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铃江课长注视着胶卷,看了好大一会儿,随后把胶卷退还给冲田。这种反应早在预料之中。他是边看胶卷边思考,这件事,怎么办。等到他扬起脸时,已经打定主意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说:“看得出,是山白竹开花。但这是‘早开’现象,要作为随即到来的同时开花前兆,显得证据不足。也许是局部开花吧。”
“是的,没有证据。可是,与此相反的证据也没有啊!难道不该设想同时开花,进而制定对策吗?”
“对策归林野厅考虑!”
“课长!”
“什么?”
“我向您提出预告,中部山区的山白竹将全面开花结籽,随即出现十几亿只老鼠。那如果不是真的,我愿承担责任。我豁出命去跑到山里调查,在那里把‘早开’和几万只老鼠摄入底片,带回来作为证据。请您虚怀若谷,接受事实,考虑对策,这不是应该的吗?难以应付的事态已经迫在眉睫!”冲田没有表现出昂然自得的样子。
“打算用那些底片打败我吗?”铃江那实干家型的人常有的、严肃的面孔对着冲田。
“那样的事,我想都没想过。”
“可是你要怎样呢?”
“在开花之前,把中部山区的竹子砍掉,或者用药剂竹子枯死。没别的办法。这也不仅仅是林野厅的事。中部山所建立的广大国立、国定公园,归我们环境厅管辖,因此必要采取联合行动。有关作业,我认为最好是恳请自卫队出动。”
“幻想家,你呀!”铃江的眼神流露出怜悯,说:“你让自卫队为那种事出动吗?就算是自卫队出来协助,又能砍掉多少竹子呢。枯死剂?投放枯死剂试试吧,森林将受到样的危害呢?还有,让竹子都枯死,那么一到雨季就会导山表崩塌,形成山洪,洪水袭击所有的山村。你想过么?可就捅了马蜂窝啦!到头来,这个责任谁负?你不是自然生态保护者吗?占山地面积百分之八十的竹林,也是重要的自然生志环节之一。这一点,你难道忘记了么?”铃江说,似乎抓住了问题的要害。
“弄死竹子会引起山表崩塌。这一点我忽视了。但是,那么一来,就对竹子置之不理吗?”
“不是没有办法嘛?首先是所谓竹子满山开花,哪里也没有科学的证据。你的那些底片不是‘早开’,说不定是局部开花,那样的话,就随它去吧。象多次讲过的那样,投放杀鼠剂就足以对付了。把你的底片拿到林野厅去警告他们吧。除此而外,没有我们必须干预不可的事情。”铃江劈头盖脑地把问题捂住了。
“请问……”
“什么?”铃江的表情很自信,他巧妙地回避了危险的事态。
“禁止狩猎的事,怎么样了?”
“纠缠不休啊!你也太……”铃江皱起了眉头。
“是这样。”冲田点点头离开课长。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呆呆地抽着烟卷,两眼发直。铃江的话也有道理,让中部山区的竹林全部枯死,那恐怕也会惹出不可预料的惨祸。要想使其既不枯死又不结籽,那只能是将其拦腰砍断。然而实际上所需要的庞大人力,是无法实现的。那么剩下的办法,只能是投放杀鼠剂。“杀鼠剂……”冲田嘴里嘟哝着,黑绒地毯烙在他视网膜上的印象又出现了,一只失群的老鼠竟敢袭击活人,瞪着疯狂的眼睛爬上老松树。那时他们如果逃迟一步的话,现在也许已经变成三具白骨死尸了。连那凶猛而聪明的猎犬都有去无回。恐怕是那猎犬正在高兴地捕杀老鼠时,反被鼠群所灭。
铃江的估计过低了,认为不过是老鼠而已,大概没有什么了不起。即便把底片送去,恐怕也和林野厅的判断差不多。集团会造成疯狂,人类也是如此。连小小的田鼠,一旦形成集团也会吃人,那么,沟鼠吃人就毫不奇怪了。
没有办法,无计可施。谁也不相信同时开花说,因为没有科学的证明。人们只相信已经得到证明的事情。特别是官方机构,事情不发生是不会行动的,因为顾虑到失败。官方机构不需要想象力,想象力不包括预算。
只好保持沉默,静观其过程。象铃江所说的那样,以局部开花而告终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自己心里不知什么地方,也抱有这种想法。冲田认为没别的,只是保身本能引起的恐惧,为的是不让自己陷入困境。
可是,大概……冲田想,也许,林野厅投放比以前稍多一些的某种杀鼠剂,就可以阻止鼠群的发生,但那将是暂时性的效果。那样做的时候,冬天就来了。看上去好象鼠群因其活动受到积雪抑制而毁灭,而实际上正处于胎动期。鼠群在各处吃‘早开’的竹籽,竹籽吃光就吃草根和树皮,等待春天的到来。从春天开始,经过夏天,竹子一开花,整个山区都罩在金黄色里面,竹籽一落地,狂澜就开始逞凶了。
百年不遇,对鼠类来说,则赶上了一百二十年周期的绝好机会。出生率可达到极限状态。母鼠生仔六小时之后即又开始交配。仔鼠出生十五天后就可以独立生存,再过十五天就进入发情期。老鼠将按最佳的几何公式增殖,到年底将吃完全部竹籽……
膨胀到极限状态的鼠群,像滑坡一样冲到山下。冲田一想起这种情景就毛骨悚然。同时也希望出现那种情景,以便官方机构醒悟,认识到想象力是必要的,这就需要巨大惨祸的到来。
吸过香烟,冲田把手伸向电话,怎么办才好呢。他打消了凭自己的力量单干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