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的心被这可怕的想法弄得忐忑不安。
从抢银行案件发生的当天,不,从那头一天晚上到现在,布兹大叔表现出来的异常不安,一古脑地浮现在他眼前。乔纳几乎被恐怖所压倒。
在乔纳心中又闪现出一个情节:大叔变得焦躁不安,是从在品德拉先生商店里交给他一封信之后开始的。当时布兹先生打开信,刚一看完,就急匆匆地走了。当天夜里他好象为一件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去了里万顿。那天夜里他整夜都没有回家。第二天早晨就出了抢银行的案件,不过那时布兹大叔还没有回来。当他和托米向他讲那案子的时候,他的反映是奇怪的。打那以后,他就变得非常焦躁,总是在提心吊胆。那三个强盗藏在什么地方,至今还没有人知道。假如布兹大叔即使实际上没有加入强盗一伙,难道就不能设想他曾经为他们的阴谋出过力吗?或许是事后帮助了三个人的潜逃?那三人之中现在不正有一个隐藏在布兹大叔的家里吗!他是不是自出事后就把那个人一直窝藏在阁楼里了?除此之外,每次他去大叔家时,大叔表现出的烦躁不安又怎样来解释呢?
乔纳被折磨得痛苦极了,他的心都要碎了。这些天来,乔纳一直在自我安慰,让自己相信布兹大叔并没有什么过错。可是事到如今又怎么能够辩解得了呢?如果布兹大叔直到今天还在窝藏着犯人,那他不是同样有罪吗!
在乔纳十分恐怖地望着黑黑的窗子中火柴光一闪以后的时候,这一切事都闪电般地从他脑海中掠过。乔纳再也忍不住了,他想大声呼喊。可他咬紧牙关,克制了自己的冲动。他的双膝哆嗦着急忙跑回家去。
在自已家的房后,乔纳痛苦地不知怎么办。他在犹豫,不知该不该马上把自己看见的一切和心中的怀疑都告诉阿妮姨妈。可是姨妈已经睡了。因此乔纳不打算特意叫醒她。他熄了灯,想快点入睡。可是过了好长时间怎么也睡不着。他就象得了热病,一桩桩一件件心事在脸海里不住地翻腾。他绞尽了脑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尽管这样,应该马上采取一些措施,这种想法还是很明确的。明天清早就到布兹大叔那儿劝他去自首呢?还是求阿妮姨妈和品德拉先生报告克林顿警察局呢?哪种作法对呢?自己怎么能做出出卖要好的老朋友的事儿呢!那样一来,大叔就会被警察带走,他一定会陷入痛苦的深渊。无论如何也不能干那种事!躺在黑暗中,乔纳为各种想法所苦恼,折磨得他辗转反侧不能人睡。最后,筋疲力尽的乔纳总算进入了梦乡,但是仍然受着一个个恶梦的折磨。
早晨来到了,阳光格外明媚。但是乔纳的心情依然是沉重的。坐在早饭桌前的时候,阿妮姨妈担心地瞅着乔纳。
“怎么啦?乔纳,你的脸色煞白煞白的,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她问。
“嗯,我没事儿。大概是因为没有睡好觉。”
“头痛不痛?”摸着他的额头,担心地问,“你的头有些发热呀,量一下体温吧!”
乔纳虽然一再说没什么不舒服,可是姨妈还是拿来体温计。当他含到嘴里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心里没有底。
“不发烧,和平常一样。好啦,吃早饭吧。不过要是我的话,今天就哪儿也不去了。这几天你活动太多了。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好吗?”
乔纳虽然坚持说没累着,可是早饭只吃了一点点就不想再吃了。他推开盘子,去喂羌扑,然后就带着小黑狗走出家门。阿妮姨妈望着乔纳耷拉着的脑袋、两手插在口袋里无精打采的身影,泪水模糊了眼睛。
“可怜的孩子准是有什么心事。有什么担心事能对我说说就好了。”姨妈自己叨咕着。
但是乔纳还是下不了决心,到了这时侯还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慢慢地朝品德拉先生的商店走去。他觉得非常苦闷,心想,如果有勇气问一下品德拉先生的意见该多好!
