤,而去穿上咱们在电话间里发现的那条长短不合适的白裤,再去行凶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如果这个男子想要假装让奈,那么他一定会穿着自己的裤子去行凶,何必又要再套上什么别的裤子呢?然而的确发现了一条裤子,而且我们还证明了它并不是凶手的烟幕。那么这条裤子当然就是假让奈穿的了。如果一切果真如此,结论自然而然也就很清楚了——假让奈是个不穿制裤的人。
“如果假让奈平时不穿制裤,他就不可能是同医院有关的男子。这一点需要进一步找到证据。
“再说,这也不可能是同医院无关的男子。因为,假如考虑到关于使用橡皮膏的那番推断,我们就应该排除所有与医院无关的人。
“答案就应该是这样:虽然莫高斯、亨德利克或那些亡命徒们都有可能穿上制服,冒充让奈,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对医院熟悉到这种程度,他们无法准确地知道橡皮膏放在什么地方。也许,亨德利克有可能知道,但他的外貌却立刻就会把他出卖。他太胖了。走进术前准备室的假让奈外表是很像真让奈的。让奈是一个非常瘦的矮个子男人。至于莫高斯,无论如何也无法证明他知道包扎用品放在什么地方。
“这一点对卡德西一伙也完全适用。至于卡德西本人,则可完全排除在这种可能之外,与道伦夫人被勒死时,他正处于麻醉状态,所有其他同医务有关的男子都已被排除在嫌疑对象之外。正如我刚才所指出的,他们都没有必要再换一条裤子。这些人有:当宁、让奈、明钦医生、其他医生们、库柏、电梯司机。他们都穿白制服。
“这样可以证明,这不是同医院有关的男人。
“也就是说,这是个女人!咱们再来分析一下。也不可能是同医院无关的女人。关于橡皮膏的推论肯定了这一点。
“咱们剩下了唯一的一种说法,它是经过各种交叉检验的复杂系统的产物:假让奈是一个同医院有关的女人。有可能是格尔达·道伦、莎拉·弗勒,她们当然很熟悉医院的情况。还有艾迪特丝·当宁,她在这儿工作。还有妇产科的比妮妮医生以及其他妇女——护士们、在医院工作的清洁工们等等。需要交代一下我推论的具体过程吗?”
“当然!”
“一个个子同让奈差不多的、与医院有关的女人,又必须有一条裤子来帮她完成这种伪装。她一定要找一个地方在凶杀前后隐藏这条裤子。这条裤子比较长,她就把裤子缩短了。假让奈一定要穿男人的鞋。但女人的脚大多比男人小,这就是鞋舌头卷起来也不碍事的原因。
“最后还有一点:同医院有关的女人,本能地能够想到橡皮膏,也知道在哪儿能够一下子就找到它。
“绅士们,那个被逮捕的女人符合上述一切条件!”
在座的人都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在分析着,思索着听到的每一句话。
埃勒里接着又说:“第二次凶杀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当我试图用分析第一次犯罪的办法来分析第二次凶杀时,我得出结论:走这条路是不会获得什么成功的。任何一种结论——可能得出的结论并不太多——都不会有什么肯定的结果。
“如果再来概括一下,那么很清楚,这两次犯罪要么是由一个凶手干的,要么就是分别由不同的凶手干的。
“最使我感到不能迅速下结论的,就是我无法回答下面的问题:如果我所认为的杀死阿比嘉·道伦的凶手,即那个具有职业习惯的女人也杀死了让奈医生,那么她为什么要故意使用同一方法呢?就是说,为什么两个人她都要用铁丝勒死呢?凶手并不是笨蛋。第二次凶杀中她如果用另一种办法,必然就会促使警方去搜索两个凶手,这样施放烟幕,对她无疑要有利得多。如果两人同为一个女人所杀害,那这个凶手为什么故意毫不用力去掩盖两次犯罪行为之间的联系呢?为什么?我无法找到原因。
“也可以这样解释,如果杀害让奈的凶手是另一个人,那么这种重复使用的手段说明,杀害让奈的凶手以一种狡猾的方法强调,杀害阿比嘉的凶手同时也就是杀害让奈的凶手。这也是一种很现实的可能性。
“我并没有立刻就下肯定的结论。哪一种猜测都可能是正确的。
“除了凶杀的手段看来似乎是故意的重复而外,第二次凶案中还有许多其他地方也是谜。而且一个也无法在我的头脑中找到合理的解释。
“我对第二次凶杀案简直毫无头绪,直到明钦告诉我,让奈的写字台后面,有一个柜子被挪走了。
“当我知道了存在着病历柜这一事实,以及这个柜子原来的位置后,一切情况全都改变了。
“这对于解释让奈的死因实在大重要了。就像鞋和裤子解释道伦夫人的死因同样重要。
“让咱们看看事实。死者让奈的面部表情惊人地安详和自然,毫无惊讶、害怕、恐怖的表现。而上述情况在暴力致死的凶杀中是屡见不鲜的。对把让奈首先敲昏的一击进行分析后,表明凶手在他的身后,是从身后下手的。
“凶手又怎么能悄悄来到了让奈身后,而不引起让奈的怀疑或者有危险之感呢?
