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领着羌扑出了五金店,朝医药百货商店门前望了一眼,托米还站在那儿等着他。乔纳向托米那儿走去。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被叫住了。
在道路的正对面,一辆黑色小轿车正要停到人行道道边。那一侧看不到有别的汽车。这侧人行道上的人们,只是在全神贯注地忙着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注意到那辆车。这些人有的从商店进进出出,有的买东西,有的站在那鱼闲聊天。就连乔纳也是这样,如果不是发生了件怪事儿,他可能也不会去特别注意那辆轿车的。
那辆车在准备停车时,坐在后排座上的一个男人,从车里探出身来,向乔纳招了招手。乔纳弄不准这人是喊自己有事儿,还是招呼别的什么人。他向四周看了看,附近并投有别人,这才知道邢人是喊自&有事。究竟有什么事呢他感到有点蹊跷。
乔纳走近车窗前,那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乔纳直盯盯地:看着,从相貌上,那人不象个好人,他的帽沿拉得低低酌,刚能看到眼睛,脸色微黑,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
车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司机,另一个是坐在后面座位上的男人。乔纳看不到他俩的面孔,因为他们是背朝着他。那两个人好象都盯着银行邢边儿。银行的楼房离车只有几英尺远。银行正门还在关着,从开着的窗子里传出叭哒、叭哒匆忙打字的声音。这辆车并未熄火,发动机不断发出低沉的一抖动的声响。
这时,那男人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指着东边,低声问道:“喂,小孩儿,我们想去加拿大,朝这个方向走对吗?”
“对,是这个方向。”乔纳回答说,“一直走,就是格兰德维尔,到那儿大约有十英里,从那儿再向北拐。就是这样。”
“好啦,小孩儿,就想问你这事儿。”那男人说。接着,他对身旁的人又低声说了些什么。
乔纳知道他就打听这点事儿,松了口气。他很讨厌那人说话的声调。好象嗓子在发炎似的,声音又低又哑,告诉他怎么走,他不但一点都不领情,而且声音还带有那么几分傲慢无礼的味道。
“什么事?”乔纳回来之后,托米好奇地向。
“他只是问这条路通不通加拿大。”乔纳回答说,“我告诉了他,那家伙连个谢字都没有。”
“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好了,咱们买糖果去吧。”托米催促着,“我都等了你一个小时啦。”
正在这时,对面街角教堂塔上的大钟响了,已经十点钟了。从银行里出来一个人,打开了正大门。看来,那辆黑轿车就是在窥视着这个时机,后座上的两个人麻利地下了车,一个箭步冲进了银行。司机坐着没动,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乔纳和托米带着羌扑,站在医药百货店的门前。站在门口的店主人看着对面那辆轿车,说:“看样子是从外地来的人。在路那面停车是违法的……可是,孩子们,你们想买点什么东西呢?”
他俩站在摆着糕点的橱窗前想呀想,到底买什么好呢?好久定不下来。两个小家伙对各种点心的优缺点都来了一番评论。店主人耐心地等待着他们。过了足有十分钟,两人才决定买雪花软糖,因为他们认为这种糖果放的时间长。他要求店主人分别装在两只袋里,一人拿一袋。
两人从这家商店走了出来,看见那只老狗塞塔正在路对面的银行前站着。羌扑向那条狗跑去,是想接着和它聊天。老狗见羌扑走了过来,便摇起尾巴来,好象说:“正等着你哪!”
就在乔纳正想把羌扑叫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件触目惊心的事情。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轿车中飞跑入银行里去的那两个男人,正从银行里走出来。可是他们的脸并没有朝着他这一面,他们是背朝着他一步一步退着走出来的。
乔纳一下子屏住了气息。刹那间他亲眼看到了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可怕情景:那两个人各自手中都端着手枪!
羌扑对这一切都毫无知晓,径直跑到塞塔身边。那老狗塞塔一点也没注意到倒退着走来的那两个家伙。
这时乔纳紧张得心脏都要破裂了。
“羌扑,羌扑!”乔纳声嘶力竭地喊着,“到这儿来,快到这边来!”