乔纳慢慢走近品德拉先生的商店,见克拉拉贝尔·史密斯坐在自己姨夫家的合阶上。她看到乔纳,非常高兴地喊:“喂,乔纳,请到这边来啊!我有话告诉你。”
乔纳穿过马路,走近台阶问:“是什么事?”
“告诉我,你和托米昨天下午到哪儿去了?我一直都在找你们。”
“嗯,我们俩只不过到罗斯特池塘去了一趟。找我们有事吗?”
“你们可亏了。我到处找你们,可是没找到。托米妈妈也说不知你们去哪儿了。所以我以为你们大概在琼森先生的田地里,就去找你们。可是到了那儿——你猜我看见了什么?猜猜看。”
“有什么好猜的,你一定什么也没看见。”
“说真的,我看见了一只豚鼠啊!”
乔纳露出了笑脸,说:“那又怎么样?这附近豚鼠多得直绊脚。那有什么稀奇!”
听他这么一说,克拉拉贝尔很泄气:“可我是头一次见到啊,可爱极了。我想在我的纪念册上把豚鼠画下来。”
克拉拉贝尔把报纸铺在台阶最高的地方。在上面摆满了水彩盒、画夹子和一碗净水。
“怎么样?瞧它的脸多么可笑!”说着,她把那张画举起来给乔纳看。
克拉拉贝尔早已用铅笔打好了底稿,并且画得非常象。那只豚鼠用两只后腿站在牧场中间的小土丘上,两只前腿可爱地抱在胸前,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直盯盯地看着这边儿。
“我要先画上草木,”克拉拉贝尔说,“然后再画上蓝天。你看不看?”
乔纳走上了台阶,双手托着下巴坐着。他实际是想趁克拉拉贝尔作画的时候坐在那里思考思考问题,没必要那么急着去品德拉先生那儿。他担心,之如果把布兹先生窝藏着犯人的事告诉品德拉先生以后,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羌扑反对老是呆在这儿,它只老实呆了一会儿,随后就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克拉拉贝尔打开水彩盒,选好一只笔,把它浸在水里。然后用笔尖润湿了盒里菱形的绿色硬色膏。她在白搪瓷的水彩盒盖儿里把笔摊平,然后噘起嘴来,望着画纸考虑着。
“草好象不是这种绿,太深了。有豚鼠的牧场里的草,不是这种颜色。”
“你说不是这种颜色?”乔纳弯着腰看。
“你看是这种颜色吗?”一克拉拉贝尔指着盒里的绿色说,“这种绿太深了,好象跟黑色的差不多。牧场里的草,在阳光下差不多接近黄色啦,泛根本不是这种色调。”
乔纳怀着敬佩的心情,很感兴趣地重新看了克拉拉贝尔一眼。他喜欢用眼睛观察事物尹但却从来没注意到同样属于绿的颜色里还分各种各样的绿!看到克拉拉贝尔观察事物这么细致,他很吃惊。不仅是吃惊,还为自己方才嘲笑她没见过豚鼠而感到有些羞愧。
“是啊,你说得很有道理,可那怎么办呢?盒里的绿色只有一种啊。”
“请你别担心,不管什么颜色,都是可以调出来的。”
“你说什么颜色都可以调出来?那得怎么做呢?”
克拉拉贝尔来了个一还一报,故作惊讶地说:“那算什么,谁都会的呀!调成自己喜欢的色调就得了呗!你看着,我来教给你。”
她把笔上的绿色涮下去,先蘸上黄色,把它涂到白搪瓷盖上。知然后把黄色涮掉,又镶上蓝色。她细心地把蓝黄色混合起来。这两种颜色立刻溶合到一起,变成了另一种色调的绿色。这已不是水彩盒里的那种深绿了,而是一种明快的黄里透绿的浅绿色了。
“懂了吗?”克拉拉贝尔有点夸耀地说,“我就想要这种绿。阳光照耀下的绿色,就是这样的。如果让它再深一些,往黄色里多加点蓝就行了。”
“这可真了不起,太棒啦!”乔纳佩服地称赞说。
克拉拉贝尔画着草,每当需要涂绿色的时侯,总是再把黄和蓝掺起来画上去。乔纳一边看着她画画,一边开动脑筋思考问题。他虽然和克拉拉贝尔有说有笑,可总是忘不了布兹先生的事儿。
“对啦,我说克拉拉贝尔,我想起了一个谜。你想听吗?”