“让奈办公桌的后面墙上并没有窗户。所以凶手就不可能从窗外扒窗台对他进行这一击。这一事实同样还可以排除这种推测:凶手借口要看看窗外而转到让奈的身后去。确实有一个窗户开在北墙上,通向后院,但它离得太远,凶手站在那里是没有办法行凶的。
“让奈坐在由办公桌和北墙、东墙组成的三角形的斜边上。要挤进这个三角地带去,得通过桌子角落旁的空隙,不是很容易挤得过去,更不用说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坐在椅子里的人的身后去了。
“让奈死时却正好坐在写字台前。这一点毫无疑问。他正在写着什么……就在这时凶手从他背后对他头部猛击了一下。他的笔停下来时字才写了一半,墨水弄得到处都是。”
埃勒里悄声笑了一下:“出现了惊人的情况!我完全茫然了。办公桌的后面一无所有,完全无法解释怎么会有人站到那儿去。然而我却非常清楚:凶手肯定站在那儿,而没有引起让奈的任何异样感觉。
“自然出现两个结论:第一,让奈同凶手很熟,第二,让奈知道凶手站在身后。所以他才既没有表现出怀疑,又没表现出惊骇。
“在我不知道有柜子存在之前,我百思不得其解,简直无法继续再思考什么了。但是约翰·明钦跟我谈到了柜子,我立刻便开始想……让奈为什么会同意凶手转到他身后去?他身后角落里唯一的东西现在知道就是病历柜。它无疑是解释凶手在让奈身后出现的关键。合乎逻辑吗?”
“完全合乎。”明钦医生叫道。辛普森死死瞪了他一眼,明钦有点不好意思,不吭声了。
“谢谢你,明钦,”埃勒里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于是自然而然就引出了下一步。我很走运,这柜子并不是那种装普通病历的标准柜。这是一个属于让奈个人的专用柜,里面装着最重要的文件,文件都属于让奈个人所有。柜里装的病历,都同让奈、明钦医生二人合作写的那本书有直接关系。大家知道,让奈是决不允许外人染指这些病历的。它们总是锁着的。谁也不让动。只有三个人除外。一个是让奈本人,第二个是明钦医生,他的合作者。但明钦不可能杀害让奈,因为发生凶杀时他并不在医院。他同我在一起。
“道伦夫人被害之前我就知道,除让奈和明钦外,还有一个第三者有权打开这个病历柜。此人就是让奈的助手和秘书,文犊事务方面的帮手。她在让奈的办公室里有合法的一席之地,甚至她还有自己的办公桌。她帮助让奈进行日常工作,有资格接触让奈身后柜里邢些宝贵的文件夹子。她一天中无疑不止一次地出入这个角落,所以在这个角落里出现,对让奈来说是正常的、理所当然的。我指的是露茜·普莱丝。”
“太漂亮了!”辛普森说。老探长看着埃勒里,目光中充满了父亲的慈爱。
“案情开始明朗化了!”埃勒里叫道。
“在院内,如果有可能的话,或者甚至在院外,绝没有一个人在这种特殊的条件下能够转到让奈医生的身后而不引起他的任何怀疑、恐惧或者愤怒。让奈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尤其对他的笔记,他曾多次禁止旁人去接触它。唯有明钦医生和露茜·普莱丝不包括在内。明钦已被排除在作案的可能之外,只剩下了一个露茜·普莱丝。
“露茜·普莱丝……我在脑海中把这名字翻了好久,忽然茅塞顿开。这不就是照我的看法杀死阿比嘉·道思的那个人吗?”
