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刘豫正从报社匆匆地赶往“枫林小区”。下午临时来了一些事情,他不得不留下来完成,直到十点多,才从社里脱身出来。
看看手机没电了,刘豫有些懊恼,可云一定等急了吧?
他匆匆地赶到十三楼,按了按门铃,准备着道歉的词语,良久却发现没有人出来开门。
侧耳听听,房门内一片寂静,刘豫皱眉,难道睡了?还是生气了?
刘豫看看自己的手机,摇头不已。
正想转身离开,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不是从门内传出来的,而是从走廊一侧的“紧急出口”传过来的,那里像是有什么人。
刘豫诧异着,看看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有点犹豫,但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
楼道里赫然躺着一个人,刘豫定睛一看,立刻将那人扶了起来:“可云!可云!”
可云此刻昏迷不醒,面色苍白,浑身冰冷至极。
刘豫急忙掐住她的人中,猛地一下,可云吐了口气,幽幽醒来。
“我……”睁开眼睛,可云看着眼前的刘豫,疑惑不解,“我怎么会在这里?”
刘豫松了一口气:“看来你没有什么大碍……”
可云看看自己躺在冰冷的楼梯边,努力回想了一会儿,吃惊地望着刘豫:“刚才……按门铃的人……是你吗?”
刘豫扶起她:“别说那么多了,先回去再说,这里会着凉的……”
回到屋里之后,可云的头一直疼痛不已。刘豫为她倒了一杯热热的开水:“你刚才……为什么那么问?”
“问什么?”
“你问我,按门铃的人是不是我?”刘豫神色颇为凝重。
“是啊……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晕倒在楼道口了?”可云浑身微微颤抖。
“我赶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躺在楼道里了!”刘豫静静地望着她。
可云浑身一震,吃惊地看着他:“那么……那么……”
“刚才按门铃的,另有其人!”刘豫看看她,“你开门之后看到了什么?”
可云忽然想起,当她拉开房门之后,门外却什么人影也不见,她朝两旁的走廊望去,只见有个人影消失在“紧急出口”。于是,她便跟了出去:“是你吗?刘豫……”
没人回答,只有幽暗的走廊灯光照射在惨白的墙壁上,反射出诡异的光。可云心里抱怨物管实在过于吝啬了,只有这么一盏微弱的路灯!
“紧急出口”的楼梯间亦是黑洞洞的一片,可云有些发怵,那身影应该不会是刘豫吧?她暗自思忖,但脚步却仍是慢慢地朝楼梯间走去。
楼梯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有点像某个人的窃窃私语,可云停住了脚步,她在考虑是否要尽快转头回去。
她已经转身了,却突然又听到了楼梯间传来的一个声音,这声音好像在叫唤她的名字!她浑身战栗不已。
“可云……”轻轻的一声呼唤,声音有点怪,分不清是男是女。
可云停住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
黑沉沉的“紧急出口”,就像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令人惊惧而又感到神秘。可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去的,她只知道自己刚刚走到出口处,便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味,顿时眼前似乎出现了几道绚烂的光芒,跟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刘豫出现。
刘豫一言不发听完可云的讲述,眉头深蹙,站了起来,在客厅里四处张望:“看看房间里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你怀疑……是小偷?”可云瞪大眼睛,看着四周,神色渐渐不安起来,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跳出了那两个黑衣人的影子。
刘豫不置可否,神色沉重。
“但是……我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啊?”可云低声道。
刘豫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看着可云:“你……”但没有接着说下去,犹豫了片刻。
“怎么了?”可云隐隐地觉得他的眼神不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刘豫神情慢慢烦恼起来。他眉头深锁,低声道:“难道……”又抬头看了可云一眼。
可云静静地望着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可云轻轻地坐下,眼神淡淡地飘向一旁。
刘豫神情烦躁不安,抓抓脑袋,忽地站起身来,几乎是命令的口气:“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为什么?”可云吃了一惊。
“别再多说了,快收拾一下行李,立刻搬出去!”刘豫几乎是半强迫地,肆意在可云的橱柜里翻出一个旅行袋。
可云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等等……你说清楚一些啊……”
“别磨蹭了!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刘豫的眼神忽然犀利无比,他定定地注视着可云,“如果你愿意相信我!”