但是已经太晚了。就在那一瞬间,那两个家伙其中的一个,倒退到老狗塞塔身上,被绊了个趔趄,险些摔倒。他猛地转过身来,连忙站稳了身子,然后恶狠狠地踢了老狗一脚。塞塔被踢得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怒吼着,瞄准那人的喉咙,猛扑过去。
一道闪光,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声。那两人朝汽车跑去,他们的脸上蒙着黑布,掩盖着他们的本来面目。
“羌扑!”乔纳拼命地又喊了一次,“到这儿来,到这边来!”
再喊也没有用,羌扑如同一颗黑色的小子弹,跟在那两个家伙的后面猛追过去。前面那人迅速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第二个人也匆匆忙忙往车里钻。正在那人抬起脚来要踏上踏板的瞬间,羌扑朝他扑了过去。这条小黑狗锋利洁白的牙齿牢牢地咬住他的裤腿。裤子被撕开了,而羌扑却仰面朝天地摔了个跟头。
车门“乓”地一声关上了,黑轿车仓惶逃跑。羌扑用它那小短腿站起来之后,又拼命朝车后追去。乔纳的心脏好象随时都要停止跳动似的。心想,他们要是开枪打羌扑该怎么办?乔纳疯了似地一边喊一边跑着,一心想把羌扑喊回来。这时人们也都涌上街头,慌乱地四处乱跑。
一个男人跑到乔纳面前,抓住了他的肩膀,命令他说:“当心,会受伤的!快,到那边去!”
乔纳用力挣扎着,“放开我,请你放开我!”他都要哭出声了,“那是我的狗呀!”
乔纳用力扭歪着挣脱了身子,朝渐渐远去的汽车追去。羌扑还在车后飞似地追着。不过,车逐渐加快了速度,羌扑追了一阵子也就不再追了。他耷拉着红舌头缓缓地朝乔纳这边跑过来。乔纳跑到羌扑跟前,跪下来紧紧地抱住它。汽车后座上的两个家伙,趴在汽车窗前疯狂地用手枪胡乱射击着。子弹嗖嗖地响着从乔纳头顶掠过。抱着羌扑的乔纳只顾小狗,没有听到子弹的声音。
他突然听到有人在旁边气急败坏地怒吼着:“别碍我们的事!卧倒!”
乔纳抬头一看,是威风凛凛的局长先生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跑过去。局长先生高举一支手枪朝汽车开火,他是想把轮胎打冒气。但是汽车已经跑得很远了,以惊人的速度向镇子尽头的山岗飞驰着。转眼之间,汽车掠过山岗的顶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警察局长提着枪口冒着烟儿的手枪跑了回来,弯下腰蹲到乔纳身旁。
“你没事吧?”局长先生气喘吁吁地问,“子弹没打着你吧?”
“啊,我没事儿。”乔纳回答。
“可是,你呆在这儿干什么?”局长先生怒气冲冲地嘟囔着说,“刚才要不是你在中间碍事,我一定能让那些家伙尝到我枪法的厉害!”
局长先生跑回银行门前。人们再一次拥上街头,跑到恶棍们第一次放枪的地方。两名身穿警官制服的人挤出入群,朝局长走来。局长马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他们大声下达命令:
“泰勒!莱安!把摩托车开来里必须追上那些家伙!他们在向格兰德维尔方面逃窜。我给格兰德维尔打个电话,让他们赶在那些家伙前面。要当心,那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两名警官飞快地向摩托车跑去,转眼工夫,摩托车声大作,他们顺着刚才那条路跟踪追去。
局长先生呼哧呼哧地喘着:“有人看见那辆车的牌号没有?”局长先生大声向看热闹的人问道,“有没有看清车牌号的?”
没人回答。局长先生只好匆忙走进银行。
乔纳仍旧跪在羌扑旁边。羌扑能平安无事地跑回来,乔纳心里感到十分激动和高兴。
“没事儿吗?羌扑!”乔纳声音颤抖地问,“一点儿没伤着吗?”