埃勒里喝了一口水。房间里一片绝对的寂静。
“从这时起,整个事件的发展就变得合乎逻辑了。我要来了医院一楼的平面图,想要查出这个护士可能的行动路线。她干的可是一桩胆大包天的罪恶啊,几乎是同时,既要假扮护士,又要假扮让奈医生。
“我仔细分析并综合了原有的全部论据,终于订出了露茵·普莱丝可能使用过的时间表。正是这个时间表,使她创造了虚假的奇迹。请允许我来把它说一下,”埃勒里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揉皱的记事簿。皮特准备进行记录。
埃勒里很快念道:“结论是:她是唯一可能杀害让奈的凶手。
“十时二十九分,让奈医生被史瓦逊请出去。
“十时三十分,露茜·普莱丝打开门,迅速进入电梯间,锁上通向东走廊的门,以防闯进不速之客。然后穿上事先留在那儿或留在术前准备室里的软底鞋、白裤子、白衣服、白帽子、白口罩,并把白己的鞋留在电梯间。她原来的衣服现在已被外科医生的服装罩住了。她赶紧穿过电梯间的门进入东走廊,折向西走廊,沿着南走廊走到麻醉室门前。
”她一直跛着腿,装作让奈的样子。口罩遮住了她的脸,帽子罩住了头发。她快步穿过麻醉室,比尔医生、欧别尔曼小姐和卡德西都在这儿看见了她,她又走进了术前准备室,随手关上了门。
“十时三十四分,她接近昏迷不醒的道伦夫人,从衣袋中取出铁丝,并用它勒死道伦夫人,然后选择一个时机,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说了一句‘让奈医生,我马上就来’之类的话。
“她当然并没有像在供词中所说的那样到过消毒室。当哈尔德医生朝术前准备室里张望一眼的时候,他看到普莱丝小姐正穿着外科医生的衣服,俯身对着尸体。普莱丝是背对着他的。因此很自然,哈尔德医生看到的就是一个男人。那儿并没有第二个人。
“十时三十八分,她经麻醉室离开术前准备室,走过南走廊和东走廊很快进入电梯间,脱下男装,穿上自己的鞋,又急忙出来,把男装扔进电话间,并由原路经电梯间的门回到术前准备室。
“十时四十二分,她再次作为露茜·普莱丝在术前准备室出现。整个过程所需不过十二分钟。”埃勒里微笑着收起了记事簿,“鞋带是在行凶之前在电梯间断裂的。那是在她换男人鞋的时候,她只消穿过电梯间的门,跑进术前准备室,打开手边的包扎用品柜,用小剪子剪下一块放在抽屉里的橡皮膏,然后又跑回电梯间就行。任何人用不上二十秒钟就能把这事办妥,只要他也像普莱丝一样知道橡皮膏放在哪儿的话。而且,我找到了这卷橡皮膏,上面确实剪下了粘鞋带的一条。
“当在我头脑中大致已经形成了凶手的行动时间表时,我就开始找这卷橡皮膏。我并没有绝对把握,认为橡皮膏一定是从术前准备室的包扎用品柜里取出来的。但照逻辑来看,这卷东西应该在那儿。后来,当发现那卷橡皮膏上留下的剪断痕迹同我们在鞋上发现的那块橡皮膏的剪痕相吻合时,这一点就得到了证实。它们完全吻合。区检察官先生,您认为这足以构成罪证吗?”
“应该是的。”
“普莱丝小姐本来可以在用完这卷橡皮膏之后把它塞进自己的衣袋。但她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假如能想到这一点,她也会决定最好再花费几秒钟,别把这种可怕的罪证留在身边。
“诸位记得,开始调查时,术前准备室并未经过详细检查。它立刻被保护了起来。但即使普莱丝小姐带走了这卷橡皮膏也不会影响到最后将她揭露出来。请各位注意,我在决定搜查这卷橡皮膏之前就已经破了案。现在,我再总结一下:鞋和裤子向我揭示了一切,所差的只不过是凶手的姓名了。而病历柜又揭示了凶手的姓名。这就是整个案情了。”
他停了下来,朝大家看了一眼,疲倦地笑了一笑。
在座的脸上表现出钦佩、惊讶、欢乐的神情。哈伯激动得发抖。他坐在椅子边上,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辛普森不自然地说:“总觉得什么地方还有点缺陷。那么肯奈泽尔呢?”