可云愣住了,她似乎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跟平常不一样的东西,最终她紧紧地咬住嘴唇,点点头立刻开始收拾行李。
片刻后,二人驱车驶向城郊的某个地方,那是多年前的一栋旧式木制小楼,刘豫父母在移居澳大利亚之后,将这幢三层小楼留给了刘豫。
刘豫带着可云直接走上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间宽敞舒适,除了一张双人床,还有占据一面墙的大衣柜,大衣柜旁是一个双门书柜和一张书桌。整个房间整理得井然有序,几乎一尘不染。
床头上方有一张黑白的结婚照,两人都很年轻,女的梳着七八十年代流行的那种双辫,模样非常清秀,眉骨和刘豫极为相似,而一旁的男子则穿着旧式的军装,表情严肃。
“这是我父母的房间……你这几天将就一下……”刘豫注意到了可云的视线,解释道。
“嗯……”可云点点头,来到这里多少有了些安全感,也让她对刘豫心怀感激。
“你可以把衣服放在这里!”刘豫打开了衣柜的一扇门,里面空出了几层空余的衣格。
“谢谢!”可云慢慢地将衣物放入衣柜。这里的一间卧室,就相当于她那套小居室的面积,采光和朝向又好,最棒的是落地大窗外的那片果林,郁郁葱葱,风景极好,比“枫林小区”的景致好多了。
“我想,从今天起,我应该付你房租,水电费咱俩平摊!”可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不想欠任何人的情分。
刘豫愣了一愣:“房租就算了,反正也是空着的……”
“但是……”可云还是觉得不太好,毕竟他们两人之间,还有那一层未曾捅破的纱。
“不要但是了,你就帮忙打扫卫生吧!算是住在这里的房租。”刘豫笑出声来,打破了僵局。
可云只好作罢。“对了,卫生间呢?”她将洗漱用品拿了出来。
“走廊尽头!”刘豫带着她穿过两间房间,打开了一扇房门。
可云看看卫生间,这里基本上都是20世纪50年代的式样,虽然已经很陈旧了,但是很干净。
看着角落里那个干净的浴缸,可云忽然有种欲望,很想一下跳进去泡个澡。
可云还注意到,卫生间外通往三楼的通道被一道厚厚的防盗门给锁住了,这种情形实在是古怪,她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刘豫忽然停住了脚步:“可云!”
“嗯?”
“有件事,我想请你尊重我一下!”刘豫正色道,但眉宇间划过淡淡的哀伤。
“什么事?”
“就是这道门!”刘豫的目光投向身旁的那扇古怪的防盗门,“如果……你有时候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请你忽略它!”
见可云久久没有说话,刘豫面色忽然阴郁下来:“要是你想休息的话,可以先去洗个澡!”说罢便转身进入了走廊另一侧的一间房间。
回到房间后,可云心中诧异万分,刘豫的情绪变化得有些突然,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房间都是那种旧式的装饰,摆设亦是如此,整个房间里飘荡着一股陈旧的气息,这让可云有些压抑。
坐在床沿良久,可云叹一口气,拿了睡衣,准备去卫生间洗澡。
来到走廊的时候,可云留心看了看刘豫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里的电热水器一直都热着水,可云轻轻关上门,打开了热水龙头,一阵腾腾热气将整个卫生间变得模模糊糊。
躺在浴缸里,可云一阵彻底的放松,头脑好像也清晰了一些。
出现在家门口的那个人为何要袭击她?动机是什么?
她再次回想起半个月前那个撬门闯入的凶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要伤害她?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那两个黑衣男人,想起了他们像幽灵般随时出现的情形。
一想到这里,可云浑身开始发抖,就连浴缸里的热水似乎都阻止不了她内心深处的寒意!
可云摇摇脑袋,她企图让自己脑海里的东西尽量少一些,但是“黑灵镇”三个字就如一只无处不在的幽灵,忽而出现在她的眼前!
还有,那个“黑幽灵”!
他是从何处得知自己幼年时的那个秘密的?
热水停止了流淌,整间卫生间静谧下来,雾气腾腾的四周让可云心里稍稍有了一种安全感……但是刘豫,他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瞒着自己?
可云只觉得脑子里变得如同眼前的这团雾气一般,模糊得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抓不住任何实实在在的东西!
浸泡在热水里,肌肤上的毛孔慢慢舒展开来,一股难得的惬意涌遍全身。渐渐地,可云在热水的浸泡中昏昏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可云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
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
眼前出现了一个光线极为黯淡的房间。这间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几,外加房间的角落里放置了一个旧式的马桶,俨然就是一间牢房!
小几上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油灯散发出来的味道有些刺鼻,可云几乎要昏倒。而她此刻根本没有躺在热腾腾的浴缸中,而是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床上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桌上的油灯还在闪烁着昏暗的光芒,但是有种奇怪至极的声音从某个地方传了过来。
可云怔住了,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像是一个女人的哭泣声!声音时断时续,忽远忽近,像是从这个房间的某一个角落里传出来的。
可云望着桌上跳动不已的油灯,浑身冰冷至极!难道这个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哭泣声断断续续,但可云听得十分真切。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根本不敢动弹,就任由冷汗沿着脊背流下来,浸湿了身上的T恤。
但渐渐地,她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就在她的床下!
几乎同时,可云的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她浑身僵硬,毛孔收缩,如坠冰窟!
床下的哭声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渐渐地停止了。可云浑身僵硬得如同一尊雕像,她甚至不敢大声呼吸,怕引来床下的某种东西。
声音完全消失之后,可云才战战兢兢地让自己放松下来。房间里一片静谧,可云不知道那个声音究竟来自何处,但是她希望,不要再让她的心脏受到惊吓了。
望着四周依然漆黑的房间,可云的心里开始发慌,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关多久,也许很短,也许很长……
她无法想象自己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疯掉?可云开始由心底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四周静得令人心里发毛,就像坠入了没有声息的地狱,可云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但没有多久,她忽然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又是那女人的哭泣声。可云浑身开始颤抖。
女人的哭泣声忽然停止了,可云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浑身冷汗,面色发白。
大约只静止了两分钟,那个声音幽幽地又响了起来,而且变得极为古怪,声音似乎开始变得更加清晰,还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床榻的下面,慢慢地,出现了一团黑黑的东西,那个东西在慢慢地蠕动着,从那片黑暗中爬了出来!
