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结局无言 (3)

“从来未见过他带枪。”一个保镖模样的人说,“有我们这些保镖,他带枪干吗?”

“你们的枪呢?”田丰问。

“扔啦,小红楼的院子里。”

田丰朝小红楼望去,那里很平静,丁丁笃笃的声音细水一样流泻。他问:“这是什么声音?”

“打制银器。”

打制银器的人显然是张经纶了。田丰指挥第一突击小组冲过铁大门。这时,奇异的景象出现了:一院狐狸跑动,蓝色的皮毛汇聚一起,海水一样奔腾。

抓捕组无法越过狐狸到达小红楼前。吆喝、轰赶、开枪惊吓,只有这样选择。但是狐狸形成的一道蓝色屏障依然阻挡刑警的脚步。

正当几位指挥员商量办法时。一只雄壮的黑鹰掠过养殖场上空,巨大的翅膀飓风一样刮过,一条蓝色绸带似地飘舞的狐群,旋即消失。

“冲进去!”田丰下达命令。

小红楼被枪口簇拥,里边没一点反应。

丁!笃!丁丁笃笃敲打声依旧。

特警冲上楼,大喝道:“不许动!”

张经纶举起的锤子僵在空中片刻后,树杈被风刮折一样掉落下来。他望眼小铁砧上的圆形银制半成品,很遗憾地说:

“可惜,活儿没做完!”

这是“蓝雀”大老板——张经纶在人世间说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到他被处以极刑,没再说一句话。

74

杜大浩接电话,绑匪声音很陌生,他问:“你是谁?”

“我们一起做过事的。天塔水泥厂你知道吧。”绑匪横横地说,“你自己来,我发现多一个人就立即杀死她,马爽她不想死呦。”

“驼子。”杜大浩猜到是驼子,此人心狠手辣,说到做到,绝非吓唬人。他犹豫告诉不告诉专案组这一情况。就纪律而言,应及时报告,由专案组做出行动安排。他想到报告后,大批警察包围废弃水泥厂,然后喊话,劝说停止作恶,放了人质。但是,他比专案组更了解驼子其人,他会毫不迟疑杀死马爽,然后自杀。

“我自己处理此事。”杜大浩横下一条心。

驼子拿马爽当人质,逼自己出现在他的枪口下。他会毫不迟疑地抠动扳机了解积怨。只要这样,她才可能活下来。她该活下来,一个女孩承受了那么多本不属她应承受的东西,活着对她是最大的补偿。

“蓝雀”团伙覆没在即,徜若说我杜大浩卧底起到重大作用,功劳该记在她的身上。没有她的帮助,自己能顺利打入“蓝雀”团伙内部吗?一个女孩出生入死卧底,去为被害的恋人寻找凶手,令人钦佩。

杜大浩检查那支微冲,还有些子弹。他驾驶车朝郊外废弃的天塔水泥厂开去。

专案组得到赵春玲的报告:胡克艰可能隐藏在市检察院家属楼里。

“检察院小区居民反映,有一个男人白天呆在撂着窗帘的室内,晚夜出去,行为可疑。保安还说他在三江电视新闻节目中见过他。”赵春玲画了一张检察院家属楼的平面图,她说明道,“这座七十年代的建筑共六层,十个楼门,左数第六个楼门,是批捕处的家属。”

“他怎么弄到这套房子的?”包俊海问。

“现在还不清楚。胡克艰可能在六楼门六层左侧……”赵春玲说,“应冲进那间房子。”

“可能不行,必须确定他在,我们才能采取行动。”包俊海说,“我请示下倪厅长。”

胡克艰的确躲藏在市检察院家属楼里,沈放带他到此。他认为此处很安全,便潜伏下来。

郊外废弃的天塔水泥厂那声爆炸他没听见,上午九点至十点他踏实地睡了一觉。醒来启开瓶啤酒,铺开一张白纸,一边用铅笔画张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草图,不停地在某处勾勾圈圈。这张草图两小时后落入刑警手里,它上面有血迹,人们大吃一惊:他将田丰活动规律掌握得毫厘不差。

现在,草图摆在胡克艰面前,他要对某个细节——行动路线作修改。他就这样做着,第二瓶啤酒刚启开,举瓶到嘴边,手便僵在空中。楼顶有轻微的脚步声,像野猫经过楼顶。他判断脚步在楼檐处停止。特警可用绳索系在通风口上,竖下人来朝室内射击。他曾指挥过一次成功击毙顶楼顽抗的杀人逃犯。

他放下啤酒瓶,拎枪蹑手蹑脚到门旁,耳朵贴在门上,听楼道里的动静。果真有众多脚步声上楼。他悄悄运动到窗前欠开条小缝,街口横着警车,楼前的街道封闭了,没有行人,也没一个车子驶过。

他慢慢坐下来,将那瓶啤酒一口气喝完。他惊奇死亡的火焰燃烧时竟那么美丽。他想做一件事,给妻子打个电话。关闭许久的手机打开,拨了号,是妻子接的,他只说了简短几个字:“好好照顾儿子!”