“说说看。”克拉拉贝尔一边忙着画,一边回答。
“是这么回事。如果有一所房子想刷油,他有十二桶油漆,但都是不同颜色的。那么这个人用什么颜色刷他的房子呢?”
克拉拉贝尔抬起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喂,你胡说些什么呀!我没听说过那么无聊的谜,这样的谜谁也解不开。”
乔纳尴尬地笑了:“我也知道是很无聊的。可是我做的一个梦就是这样的。是昨天晚上做的梦。我必须做出解答。梦里说,如果我解答不出来,布兹大叔就会被捕入狱。我没能解开这个谜,心里害怕极了,一下子惊醒了。真是太可怕了。”
克拉拉贝尔两眼瞪得溜圆。
“哎呀!我头一次听到这么可怕的梦!”
“还有更可怕的哪。当然也是在梦里啦。那就是抽漆不够用这个问题怎么解决?不管是什么颜色,只有十二小桶油漆刷房子,是怎么也不够用啊!我怕极了,惊叫了一声就醒了。为这事,我今天早晨几乎没吃饭。”
“这样下去可不行呀。”克拉拉贝尔同情地说。她放下笔,手托着下巴,否着头说,“乔纳,请你把那个谜再说一遍。”
乔纳又重说了一遍,这回她认真地沉思起来。
“大概最关键的地方在这儿。我想如果这个谜中说的不是刷房屋,那就谁都能回答出来了。”
“是吗?若不是房子的话,那你说可能是什么东西?”乔纳认真追问着。
“我也说不准哪。能不能是一种比房屋小的东西,比如用那些油漆去刷运货马车啦,汽车一类的东西啦,是足够用了吧?”
乔纳的两只眼睛没离开克拉拉贝尔的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吃惊地小声说:“你说汽车?那我连想都没想过!”
“这还用说吗?那点油漆只够刷一辆汽车呀!”
乔纳激动地看着克拉拉贝尔:“你说得对!不过谜中说油漆颜色都不一样啊。大概没人会把汽车徐成五颜六色的吧。那会被人笑话的。如果是那样的车,它哪儿都不能去啦!”
克拉拉贝尔沉着冷静,从容地微笑着说:“但是,那并不定会刷成五颜六色的呀,”她耐心地向他解释说,“有时许多颜色甚至能变成一种颜色,这很简单。”
“那怎么会呢?为什么会变成一种颜色?”
“是这样,你看着。我让你看看能变成什么颜色。你说都有什么颜色来着?”
“嗯,红的,黄的,绿的,白的,还有一些兰的。不过我想大多是红的,红的有两三桶。”
“好啦。”克拉拉贝尔小声说,“来,请看一下吧。”
她又拿起画笔,从水彩盒里把一样一样的色蘸出来,每次都把笔用水冲净。水开始时是浅兰带绿的。可是当她把颜色一样一样加进去以后,水的颜色也依次变化着。乔纳看得入了迷。
“好了,你看竟变成了这种颜色!”克拉拉贝尔放下笔说。
乔纳盯着玻璃杯中的水,他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杯里的水竟然变成了泥坑里稀泥的颜色,成了粘乎乎的褐色混合液了。
乔纳忽地站了起来,他脸上闪耀着感激的神情:“嗯,不错,这回就明白了。”
“哎,哎!你说的是什么呀?乔纳,你到哪儿去?”
但是乔纳已经跑下台阶,径直朝小路跑去:“等以后再告诉你!谢谢你,克拉拉贝尔!”