羌扑浑身发热,呼哧呼哧喘着。可是连一点划破伤的地方都没有。羌扑用热乎乎的舌尖舔着乔纳的下巴,这时乔纳才彻底放心地笑了。
这时,托米·维廉跑过来。
“喂——你听我说呀,”他兴奋地喊着,“说是局长有话对我们说,在这之前不让我们走开。”
乔纳怀里抱着羌扑站了起来,问:“究竟有什么事呢?”
“不知道。”托米回答说,“那我们马上去见他不好吗?局长先生现在在银行里。”
两个少年急忙向银行走去。人们吵吵嚷嚷地聚在门口。吓破了胆的记帐先生站在那儿把着大门,不准任何人进去。人群外层的人们都向前探身子,看着人行道上已变成黑色的地方——那是一滩叫人害怕的黑色血迹。乔纳看了它,心里很不好受。
“那些家伙用枪打了毕尔·彼得的狗。”乔纳听见一个人气愤地说,“那是一条多好的老狗啊!一动不动地好象是死了一样。说是要送到安德逊大夫那里,看看能不能把子弹取出来。”
“没打着人,就算万幸了。”另一个说,“没有人被枪打着吧?”
正在这时,银行的看门人林看热闹的人群当中,发现了这两个少年。
“喂——你们俩,到这儿来。”他喊着,“局长先生说要见你们呢!”
人们闪出一条路,让他俩过去。
“就是它,就是那条狗去追汽车的!”人们隔着乔纳的肩膀看见了满脸长满漆黑绒毛的羌扑,异口同声地夸奖着。乔纳得意地挺起了胸膛。
局长先生坐在银行出纳员的椅子上,焦虑不安,把电话拨弄得咔嚓咔嚓直响。
“给我接格兰德维尔警察局,话务员!”局长先生大声喊着,“你说怎么啦,啊,是麦克吗?我是克林顿的克拉克尔。发现了强盗,抢了第一银行。三个人一伙。黑色轿车,不到三分钟之前朝你们那儿逃去了。十分钟左右就应该到你们那儿。什么?没有,谁也没看见他们的相貌。其中有两个人是黑布蒙面。都是年青的,俩人都是中等身材,穿着黑色衣服。带着手枪。请你等一下。”
局长先生回过头来问出纳员:“被抢走了多少,算出来了吗?”他说得很快。
“将近一千美元。”出纳员慢条斯理地回答说,“五美元钞票八十八张,十美元钞票五十张。一美元的银币五十六个。”
局长先生大声叫喊着,把这些数字用电话通告给对方之后,挂上了听筒。
局长先生环顾一下周围,眼光落到两个少年身上。
“唉,原来你们在这儿!”局长先生说,“和那个强盗说过话的是谁呀?彼得先生看见你们俩有一个走近过那辆汽车。接着便出了这件事。和他们说话的是谁?快说出来吧!”
乔纳红着脸,放下了羌扑。然后向前走了几步。
“是我。”乔纳回答说。
“是吗,是你呀!妨碍我开枪的就是你吧!你认识那三个家伙吗?”
“在这以前根本没见过他们。”乔纳愤慨地说,“我从五金店里出来的时候,那辆车就停在路的那边了。随后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招呼我。”
“后来又怎样了?”
“那人向我问路。对了,那人是这么说的:‘我们想去加拿大,从这条路走对吗?’于是我告诉了他:这条路是通往格兰德堆尔的,然后从格兰德维尔向北走就行了。”
局长拿起电话,又让接通格兰德维尔警察局。
“可是,也许……”乔纳很主动地插嘴说。
局长做了个手势,表示不让乔纳讲话。
“我是克拉克尔,麦克!”电话刚一接通,局长先生就开始说起来,“据说那些家伙打听过去加拿大的道路。不经过你们镇子,另外还有去加拿大的路吗?没有?嗯,我也那么想。各条道路已经封锁好没有?好极啦,我派出的两名巡警正在追踪。是吗?那好,祝你成功。”
局长先生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松了一口气,挂上了听筒。
“那帮家伙已经是瓮中之鳌了。”局莽自言自语地说,“把他们赶入绝境了。”局长先生回头又对乔纳说,“我打电话时你插嘴想说什么?”局长有些神经质,“你不是说他们要去加拿大吗?”