“噢,对不起,”埃勒里应声答道,“我应该说明一下,露茜·普莱丝的犯罪活动不排除还有一个同谋存在。普莱丝可能只是一个工具,被另一个有头脑的男人在幕后所操纵。肯奈泽尔就可能是这样一个有头脑的男人,他甚至有一种说法——道伦夫人和让奈医生死后,他就能得到足够的资金,以保证完成研究,并使他成为所有成果的唯一主人。而这套迷人的论调完全可能是他对我们放出的烟幕。不过……”
“还有一个同谋……”局长咕哝说。
“所以今天午饭后才逮捕了史瓦逊!”
“什么?”区检察官叫道,“史瓦逊?”
奎因探长微微一笑:“辛普森,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们简直来不及跟您打招呼。史瓦逊作为露茜·普莱丝的同谋犯,已在今天下午被捕。请稍等一会儿。”
他向维利警官打了个电话:“维利,我希望让那一对男女来一次对质。是的,史瓦逊和那个普莱丝。她还没开口吗?当面对质会叫她开口的,”他挂上了电话,“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本案的结局。”
“怎么会是史瓦逊呢?”明钦医生很委婉地反驳,“他本人是哪一个凶杀也绝不可能参与的嘛。在第一次凶杀案中,让奈排除了他;第二案中,您也排除了他。我看不出……”
埃勒里打断了他:“我从一开始就有点对史瓦逊摸不透。我无法相信:恰恰在有人假扮让奈的时候,他跑来见让奈,这难道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吗?请不要忘记,露茜·普莱丝的整个计划完全建筑在这样一个基础上:当她假扮让奈的时候,谁也不能看到真让奈。这样看,把让奈同人们隔绝开,这恐怕不是什么偶然,而是一种预谋。史瓦逊是实现这一计划的工具。问题出来了:他是不是无辜被卷入的呢?露茜·普莱丝可能请史瓦逊去访问让奈,但并不把自己的真实企图告诉他。但也许,他就是个同谋犯?
“史瓦逊先生拜访区检察官,目的在于使他自己无可动摇地被排除在参与凶杀的可能之外。这就使我清楚地看到,他是个同谋。我想到史瓦逊将由于让奈和阿比嘉之死而比别人得到更多的利益:阿比嘉的遗嘱对让奈很有利。让奈一死,意味着他所有的金钱全部转到史瓦逊手中。一切都非常合情合理了。”
电话铃响了。奎因探长抓起电话。他一动不动地听着,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通红。他突然很快挂上电话,大声宣布:“结束了!两人一对质,史瓦逊就开了口,一切供认不讳。一个也没跑了,他妈的!”
皮特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他以央求的口吻向埃勒里问道:“我现在可以跑一趟……或者……最好……我可以从这儿往编辑部打个电话吗?”
“我认为,你完全可以,皮特,”埃勒里笑笑,“我对自己的诺言是信守不渝的。”
皮特拿起电话听筒。
“发吧!”他拨通了编辑部后喊道,这就是他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局长默默起身出去了。
“我说,”皮特迟疑地说,“一直在想,凶手怎么可能在阿比嘉不幸失足摔倒之后不到两小时就策划出这样复杂莫测的凶杀,并且付诸实现呢?何况阿比嘉失足摔倒,这完全是出于偶然的呀!再说,我觉得这次凶杀似乎毫无必要,因为归根结底,道伦夫人在动手术的过程中是完全可能死去的。这样不就自然免除了凶手的许多麻烦吗?”