克拉拉贝尔目送着他的身影,直到看不见,才迷惑不解地摇了摇头说:“多奇怪的男孩子!嗯,算啦,我是不会去追他的。”她举起变成混汤的杯子,叹了口气。自语道,“是啊,得换上干净水,好把画画完。杯里的水太脏了。”
乔纳跑着寻找羌扑。但是哪儿都没找到它。乔纳已经没有工夫再去找它了,连路过托米·维廉家门口时,都没停下来。
“以后再告诉他也一样,”他边跑边叨咕着,“现在如果一耽误,恐怕会误了大事的。”
他径直朝罗斯特池塘跑去。走的路线和他昨天跟托米来时走的一样,先沿着砂石坑边的旧路,然后很快地走上了池塘边森林中的小路。当他来到通往列斯·赛德小屋的小路时,便开始放慢脚步。不能着急,而且还要尽可能地慎重,他装出好象从森林穿过的一般过路人的样子向前走去。到了围绕着列斯·赛德先生的马铃薯地的草木丛中,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躯向前走着,注意地观察着,终于在树丛中找到了一个别人看不见、而自己却能监视小屋的缝隙。他看到列斯·赛德和莫里逊先生正一起坐在门口说什么。因为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俩说话的内容,他只好伏在地上用手托着下巴,在慢慢等待。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了,莫里逊先生滔滔不绝地说了很长时间,赛德只是弓着腰,露出了满脸泄气的表情。过了一会儿,赛德进屋里去了。屋里传出一阵唏啦哗啦洗盘子的声音,一会儿又平静下来。莫里逊先生消闲自得地吸着烟,时而还哼几声歌曲。乔纳有点忍不住了,因为蚂蚁爬到腿上痒痒得很,一只纳虫嗡地一声钻进了鼻孔,差点没打出喷嚏来。过了一个小时,又过了一个小时。正当乔纳以为再听也不会听到什么、准备作罢的时候,莫里逊先生站起身来,扔掉了烟头。
“列斯,准备好了吗?”他问。
列斯先生从门里伸出头来,答道:“马上就走。”
这两个人坐进旧货车。发动机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不一会儿澎地发出一声爆响,车子开动起来。当货车从乔纳藏身的地方经过时,他把身子躲进高高的草丛里。他一动不动,一直等到货车声在远处消失。
他小心地低着身子悄悄地潜行到小屋跟前,弯着身子倾听了好久。屋里一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看来屋里边没有人。
他悄悄地走到窗前,朝里面窥视了一下。屋里只有两张简易床,一个旧衣拒,一张破桌子和三、四把椅子,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另一间也是空荡荡的,烧饭的煤油炉放在墙根,另一侧只有一台老式冰箱。在洗涤池旁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从井里抽水的手动泵。饭桌放在房间中央,上面有一大堆用过的脏盘子。乔纳很奇怪,他俩怎么能用这么多盘子!
屋里只看一眼就足够了,他绕着房子转了一圈,发现那辆汽车就在那里!
油漆刷得水平很差。但蒙混那些不留心观察的人却是满可以的。车身没有留下一点黑色的痕迹。从前轮胎面上有白色的地方却涂成了黑色。整个一台车,除了这块儿是黑色的外,其它地方都是褐色的。很象克拉拉贝尔用各种颜色混合成的那种泥浆一般的茶揭色。尽管如此,如果看见这辆车开过去,也准会认为它不过是许多褐色的汽车中的一台,和其他弹射型吉阿玛斯矛成牌的汽车没有什么两样。这辆汽车前后都钉着新车牌号。可是前挡泥板的凹岭处还未修理,它右倾的踏板上耷拉着的金属片,还和那天一样。
乔纳站起来,撒腿朝家跑去。
已经过了正午。乔纳跑啊,跑啊,最后累得肺都要炸开了,双脚也十分疼。
只要能对品德拉先生一说,大概他会马上替我给克拉克尔局长打电话的。那样的话,还不至于误事。
他呼哧呼哧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跑到了品德拉先生的商店前,踉踉跄跄地上了台阶。他并没有注意停在店前的货车,只是从车旁跑进了店里。
列斯·赛德和莫里逊先生正站在柜台那儿。品德拉先生高兴地微笑着,津津有味地听着莫里逊先生讲笑话。
乔纳猛然愣住,一下子站住了。
“这可真是个有趣的故事。”莫里逊先生讲完,品德拉先生大笑起来,“这个故事可得记住,实在是有意思!”