特警果真竖下人来,慢慢接近挂着帘子的窗户,听见室内一声沉闷的枪响,踹开窗户冲进来。胡克艰头仰在沙发上,手中的枪还冒着烟……

带着血迹的草图放在田丰面前,他惊叹不已,感慨道:“称他为三江的侦探奇才不为过。”

驼子到达废弃的天塔水泥厂前,马爽在问绑她干什么时,看护她的学军盯住她的前胸。

他说得一丝不挂:“想知道?把你那个东西给我。”

她身子紧缩着,他要的东西她清楚。显然昨晚他就想要啦,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没要,身材魁梧的他对付捆绑着的自己易如反掌。

“想知道不?”学军逼近,痴痴地、火辣辣地望着她。

必须知道他们绑架自己的真实目的。她在想利用他解开绳子的机会逃走。于是她说:“你先告诉我。”

学军朝她走过来,伸手撩撩盖在她脸上的一些头发。说:“诱杀杜大浩。”他的声音很低,却猛烈地从她心头穿过。

“为什么?”她问:

“给我那东西!”他还再要,要他渴望的东西。

“行吧?松松绳子,我的手脚都僵了。”

“我不要手脚,要那……”学军的手从她腰部开始解开裙扣,很快把她的粉红短裤拉到膝盖处。他惊呼一声:“妈呀,真白呀!”扑上去,手指代表某件东西,继尔风雨一样猛烈。

她闭上眼睛,泪珠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渐渐听见自己身体如踩秋天枯树叶的咕咕嗞嗞声消失。有人正往自己身上包裹什么。

“他卧底。”学军抹去额头汗水。

“你能阻止杜大浩不到这里来,东西永远给你。假若我活着。”她已失去了心爱的黄宁,决不能再让大浩遭暗算,她想千方设百计。

学军细细咀嚼她的话,那个美仑美奂的东西很诱惑。他犹豫彷徨之际,蹬踏铁楼梯声传来,驼子的头蹿上来,手拎一只蛇皮包。

学军掩饰他的手。驼子看破那只手先前都干了什么。他勃然大怒,拽过来学军,问:“你对她动手了?”

“没有。”学军心慌道。

“撒谎!”驼子拽过学军的手,嗅他的右手中指,骂道:“妈的,都什么时候啦,你还碰那晦气的东西!”

驼子撇件东西似地将学军摔得很远,头撞在一块锋利的三角铁上,血泉似地朝外涌。

“我说过,见女人就迈不动步的男人干不成大事,你死!该死!”驼子冲奄奄一息的学军疯狂地喊,声音震落棚顶灰尘如雨一样纷纷扬撒。

学军头部的血流淌一片,他抽搐几下,再也不动了。

马爽终于近距离地看见杀她恋人的凶手,仇恨的火焰顿时燃烧,可是手脚捆绑着,难以复仇。

“一会儿还有一个人躺在这里。”他恶狠狠地说,手枪上满子弹掖进腰间,而后从蛇皮包里取出两枚手榴弹,打开保险,将拉环套在自己左手的小手指上。很快这两颗手榴弹便垂吊在她的胸前,他将手放她肩头上,解开绑绳,推她到一空洞前,从那儿可望见一条路朝这里延伸。

手榴弹,手榴弹?悬挂在胸前的手榴弹让她看到复仇的机会。

“你说,他会心甘情愿为你而死吗?”驼子问。

马爽轻蔑地一笑,心里说:“你已死到临头啦!”

杜大浩出现在这条路上,阳光在他身上跳跃抖动。

“别动!”驼子警告她说,“你一动,手榴弹就爆炸。”

杜大浩停住脚步,望见那个空洞——窗口,灰尘篡改了她的脸,块块灰白像白癜疯病人。那两颗手榴弹在阳光照射下格外显眼。

“放了她!”杜大浩高喊。

“你走上来,我就放了她!”驼子提出了放马爽的条件。

杜大浩朝楼梯奔去,驼子拔出手枪。

马爽看到危险,她突然大喊:“别——过——来,大浩!”然后对驼子说,“你杀了我爱的人黄宁,我要为他报仇!”说罢,扭动身体……

“不!”杜大浩使出生命全部力量似的大喊,他见她身体蛇一样扭动,随着“黄——宁,大——浩”的呼喊声,手榴弹“轰隆”地一声巨响,回音在三江的天地之间……

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杜大浩的太阳穴,沈放狂笑道:“卧底大英雄,可惜你没机会去佩戴公安英模奖章了!”

“砰——”骤然一声枪响。应声倒下的不是杜大浩,而是杀手沈放。赵春玲慢慢收起枪。

“马——爽!”杜大浩呼喊着向弥漫着硝烟的楼上跑去。

眼前血肉模糊两个人,残体重叠着,他抱住马爽,泪水奔涌而泻。

先前赵春玲在街上偶然看见杜大浩的皇冠轿车正朝城外急驶,令她迷惑。

“杜大浩有点不对劲儿。”赵春玲把自己的怀疑对包俊海说了。

“他一定有了马爽的消息。”包俊海见赵春玲怔怔望着自己,吩咐她道,“你和老陶快去支援,一定要保护好他!”

“杜大浩他?”老陶错愕。

“‘鹞鹰’……”包俊海正式告诉专案组全体干警:杜大浩就是卧底的鹞鹰。

赵春玲、老陶立即开车出去。寻找中,听从南郊回城的一位出租车司机说,他听见那声巨响好像天塔水泥厂方向。他们赶到时,杀手沈放正枪口对着杜大浩,千钧一发之际,赵春玲击毙了沈放。

杜大浩托着马爽走下楼,泪水满雨一样肆流,径直朝厂区外走去。他不是送她去医院,而是走向一个洁净的地方,水泥厂内太脏了。

赵春玲、老陶默不作声地跟在杜大浩的身后,他托着马爽的身影走向淡蓝色的天空,走入萧森冬色的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