乔纳脸红了。
“克拉克尔警长先生,我要说的正是这件事。”乔纳回答说。乔纳的声音虽低,但却非常坚定,“那人的确是那么说的。但是我认为他故意明确地说出自己的去向,可能正是要声东击西。我认为大概是……”
乔纳的声音在半路中断了。因为局长先生张开大嘴,故意做出似乎很佩服的样子,在眼盯盯地看着乔纳的脸。
“哎,哎,你们听听。”局长先生边笑边说,“这是货真价实的福尔摩斯先生大驾光临了。福尔摩斯先生,您说的只有一件事错了,那就是汽车笔直地朝格兰德维尔开去了。这你也亲眼看到了吧!”
乔纳深深吸了口气,闭住了嘴。他很后悔,心想,我什么都不说就好了。
“好啦,没什么。不要介意,孩子。”局长先生用比先前和蔼的语气继续说,“我们会捉住他们的,不必担心。我想知道的是你是不是很好地看了他们的相貌,再看见他们能不能认出来?”
“如果是向我搭过话的那个人,我会想起来的。”乔纳回答说,“别的人我不认识。开车的人当时是背朝我,坐在后面的另外那个人也是那样,他当时是从窗子盯着银行那边来着。”
“和你说过话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是啊,那人年纪不太大。但是脸长得非常讨厌。鼻子是瘪瘪的,右边的耳朵——离我最近的这边的耳朵,形状很特别,好象整个都膨胀了起来。而大姆指——左手姆指的内侧有一块类似刀砍的伤疤。他用那只手指路来着。可是那伤疤已经完全长好了。”
“嗯,”局长先生沉思着,“这可能会有些帮助。那么另外两人都不记得啦,是吗?”
“不记得了。”
“注意汽车号码没有?知道号码吗?”
“没有,不知道。”
“你不是就在车旁来着吗?”局长急躁地问,“离那么近,还没有留心?”
“我当时是站在那辆车后门的这一面。”乔纳斩钉截铁地说,“从那是看不到车尾的。何况常常……”乔纳停下不说了。
“常常什么?”局长问。
“我是说,强盗那伙人常常是有备用的车牌号。在抢完了东西之后马上换上去,把旧的扔掉。”
局长好象又一次被小家伙占了上风似的,赞许地摇着头:“你很聪明,小家伙……也许你说的是对的。那么车子本身呢?对汽车注意到一些什么没有?”
“没有发现什么。”乔纳很惭愧地说,“因为我,我当时太害怕了……”
“对那辆车一点儿也没什么可讲的吗?嗯?”
乔纳沉思着。
“车身是黑色的。”乔纳竭力在回想,慢慢地说,“我想大概是弹射型吉阿玛斯塔三八年型的。总之不是最新式的。油漆表面也旧了,可能是一台用过两三年的轿车啦。但轮胎是新的。不过我看到的只是右侧的。另外,右侧的两个轮胎也各不相同。后轮胎侧面是白色的,而前轮胎不带白色。前挡泥板右侧有些塌陷。沿着踏板边缘的类似制动器一类的金属坏了。金属破片悬挂在那里。”乔纳说到这儿便停下了。喘了口气,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前轮罩上有一点伤。除了这些,别的再也想不起来了。没记住号码,实在对不起。在他们开始逃跑时,我本想要看看车号,但是后面的车牌子脏得很。我想说不定是他们故意往上面涂了油和泥。对不起。”
局长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乔纳:“嗯,你使我吃惊。”他大声说,“你记住的就只有这些吗?”
“是的。”乔纳脸又红了,“可以走了吗?”乔纳问。
“可以,可以。”局长先生回答,“但是先等一下,我还没问你们的名字呢。你们好象是住在克林顿的吧?”
“不是的。”乔纳回答说,“我们住在埃甸博洛。他叫托米·维廉。我叫乔纳。我和阿妮·艾勒里姨妈住在一起。”
“艾勒里是你的姓吗?”
“不是,我就叫两个字——乔纳。”
然后乔纳抱起羌扑,和托米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