“太好了,皮特,”埃勒里看来很高兴,“你这两个疑问都提得很有道理。但每一个疑问我都可以给你十分详尽的合理回答。
“道伦夫人原定过一个月进行阑尾手术,这件事在医院里已是尽人皆知了。无疑,阴谋预定将在那时付诸实现,但是,方法上可能有所变通。例如,术前准备室可能有麻醉师,因为当时老太婆也可能处于清醒状态。如果麻醉师在场,那么露茜·普莱丝就难于在手术之前完成谋杀计划。我猜,她一定计划手术后到病房去暗害道伦夫人,她也将装成让奈医生,就像她这次搞的暗杀一样。我绝对相信,由于让奈医生对她特别信任,她一定会被分配去护理道伦夫人。
“所以,作案的每一个细节在这一偶发事件之前业已基本策划停当。显然,衣服早已藏在医院的某个地方,由史瓦逊把让奈引开的一套办法也早就讨论妥帖。还有其他等等。所以,当不幸失足事件发生时,只需要对计划作一些小小的修改,以适应更为有利的条件就可以了。例如,不需要麻醉师,也就不会有人干扰了。最多只需要打电话把事态的发展紧急通知给史瓦逊,计划便可以顺利进行了。”埃勒里又喝了一口水。
“至于你指出,根本不需要暗杀,这一点是不对的。因为明钦和让奈对手术都很有把握,认为一定能够挽救道伦夫人的生命。露茜·普莱丝在这两位外科医生的身边,无疑也是知道他俩这种信心和能力的。道伦夫人一旦复原,阑尾手术一拖好久……那么露茜,普莱丝就要无限期地等待,那样她的计划就会落空。不,皮特,不幸事件只是加速了凶杀的进程,而决不是诱发了凶杀的动机。”
辛普森坐着陷入了沉思。埃勒里嘲讽地看着他。皮特狡猾地笑了一声。
辛普森说道:“但是动机呢?露茜·普莱丝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我真不懂。她同史瓦逊之间又能有什么联系?如果两次凶杀的结果仅仅是史瓦逊一个人得利,那么她又为什么非得替史瓦逊干这种十恶不赦的勾当不可呢?”
奎因探长从衣架上拿下他的礼帽和大衣,低声向大家道了歉。临走时他压低了声音说:“让埃勒里给您谈一谈吧,辛普森。这可是他的发现,尽管他总是那么谦虚……迪居那,别淘气,孩子。”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埃勒里坐到父亲的椅子上。
“这可是一个很有道理的问题,辛普森。我曾把这个问题思考了整整一天。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似乎,他俩彼此毫不相干哪!史瓦逊可能因为老太婆把他赶出医院,毁了他的前途而对她恨之入骨。对他的继父呢,史瓦逊可能记恨他批准把他解职这件事,但也可能由于钱财上的一些打算而犯罪,因为史瓦逊是他继父的继承人。那么,露茜·普莱丝——这么一个文静的女护士呢?真的,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在一片寂静中,埃勒里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神秘的纸片——这就是星期四夜间皮特交来的那份文件。
“瞧!”他说,“这份文件证明,为什么露茜·普莱丝能够替史瓦逊干这种肮脏的勾当。她同史瓦逊一道,将要成为让奈的继承人。他俩好几年一直隐瞒着这种关系,怀着罪恶的目的,使用可怕的手段,企图侵吞遗产。这张小纸片可以解释,露茜·普莱丝怎样和在什么地方弄到了外科医生的服装而不留痕迹。这是过去当过外科医生的史瓦逊给她的。这样,现在就清楚了:为什么裤子对她来说这么长。看来这双鞋也是史瓦逊的。他身高米七五,但是骨骼长得并不粗壮。
“这份文件证实了他俩之间的秘密合作。他们认为通电话是危险的。他们非常小心,甚至不见面,不在一起同居。
“几天之前,史瓦逊中了报上那则报道的计。他不得不来到咱们警察局。当杀害让奈时,他需要一个能够证明他无罪的可靠的、理想的机会。
“这就是为什么两次暗杀所使用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样的缘故。
“因为报上暗示说,史瓦逊已被怀疑为杀害阿比嘉·道伦的凶手。所以这一对男女不能排除他们有被捕的可能。于是第二次凶杀的计划成熟了。他们决定以同样的方法来干掉让奈。这样就可以说明,这是同一凶手在作案。然而第二次作案期间史瓦逊却排除在外,这又使他可以免遭怀疑。
“由此可见,甚至让奈也并不知道,他的义子托马斯·让奈,也就是史瓦逊,和露茜·普莱丝有这样密切的关系。
“我问过自己,他们的联系为什么这样密切?”
埃勒里把那份文件扔过探长的办公桌,让区检察官辛昔森、明钦医生和迪居那能够凑过来看个究竟,皮特狡猾地微笑着。
原来是一张结婚证书上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