可云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床榻下,桌上的油灯忽然油尽灯枯,失去了唯一的光芒,整间房间陡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可云惊恐地四处张望,她浑身发软,几乎要窒息。她看不到眼前的任何景象,只是感觉到某样东西在接近自己,忽然颈上一阵冰冷,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脖子!
“救命啊……啊………”可云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昏倒在地……
醒过来之后,可云看到了正前方那棵高大的银杏树,在暗夜中摇曳着的树叶格外醒目。
这个院子看上去很熟悉,像是来过。但是可云根本没来得及细想,她此刻的想法是逃离这座鬼魅般的地方。
可云浑身酸痛不已,猛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朝大门方向跑去……
但这是徒劳的,大门被紧紧地锁上了。被她剧烈摇晃的大门传来沉闷的声响。
可云惊慌地回头看看,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一阵阵寒风吹过的呼呼声。
一种莫名的恐慌涌上她的心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地上厚厚地堆积着树叶,整座大院悄无声息,一种荒凉破落的感觉充斥了院子,这里就像是被荒废了好几百年那样,发出一种陈腐的气息!
当她急急地穿过庭院中央,路过其中一棵银杏树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脚步戛然而止,缓缓地回过头来——
一双绣花鞋悬吊在她眼前!
那是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柔软的质地,精致的绣工,但鞋面上绣着的,却是一个黑色的狰狞至极的狼头!
确切地说,这不仅仅是一双绣花鞋,因为鞋子里还有一双脚,顺着脚面向上望去,那是一双长长的腿,腿被一袭黄色的长裙遮掩住了,再往上望过去,那是一个女人!
女人的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沉沉向下低垂,长长的头发在风中被高高地撩起,随着风不停摇曳着,就像是一朵在风中盛开的花朵……
这个女人的颈上,向上延伸上去,有一条长长的白色缎带——这个女人上吊了!
女人的身体在风中旋转着,就像是一个滴溜溜转着的陀螺,忽然,低垂的头颅露出了一张惨无人色的脸庞——
蓝枫!
如果可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人是蓝枫——某电视台的当家主持人!
“啊……”她失声尖叫着,浑身战栗着,后退着朝大门处跑去。
但是,忽然她被一双冰冷的手紧紧地勒住了颈部,奋力回头,她看到了蓝枫那张如蜡般枯黄的面容!窒息夹杂着恐惧,她再度昏厥过去……
“啊……”可云惊呼起来。
……
她做了一个噩梦!
卫生间里仍是静悄悄的,只有浴缸里被她掀起的水花在作响。
浴缸里的水已经变冷了,一股寒意侵入了肌肤,她急忙穿好睡衣,心有余悸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那个鬼魅般的庭院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梦境中,还有那两株参天的银杏树,以及那个如同吊死鬼般的女人!
蓝枫!
可云忽然捂住胸口,一阵激烈的心跳伴随着急促的呼吸接踵而来。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才的那个梦境根本就是真实的!
那么,也就是说,自己是在那座鬼魅般的庭院里见到了死去的蓝枫!
其余的事呢?
可云努力地回想,但是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头越来越疼,疼得差点昏厥过去。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外,可云被吓得一声惊呼!
“你怎么了?我听到了你的惊叫声……”刘豫伸手扶住了她,手掌轻轻地触摸到她裸露的肩膀,一种异样的感觉顿时涌遍她全身。她轻柔地将身体靠了过去,此刻她的确希望有个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
“我……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她不知道该不该将刚才失而复得的记忆片段告诉他。
刘豫浑身一颤,接着紧紧地将可云搂在怀里:“别怕……我在这里!”
他开始寻找可云那已经冰冷的嘴唇,一阵热腾腾的欲望开始萌发,可云顿觉一阵眩晕,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刘豫抱进房间的……当一切结束之后,她才感觉到浑身的酸痛。
刘豫正紧紧地搂住她,进入了梦乡。两人赤裸的肌肤紧紧地贴在一起,可云第一次体会到这样奇妙的感觉,但是心里又有种空洞的感觉,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她感觉到颈后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地她心安了许多,这样不也挺好?
手掌心传来刘豫身体均匀的起伏,可云无法入睡,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一个梦境。
刘豫轻轻地翻了一个身,可云的掌心随着他赤裸身体的翻动而慢慢滑动,忽然,她的掌心里划过一道粗糙的皮肤。
继续摸索着,她发现有一些奇怪的纹路曲折迂回,就像是古代某种神秘的图腾,或者一个抽象性的花纹,密密麻麻,几乎布满了刘豫的整个后背。这让她想起了云南那个农村妇女谷丫画的莫名其妙的抽象画。更奇怪的是,他的后背还夹杂着一些不可名状的凹洞,就像是被某种利刃剜掉一般。
可云心里猛然一跳,这些摸上去极粗糙的皮肤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醒过来,房间里静悄悄的,身旁的刘豫已经不见了踪影。看看时间,可云惊跳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可云起身,看着自己赤裸的身躯,忽然想起昨晚的一切,顿觉一阵悸动。昨晚刘豫和她,一直到半夜才入睡,像是积压了良久的欲望终于爆发,刘豫在最终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可云……我已经想了你好久……”
可云那个时候的大脑是一片混乱的,她将自己和刘豫融合在一起,似乎之前是没有任何准备的。
她轻轻地叹一口气,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得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似乎一切后悔都已来不及,她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事实!