莫里逊也噗哧一声笑了:“是很不错吧。”他笑嘻嘻地转过身来,发现乔纳站在那里。
“呀,你好!这几天来你到哪儿去了?”莫里逊先生和气地问。
乔纳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一时说不出话来。事情来得这么突然,要想恢复平静不是那么容易的。乔纳象根木头似地杵在那儿。
“你不是和我们约好要见面吗?”他仍然微笑着补充说。
乔纳板着脸没有一点笑意,从正面死死地盯着莫里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的。昨天我和托米到那儿去了。而方才我又去了一趟。”乔纳的话是无情的挑战。
微笑蓦地从莫里逊脸上消失了:“是吗?”他的声音也很冷淡。
气氛变得十分紧张。乔纳的目光决不从莫里逊先生脸上挪开。
还是莫里逊先生打破了僵局,若无其事地高声笑起来:“原来是那样啊,对不起,我上街了,请你再来一趟吧。”
乔纳没有回答。列斯·赛德十分惊慌,隔着莫里逊先生好象要向他诉镜什么。乔纳强压着满腔怒火,无可奈何地握紧拳头,转身跑出了商店。他身后响起轰然的笑声。
“真是个怪孩子呀!”他听见莫里逊肆无忌惮地说。
乔纳十分紧张,心扑通扑通地乱跳着。他在能望见道路的树篱笆后面等了十分钟左右,看见双手抱着一大抱食品的莫里逊和赛德走出来了。二人上了货车,开走了。乔纳感到安全了,才又急忙跑回商店。
“怎么搞的?乔纳。”品德拉先生在乔纳还未作声之前,笑着问,“你刚才的做法就好象他是个仇人似的。那么做,可太没有礼貌了,孩子。”
乔纳突然说起在列斯家看到可疑汽车的事儿。这时,品德拉先生的眼睛滴溜溜转着,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可是,当他的话一说完,品德拉就哈哈笑起来,说道:“好了,好了,乔纳。冷静一下吧。你对那个强盗案件思考得着了迷,结果弄得草木皆兵。这种事可不应该没有根据地扣到好人的头上。莫里逊是个好人,是个很好的人,说话非常得体,聪明能干。那是他的车,当然这是不会错的——自己的车涂成什么颜色那不是他的自由吗!因为自己不喜欢那车子的颜色,就到警察那儿说三道四地搬弄人家的是非,那对你自己也没啥好处。来,乔纳,吃点巧克力脆点心。快把那些事忘掉吧!”
“我才不稀罕您的什么脆点心!”乔纳气得火冒三丈,“那是罪犯作案时坐的轿车,这绝对错不了,您不明白吗?如果莫里逊不是把那车藏起来,为什么开了这辆破货车来,而没有坐轿车来呢?”
品德拉先生温和地拍着乔纳的肩膀,说:“好了,好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那几个抢银行的人已经不在这一带了。昨天在加拿大都捉住了。这事你还不知道吧?”
真是晴天霹雳,乔纳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直盯盯看着品德拉先生,好象自己眼看就要实现的行动计划,却一下子稀里哗啦地崩溃了似的。
“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是谁说的?”
“是莫里逊先生方才说的呀。就刚刚在这儿对我说的。他在昨天的报纸上看到的。这回你该没有说的了吧。”
“当然了,他自然要那么说的。不过我绝对不相信!”乔纳喊着。
品德拉先生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说:“听着,乔纳,可不能随便说人家是撒谎的人哪!”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求您,品德拉先生,请把那台车的事替我告诉给克拉克尔局长。叔叔,您如果不快打电话,他们也许会逃掉的。”
品德拉先生犹豫了一会儿,说:“我要是打了电话,反倒对你不利。我觉得你的估计是错误的。那位莫里逊先生一点儿可疑的地方都没有。总之,我这两天没事儿,所以不去克林顿。但如果你要求的话,我也可以到克拉克尔局长那里去一趟。不过你肯定是搞错了,乔纳!”
