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太阳沉入西方的山下后,约过了快一个小时,鬼贯才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三条的旅馆。虽然他需要拜访的会员人数只有七人,但在人生地不熟的都会中进行四处奔波拜访的工作时,如果能坐计程车的话还好,像他这样得要巴士电车转搭来转搭去的话,实在会让人精疲力竭。而且那七个人就像是说好了要整人似的,鬼贯前去拜访的时候他们不是不在家,就是事务繁忙抽不开身,他有时得枯等多时,有时得再去一趟,才得以拜见他们的尊容。花了这么多苦工,如果能有好结果的话还不要紧,但那五个男人与两个女人一看到那照片,马上摇头说自己从没有在那个地方停过车,也一点都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从第七个会员——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女孩那里,听到她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回答的时候,连以毅力为傲的鬼贯也得灰心丧志了。他很清楚地感觉到疲劳在同一时间,渐渐扩散到了他全身的微血管。
京都旅馆的缺点,就是明明位在冬季严寒夏季酷暑的盆地,冬天来住时却没有暖气,夏天来住时连冷气也没有准备。冬天时,窝进暖桌为自己倒一杯酒小酌一番的同时,也顺便欣赏木框玻璃门外的雪景,这样一来,连没有暖气这种鸟事都能转变成一种风流。但现在这样顶着大热天走回来,却连想冲个凉都不可得的情况,没有冷气只会让人满肚子火。而屋檐吊着风铃确实风雅,但到现在,那个风铃却连叮一声都没有,因此鬼贯只好在那胡乱地挥动着团扇。
七名水星的使用者异口同声都说:自己没有在照片里的地方停过车,也从来没有开车去过那里,对那个地方是哪里也完全没有头绪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跟租车公司租车的人又把车子借给别人,然后那个人把车停在照片里的地方,但会员们都摇头否认,宣称自己绝对没有把车子借给会员以外的人。
鬼贯警部在无计可施之下,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那辆车子故障,被送到市区的修理厂时,维修工人会试开那台车出去,并在照片里的地方停车呢?他从街角的电话亭打电话给“仙人掌租车公司”,请玉井经理告诉他修理厂的名字与住址。然后他前往拜访修车厂,给全部工人看了那张照片,又把所有必要的问题都试过了一遍,最后仍然没得到什么好结果。鬼贯离开工厂时,感觉到自己的鞋子好似有千斤重。
“洗澡水已经烧好了……”
跪在地上的圆脸女服务生询问道。鬼贯回答马上去泡后,站起来把手放在裤腰带上,这时风铃响了一声,而这一声似乎打开了一道锁,让鬼贯发觉到自己至今忽略的事。那辆水星在被“仙人掌租车公司”收购之前,会不会曾经是某个人四处奔走时的代步工具呢?租车公司是在去年一月买下那辆车的,但是那辆车并不是去年的款式,而是更久以前制造的车款。所以“仙人租车公司”一定是向不想要这台车的前车主,用买卖中古车的方式买进了那辆水星。在照片中的地方停车的,就是那个前车主也不一定?
鬼贯警部是一个很少会慌张的男人。年轻时运动的经历让他至今仍身手矫健,但他的个性却比平常人还要稳重一倍,极少大声喧哗或情绪激动,而在他人面前更绝不会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但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他不顾自己的皮带快要松开,就拿起了听筒高声地呼叫柜台人员,要他们把电话转到府警的交通课。下班时间已经过了,鬼贯把听筒紧紧地压在耳朵上,一心祈祷矶野警部还待在座位上。
听到听筒传来对方的声音时,鬼贯松了一口气。
“调查结果如何?”矶野问道。鬼贯警部把事情简略地回报后,就询问对方:知不知道水星的前车主是谁。
“请等一等。如果车子是仲介从其他县运来的,我可能就查不到了。但前车主如果是京都人,想知道是谁应该不是件难事。找到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
鬼贯警部道了谢,告诉对方旅馆的电话号码,然后把听筒给挂了回去。这时,他听到了皮带扣撞到桌角所发出的声响,才想起自己的皮带松开了。鬼贯重新系好皮带,坐到置于缘廊的藤椅上,怎样都无法放松的他,不断地看着自己的腕表。
过了大约三分钟后,电话响了。
“我找到了。”矶野的声音听起来也很兴奋。
“请准备好纸笔,我会慢慢说的。好了吗?上京区……金出川通……千本……西入ル……名字是新仓干雄,职业布料商。他八年前买下了那台车时,车子还是新车,所以这台车子之前的所有人只有他了。”
“谢谢你的帮忙!”
鬼贯警部再一次表达自己内心深深的感谢。对柜台说明自己还没有要入浴后,换了一件新衬衫就准备要出发了。是因为刚才休息过了?还是因为他急着想扳回一城呢?鬼贯刚才的疲劳在这时候全都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