可云收拾好之后,慢慢走下一楼。天色忽然黯淡下来,不一会儿,窗外下起了大雨,雨点击打在玻璃窗上,更增添了房间里的阴郁。客厅里静谧得让人发疯,除了雨滴声,整个客厅就像是一个坟墓!
一楼是一间宽大的客厅,楼梯的另一侧连接着一个饭厅和厨房。
刘豫已经做好了早餐,那是一个夹着荷包蛋的三明治,他在一楼的餐桌上给可云留了张字条:“我去报社,晚上回来。厨房里有东西,自己煮着吃。亲爱的!”
看着最后的三个字,可云心里荡起一阵悸动,浑身的酸痛一直在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境!
可云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
她和刘豫几乎是没有什么发展就已经在一起了,这样的速度虽说几乎比闪电还快,但此刻却令她觉得安心,因为至少在大雨来临之际,有一个坚强的肩膀可以依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客厅里光线黯淡得就像黄昏,那些古董级的家具都让可云有种回到几十年前的感觉。在客厅里转悠了一会儿,可云发现,这里居然没有电视机,也没有任何现代的娱乐设施,甚至连收音机之类的物件也没有,只有一台古董留声机杵在角落里,客厅的装饰和家具都是解放前流行的式样。在正对着楼道的那面墙壁下角,还有一个古老的壁橱。整个客厅看上去,就像是一部黑白电影里的场景,阴郁而陈旧!
可云将灯都打开了,这让她稍稍有了一些安全感。
刘豫就是在这样一座房子里长大的吗?可云用手轻轻触摸着粗粗的沙发套,心里感觉怪怪的,自己能和这样一个男人一直到老吗?
念头一出,可云立刻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有些可笑。她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保守,但是时下的某些社会风气,却是令她避之不及的。大学里唯一的一次恋爱,就是在她坚持传统下被对方放弃的。
“我无法对你承诺任何东西!”
这是那个男生在分手时说的话,然后他便转身离去。殊不知这样的一句话,竟让可云从心里彻底放弃了对完美爱情的追求。但她此后也没有滥用感情,反而一直洁身自好,将最后的那朵玫瑰花守护得严丝合缝,专门等待着那个能够守护她的人。
但是,昨晚……
刘豫是能够托付终身的人吗?
可云叹一口气,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吧,以免失望更大……
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古老陈旧的布置,窗外传来滴滴答答的雨滴声,忽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究竟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呢?看着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尊金色的佛像,可云不禁问自己,这段时间里她的人生究竟是怎样的?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这个真实的人生,最终将会归向何处?
“佛祖啊佛祖,你能告诉我吗?”可云双掌合十,闭上了眼睛。
“铛铛铛……”忽然一阵声响从客厅的一面墙上传过来!
可云有些心惊胆战地摸摸自己的胸口,看到对面墙上的那座大挂钟,心有余悸。
她随便吃了些速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上楼去了,这个客厅对她来说,似乎是显得有点太空旷了。
二楼除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一共有四个房间,刘豫父母的主卧室、一间书房和两间较小些的卧室,最小的一间是刘豫的,另一间是刘豫姐姐的闺房。
书房里有三排高大的书柜和大小两张书桌,书柜里大部分是建筑类的图书,也有一些国外的小说,但绝大多数是20世纪80年代以前的老版本,有的书名可云听都没听说过。
随便找了两本外国小说,可云端着茶水回到了刘豫父母的卧室。
卧室里的光线非常好,尽管外面的天气不佳,但卧室里的两扇窗户很高,透过窗帘,只见木条隔开的一块块玻璃透出柔和的光线,整个房间感觉很舒适。
看着床上凌乱的痕迹,可云又想起昨晚和刘豫的疯狂,浑身忽然燥热起来,急忙打开了窗户,用湿冷的空气让自己的头脑清晰片刻。
可云喜欢躺在床上看书。她看看床上那个柔软舒适的枕头,轻轻地将自己陷了进去,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童年时在妈妈的房间里……那时也是如此,有一个宽大而柔软的枕头,枕头永远散发着一股阳光的干净味道。直到父亲的背叛令妈妈再也没有了闲情逸致,随后也邋遢起来,似乎心思全都放在了那个彻夜不归的丈夫身上,对生活基本上失去了信心。
可云的心里开始隐隐作痛,妈妈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但可云却越来越不喜欢她,因为妈妈完全将生活的信心寄托在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身上,对于唯一的女儿,似乎疏于顾及她的感受。
书本上的字像是一只只蹦跳不已的小鹿,可云的眼皮不知不觉地沉重起来,她渐渐地歪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可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睡得那样沉,窗外雨已经停了,房间里静谧得只剩下她的呼吸声。
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可云才发觉饥肠辘辘起来,急忙下床。
一楼仍是昏暗一片,影影绰绰地只看得见一大团黑黑的家具,可云立刻将所有的灯都打开,但那种阴郁的气氛依然挥之不去。
可云拉开冰箱,能够做出食物的原材料不少。想起刘豫即将回来,不知怎的,她心里居然有些紧张。
大半个钟头之后,桌上出现了两样小菜和一碗蔬菜汤,可云又看看客厅里的挂钟,快九点了,刘豫还没有回来。
她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打了出去,手心居然微微冒出细汗来。
电话通了,但是无人应答,可云有些失望,放下电话,将饭菜用盘子盖好,转身回到客厅里。
客厅总共有四面高大的窗户,是旧式那种狭长形状的。因为此时外面已经停雨,可云将四扇窗户全部打开,一阵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冲淡了这座房子里的阴郁之气。
可云坐在沙发上,靠着一只抱枕,翻看着手里一本夏树静子的《W的悲剧》,据说这是作者三部悲剧中最优秀的一本,但是却依然无法让可云的心思专注起来,书中名为春生的女生就像影子一样,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却看不到她具体在干什么。