“我希望您能去一趟,求您把我也一起带去吧。”
“嗯,行吧,如果阿妮姨妈允许,我就带你去。”
乔纳无精打采地回了家。如果品德拉先生一点儿都不帮助他,就等于他最后一线希望的彻底破灭。在埃甸博洛有电话的,只有品德拉先生。乔纳知道,即使告诉给阿妮姨妈和托米的母亲,也无济于事。女人们只知道害怕。
没有比那天下午的时间过得再慢的了。托米没在家。克拉拉贝尔也是一样。克拉拉贝尔的姨母带他俩到克林顿看电影去了。因为大家都没找到乔纳,所以就把他丢下走了。羌扑也不知到哪儿去了。真是一个孤独、寂寞的下午。再加上重重心事,弄得乔纳的头一跳一跳地疼。
乔纳晚饭吃得也不香。饭后想看书,但是精神却集中不到书上来。太阳落山了,天渐渐黑了下来,可羌扑还不见回来。乔纳担心起来,他喊了许多次,却一点儿回音都没有。
天色变得漆黑了,乔纳再也坐不住了,拼命朝托米家地去。托米正要上床睡觉,他光着脚跑下楼,穿着睡衣来到门口。
“喂,你见到羌扑了吗?”乔纳担心地问,“它一大早就走了,哪儿都没找到。”
“咦,真的?那可糟了。我遇到过羌扑,不过那可有好长时间啦,是我们从克林顿回来的时候。当时我喊它了,可是它连头也没回。羌扑是朝列斯·赛德家方向走的——当时它正在小道上走。就是牧场里那条,那条道你是知道的。”
“嗯,谢谢,托米!”乔纳这么喊着跑下了台阶。
“喂,到哪儿去?”托米从后面喊着问。
“我当然是去找羌扑啦!”乔纳边跑边回过头来答道。
“可现在不能去呀,天太黑了啊!”
乔纳顾不上回答,仍然继续向前猛跑着。尽管很为难,可是事到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除了去求布兹大叔帮助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去找布兹大叔了,到那一求他,大叔一定会帮助自己的。
路过时,他看了一眼品德拉先生的商店,里面已经熄灯了。他跑到了布兹大叔的小屋前。砰砰地敲起门来,里面没人回答。他用手去摸索门环,门没上锁,刷地一下子就开了。工作间里一片漆黑,进去后,他听到阁楼里有人走动,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他摸索着走到上阁楼的楼梯口。
“布兹大叔,您睡下了吗?”他朝着楼梯上方悄悄说。谨慎的脚步声又在头顶上吱咯作响。随后从楼梯上传来了惴惴不安的回答声:“谁?谁呀?”
乔纳对隐匿这么长时间的是什么人,已经毫不怀疑了。很明显,他不是那个强盗的同伙,而是布兹大叔的外甥,就是那个曾经由于别人犯下的罪行,而他却透了监狱的年轻人。
“我是乔纳,您的舅舅在家吗?我一定要见见他。”
“没在家呀,有什么事吗?”语气仍然是不安的。
乔纳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没有布兹大叔帮助,怎么能去救出羌扑呢!
“他没在家!”那人的声音有些粗鲁了。
“他在哪儿呢?我的狗丢了。我是求布兹大叔帮我去找狗的。”
“在哪儿我也不知道!”爱迪·斯特里卡有气无力地说,“舅舅今天下午就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很担心,怕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参担心得很。”
“可是我必须去找狗。请你和我一起去好吗?”
“我很害怕,没有勇气出门儿。舅舅说他不在家时,不许我到外面去。”
乔纳差点要哭了,但他竭力忍住眼泪。
“那好,没办法,我一个人去。”乔纳绝望地说,“请你转告大叔,说我到赛德先生那儿找狗去了。我得马上走。”
乔纳出了工作间,在黑暗中跑回了家。他决定不告诉阿妮姨妈,因为他相信如果说了,姨妈是绝不会让他去的。他匆匆忙忙进了二楼自己的房间,点着灯,坐到放着课本、铅笔和纸张的桌前,给阿妮姨妈写了一封信。然后又把自己对那伙强盗是怎么策划抢银行的看法,毫无遗漏地写了下来。这件工作费了很长时间。他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写着。但是还没等写完,就听见阿妮姨妈上寝室楼梯的脚步声、姨妈前停住了,说:“晚安,乔纳。不要睡得太晚了呀!”
“晚安,阿妮姨妈!”乔纳故意装出很快活的声音说。
姨妈进了自己的房间。乔纳写完后熄了灯,上床躺下了。
整个家里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