大约在十一点多的时候,大门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刘豫回来了。
他看到餐桌上早已冷却的饭菜,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意,但放眼望去,偌大的客厅里却不见可云的身影,只有沙发上丢着一本夹着书签的小说。
“可云!”刘豫此刻急于想拥抱她,昨晚的激情让他对可云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眷恋。
二楼亦是静悄悄的,卧室里没有人,卫生间也是空的,刘豫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已经猜出可云的去处了。
果然,三楼那扇防盗门已经被打开,门内一串清晰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三楼。刘豫铁青着脸,冲了上去。
只见可云躺在三楼走廊的地板上,一动不动,面色惨白,浑身冰冷。刘豫的心忽然又软了下来,急忙一把将她抱回了卧室。
可云幽幽醒来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刘豫既紧张又生气的脸。
“你……回来了……”可云轻声道,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又躺在了床上。
“你都干什么了?”刘豫忽然粗声粗气道。
“我……干什么?”可云满脸茫然,反问道。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私自打开了三楼的门……”说到这里,刘豫忽然愣住了:防盗门的钥匙一直在他身上没有离开过,可云是如何打开那道门的?
“我?没有啊?”可云忽然想起来,惊叫一声,“那道门本来就是打开的!”她忽然惊恐地看着刘豫,“那里面有人!”
“胡说!”刘豫沉下脸来,“那道门已经几年都没有开过了!”
“真的……我看到了……”可云眼里满是惊恐,瞳孔中慢慢出现了当时的情形:
将饭菜做好后不久,可云便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很古怪,似乎是从楼上传下来的,像是什么人发出来的低语,又像是某种动物的低号。可云浑身一震,这所房子里,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看着客厅里静静的一切,可云心里开始发怵了,这所房子本身就让人觉得诡异十足,刘豫居然能够一人待在这里那么久,还是挺佩服他的胆量的。
片刻之后,声音消失了,可云希望这个声音只是她的短暂幻觉。
但很快,声音又出现了,那个低语声音模糊不清,像是有某个人或动物在这座房子的不知哪个角落里窃窃私语!可云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那不是她的幻觉!放下手中小说,可云慢慢地朝二楼走去,她既害怕,又好奇。对于神秘事件锲而不舍地探寻,是她性格中最大的特点。
整条走廊上静悄悄的,走廊灯仍然闪烁着昏暗的光芒,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郁感充斥在其间,她想到该提醒刘豫换一盏明亮的灯泡了。放眼望去,二楼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卧室门开着,一眼就可以看见里面空无一人,其余的房间房门紧锁。卫生间在走廊尽头,可云不得不壮着胆子慢慢地走过去。
卫生间的房门平时是关上的,此刻也是如此,但是可云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那道门的后面,会随时跳出一个什么东西来!她手心开始冒汗,手里紧紧抓着一只厨房里找到的锅铲,整座房子也只有那只锅铲是唯一的武器了。
可云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紧紧抓住锅铲,做好袭击的准备,猛地一下打开了房门!
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扑腾声,骤然,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可云惊叫着跌倒在地上,伴随着那阵冷风而来的,是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几乎在惊叫的同时,可云感觉到挡在眼前的手臂被狠狠地抓了一下,一股尖锐的疼痛从手腕上传来。
那团黑糊糊的东西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声,在空中盘旋一圈,又向可云扑来!
这一次可云直接就用手中锅铲猛地朝黑影敲去,黑影被敲得跌落在地上,仍在不断扑腾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可云惊魂未定,借着走廊的灯光,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只体形很大的鸟!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只鹰!
那只鹰被可云无意一击,居然跌跌撞撞地跌倒在地。
可云大惊,这只体形庞大的鸟是怎么进入到卫生间里去的?紧接着,她听到了从右侧的拐角处传来的声响,那是人的脚步声!
可云心口一紧,果然有人闯进来了!
不远处地板上那只被击落的鹰还在地上挣扎不已,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但可云仍是清晰地听到了从楼上传来的脚步声。
她紧张地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那个声音,慢慢地由楼角处移过来,来到了可云所在的位置,可云感到浑身冰冷。她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摸索着朝楼道口走去。果然,那道防盗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半开的门内,露出幽暗的楼道,一股阴湿而发霉的气息迎面扑来。
可云浑身颤抖着,轻轻地放慢脚步,走进了黑暗的楼道。
楼道里一片昏暗,可云的眼睛好半天才适应了,她沿着楼梯慢慢向上走去。三楼的那个脚步声似乎在四处探寻什么,可云站在拐角处,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动静。
随后,可云听到那个脚步声进入了三楼的某一个房间,传来了开门的声响。但是此后,可云发现那个脚步声完全消失了,完全没有了动静!
可云浑身颤抖起来,她又慢慢朝上面挪动了几步,但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之前的那个脚步声就像已经消失在空气里一般。
她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难道这只不过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可云惊惧万分,脚步已经踏入了三楼的走廊。此时整条走廊沉浸在黑暗之中,基本上无法看清楚眼前的任何景象,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可云突然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这层楼道就像是停滞在几十年前,或者更久远的年代里,它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令人来到此地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脚步声彻底消失,可云有些不知所措,她依稀记得,那个脚步声消失的地方,应该在右侧的某个房间!
脚下偶尔传来“嘎吱”的声响,地板年久失修,已经破损了不少。可云心下忐忑:这条空洞而黑暗的走廊,会不会忽然冲出某个怪物?
三楼的格局与二楼不太一样,可云大致数数,三楼的房间比二楼多出几间。
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是紧锁着的,可云怵怵地越过这些房间,看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房间门半开着,可云估计那就是刚才的脚步声消失的地方!
脚下传来的“嘎吱”声奇特而又诡异,可云心里紧张万分,握住锅铲的手已经被冷汗湿透。
“谁在里面?”可云忽然高声叫道,给自己壮胆。但是房间里面悄无声息,那个闯入者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可云稍稍镇定了片刻,轻轻地用手中的锅铲推开了那半扇房门。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而这张“床”,通体用铁所制,宽约一米,面积看上去与一般的单人床差不多大小。但令可云诧异的是,这张床上,布满了一根根尖锐的钢刺!一根根尖锐的钢刺上面还隐约可见一些血迹!
整个房间里,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但令可云最为惊恐的不是房中这张古怪至极的“床”,而是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脚步声!
看着面前一览无余的房间,可云几乎怀疑自己刚才所听到的脚步声只是幻听,那个究竟是什么?她站在房间门口,不敢踏入半步。
可云浑身颤抖着,准备转身离开这个古怪万分的房间,但是当她转身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某种声音!
可云浑身血液几乎在那一刻凝固,这一次她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听,的确有个什么东西在身后的房间里。
一股浓重的恶臭忽然从身后传来,可云不敢回头望去,她只觉得,有个什么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本想尽快离开,但是却发现双腿已经无法动弹,根本迈不出半步,她已经浑身瘫软不已!
身后的那个声音喘着粗气,浓重的气息几乎已经喷射到可云的后颈处,她浑身冷汗,根本不敢动弹。
忽然,后颈传来一阵疼痛,可云失去了知觉……
她再度醒过来之后,便看到了刘豫。
可云面色惨白,紧紧地抓着刘豫的双手,浑身惊惧不已,哆哆嗦嗦地讲述了刚才自己看到的情形。
刘豫则面色沉重,若有所思,他看看可云:“但是,你所说的那只鹰,并没有在走廊上!”
可云愣住了半晌,之后问道:“那么,三楼……”
“三楼什么也没有!”刘豫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头,正色道,“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可云怔怔地望着他,轻声道:“你……不相信我?”
刘豫避开她的眼神,低下头:“可云!三楼没有任何东西!我刚才也看过了,二楼卫生间里都是好好的,没有任何动物闯进去的痕迹!”
“但是……三楼的防盗门是怎么打开的?”可云有点混乱了。刘豫抬起头来,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以为是我打开的?”可云觉得非常可笑,“我连钥匙都没有!”
刘豫叹一口气,神色柔和下来,轻声道:“没关系,可云,你应该多休息!算了,这件事就不要去多想了……”
“不!”可云的口气忽然变得凄厉,“你在怀疑我?”
刘豫看了她半晌,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起身道:“你应该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说罢走出了房间,反手轻轻地将房门带上。
可云怔怔地看着房门,心里很不是滋味,刘豫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躺在床上,可云思绪万千,她觉得自己与刘豫之间,似乎有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与他仓促结合是否太冲动了?
刘豫进房间后,可云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动静,心里懊丧至极。但隐约地,可云觉得刘豫总有一些事情向自己隐瞒了。三楼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轻轻打开房门之后,可云来到了走廊上。她脱下了拖鞋,赤着脚在冰冷的地板上行走。可是走到楼道处,可云发现那道防盗门再次被紧锁上了。
刚刚转身,却被一道黑影拦住了,可云差点惊叫出来。
刘豫冷冷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可云有些尴尬,低下头去,准备离开,却被刘豫一把拉住了。
“你干什么?”可云的手腕被刘豫紧紧钳住,“你弄疼我了!”
刘豫低下头,看着可云,眼神里复杂多变,最初是犀利的,但最后终于软了下来,忽然一把紧紧地将可云抱进怀里:“我该怎么办?”
“什么?”可云缩在他怀里,轻声道。
“你太好奇了……”刘豫松开她,“你知道吗?你的好奇心会害了你……”
可云望着他,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哀怨:“但是……我……”
“你……真的想知道这三楼的秘密?”刘豫忽然道。
可云愣住了,继而急忙点点头。
“那好……跟我来……把鞋穿上!”刘豫低头看看可云的赤脚。
“嗯!”
当三楼的防盗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可云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之前听到的那个脚步声,是否真的是自己的幻觉?
刘豫打开一支手电筒,带着可云走进那道黑暗的门洞。
“你看……我真的没有骗你,这里有四个脚印……这两个是我的,那么另外两个……”可云看到地板上出现那行清晰的脚印,惊叫起来。
刘豫愣住了,他再次查看地上的脚印,嘴唇紧紧地抿了一会,他将可云紧紧拽在手里,交代道:“小心!”
可云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来到了三楼的走廊上,刘豫摸索着在墙角找到了一个开关,“啪!”一盏光线黯淡的顶灯在头顶上方亮了起来。
这里的布置和二楼相仿,但走廊上的窗子却被关得严严实实,整个三楼就像一个发霉的罐头,阴暗,潮湿,空气闷得几乎让人窒息!
灯光下,可云总算看清楚了整条走廊的情形:“这里好像比二楼要多一些房间呢。很奇怪啊,为什么三楼的面积比二楼还要大?”
“我小时候就发现了,但是我爸爸也说不清楚这幢房子究竟为何如此怪异!”
两人脚下的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刘豫拉着可云:“小心,有的地方坏掉了!”
可云的手被刘豫紧紧拽住,心里顿时温暖了起来,她开始享受着被人保护的感觉。
但是当她看到昏暗灯光下走廊两旁的墙壁上出现的痕迹,不禁惊呼起来。
“这些是什么?”
刘豫顿了顿:“那是……血!”
走廊两旁的墙壁,甚至还包括几扇房门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暗黑色的液体呈喷射状,非常浓密,一团一团地喷在已经剥落的墙壁之上,有的甚至渗进了灰色的墙体之中。大概是年代久远血渍已经完全变色的缘故,这些血液乍看之下像极了被泼洒的墨水。这更让整层三楼充满了一种令人压抑的恐惧感。
可云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心,难道这里发生过惨无人道的屠杀吗?
“这里……在几十年前,曾经发生过一起惨无人道的屠杀……”刘豫皱眉解释道。
“屠杀?”可云有些吃惊,他竟然用到这个词语。再看眼前这些变了色的血渍,让她忽然想起了《辛德勒名单》中犹太人被屠杀的现场。
“不错,这里死去的人超过了五十人!”刘豫神色凝重,“当时日本人冲进来的时候,这座房子里住了老老少少不下五十人!而这些人,对于那些野兽般的日本军人,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因此……”他久久地望着那些惨痛的痕迹,说不下去了。
看着墙壁上那些黑色变质的血迹,可云完全可以想象当时惨烈的情形。一边听着刘豫的解说,她眼前浮现出了那些老人和小孩被日本人追杀的场景,一幕幕就像幻灯片似的,在眼前立刻播放出来。
一个老人倒在了墙边,一把刺刀便深深地刺进了她的胸口,血液喷射出来,染红了墙壁……
一名少女在拼命躲避两个日本军人的蹂躏,最后被追至走廊尽头,为了拼命保护自己的纯洁,无奈咬牙一头朝墙上撞去,溅起一片红色的浪花……
一个小孩,静静地站在走廊中央,看着在身边发生的惨剧无动于衷,忽然,一柄刺刀猛地挥了过去,小孩倒在了地上,周围的场景倾斜着,一片血红漫延了整个画面……
“啊……”可云忽然惊叫道,浑身开始冒出冷汗,她被自己的想象力给吓坏了。
刘豫搂住她,有些紧张:“你怎么了?”
“我……我……”
“要不……我们先下去?”
“不要!”可云望向他,“我想去看看……那个房间!”她用眼神指向最尽头的那个房间。不知为何,那间房间对她来说有种说不出的神秘。
刘豫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如果可能,他是不愿意带可云去那个房间的。那儿有着一个只有他和爷爷才知晓的秘密!
“走吧!”刘豫考虑了一会儿,拉起可云,朝那个房间走去。
房间打开了,呈现在可云眼前的,还是那张古怪的“铁床”。
“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刑具!”刘豫叹一口气。这原本是他不愿意透露给任何人的秘密,但是对于可云的要求,他却无法抗拒。
“刑具?”可云吃惊地看着那些钢针上的血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让人……躺在上面?”
“嗯……不过不是别的人,而是……我爷爷!”刘豫心头沉重不已。
“你爷爷?”可云惊呼起来,“为什么?”
“为了赎罪!”刘豫眼神黯然。
可云静静地看着那些血迹,没有说话。
“我爷爷……曾经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刘豫的眼里忽然闪烁出一丝泪光。
“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这里的一切?”可云将身体紧紧地靠在他身上,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在她面前流泪的模样,一种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悸动感染了她。
“我只是……不想让你多心……”
刘豫浑身抖得像筛子,忽然可云感觉他的身体一僵,一个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滚开!”
可云被重重一推,跌倒在地!她惊异万分,刘豫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正用一种极度憎恶的目光盯着她:“滚开!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可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刘豫就像是一个陌生人!而且是非常讨厌她的陌生人!
“刘豫……你怎么了?”可云感到不对劲。
刘豫的面色变幻得极其古怪,他盯着可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恶狠狠道:“快离开我孙子的身边!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被刘豫如此恶毒地咒骂着,可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口气和眼神与平常完全是判若两人!她忽然有种错觉,难道眼前这个男人身体里装着的,不是刘豫本人?
她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随着刘豫接下来粗暴的举动而加深了。他几乎像抓小鸡一般,猛地一把提起可云,将她从房间里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刘豫从里面将房门重重关上!
可云呆呆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不知所措。
忽然,从房间里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哀号,那是刘豫的声音,可云既惊又惧,发现房门已经被紧紧地反锁了。
“刘豫……”可云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滚开!”刘豫的怒喝声从里面传来。可云心中陡然委屈起来,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怒火中烧,正欲离开,却又听到了刘豫从房间里传来的奇怪声音:“呜呜……爷爷……不要……”
这个声音虽然是刘豫本人的,但是却显得软弱无比,夹杂着哭泣声。
“你闭嘴!你这个胆小鬼!”赫然传来了一声怒喝。
“呜呜……我疼……呜呜……爷爷……求你了……”
“闭嘴!”
声音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一个强硬,一个软弱,但是,这两个声音似乎都源自刘豫!
可云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急忙奋力敲门:“刘豫!开门!刘豫!开门!”
“滚开!”随着这一声大喝,房门猛然一震,可云吓得倒退几步,不敢再开口。
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完全没有了任何声响。可云只能静静地等候在外面,望着四处斑驳的走廊和墙壁,昏暗的灯光使这里显得格外凄凉。
忽然,刘豫低声的呜咽又开始了,断断续续,就像暗夜里幽魂的悲泣,可云的心被揪得紧紧的。
随着低呜声的持续,刘豫的声音变成了痛苦的哀号,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就像一把把尖刀,猛刺着可云的心。
她知道刘豫在里面做什么:他此刻一定是在那张“铁床”上,让那些钢针折磨自己吧!
可云忍不住低下头去,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开始流泪。刘豫是从何时开始这样折磨自己的啊?这样深的痛楚他究竟还要承受多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哀号声停止了。又隔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了,刘豫神情痛苦地出现在门口。
可云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他,她不确定眼前的这个刘豫是否还是那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
“可云……”刘豫终于抬起手来,伸向可云,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他的身体忽然摇摇欲坠起来。
可云急忙一把扶住他,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她的刘豫回来了!
将刘豫扶回房间后,可云发现他背上渗出的血迹。她很快端来一盆温水,用毛巾开始轻轻擦拭他背上那些被钢针刺出来的伤口。
刘豫静静地趴在床上,任由可云轻柔的双手在背上抚过。偶尔他会痉挛,可云便放轻了力度。她此刻才明白他身上那些伤口的来历。
可云用纱布将背上的伤口包扎好,刘豫慢慢地侧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可云:“不要……离开我……”
可云浑身一震,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咬住嘴唇轻声哽咽:“不会的……”
“刚才……”好半晌之后,刘豫才松开她,“刚才我……”他看着她的眼神,神色黯然,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不要说了……我都明白……”可云努力微微一笑,“我……陪你去医院……好吗?”
刘豫抬起头来,哀叹一声,摇摇头:“我这个病……医生根本无法医治……”他的眼神忽然定格在卧室墙上那幅结婚照上,定定地没有说话。
可云心里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刘豫忽然道:“可云……”
“嗯?”
“你……还可以有别的选择的……”他忽然低下头去。
可云望着他,她明白他的意思,患有这样古怪的病症,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拖累他人。
她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不愿意撒谎,但也不愿意伤害他,于是选择了沉默。
刘豫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苦笑:“你……走吧……”
可云转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神复杂至极,半晌才轻声道:“你想让我离开吗?”
“我……不知道……”刘豫放开她,“我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况下,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到你……”
“有解决的方法吗?”可云问道。
“我不知道!”
可云顿了顿,想到了一个问题,她的目光忽然投向刘豫腰间那个小小的图案,声音颤抖道:“你这个病症,和黑灵镇——有关系吗?”
刘豫的面色忽然猛地一变:“你怎么会这么问?”
可云冷笑一声,用手轻轻在他腰间一点:“你看看这个……”
刘豫低下头,在自己的腰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文身,那是一个狼头,和网站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刘豫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阵,可云才道:“你就是那个‘黑幽灵’!对吧?”
刘豫抬起头来,有些惊讶,但不置可否。
可云顿时感到胸中一阵怒火,但她尽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起身,准备离开。
刘豫急忙一把拉住她:“不要,可云!”
“放开我!”可云奋力挣扎起来,眼中的火焰炽盛起来。
“不……你听我说,我不是想故意欺骗你的……”他忽然住口了,没有说下去。
“所以你就故意吓唬我?”可云冷笑起来,“编造那些报应的谎言来恐吓我?”
“那不是谎言,我也没有恐吓你,我只是想……让你远离黑灵镇……但是我没想到,你真的已经被卷进来了……”刘豫用力拉住极力挣扎的可云,“你听我说,真的是有人想要杀害你……”
“你说什么?”可云停住了,吃惊道,“为什么?”
“原因我不确定,但是你6月16日那天,一天在黑灵镇的禁地里遇到了什么,不然他们不会追杀你!”
“他们?谁?”可云的声色俱厉起来,“你到底是谁?”
刘豫看着她,呼吸急促起来。
“我是黑灵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