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末日恓惶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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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人刘芸从广州返回三江到刑警支队报案,小九近日回三江线索被专案组掌握。

笑眯眯泡脚屋的两周,刘芸和四个三江女孩——蔡想、秀美、骄阳、小琴,在彭晓淫威下接客,她鼓励同伴,“我们寻找机会跳出火坑。”

“逃走?”骄阳摇摇头,她现在同刚来广州时的想法不大一样。她正和一个在广州发展的某公司经理——湖北人打得火热。他答应她,不久带走她。

刘芸说:“别傻啦,这种男人的情爱是把干草,得到你就烧完啦。遇到别的个女人,他又要燃烧。”

“他已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骄阳沉迷道。

另三个女孩内心充满喜悦,她们不再想回到三江去。或许来时就想干这个。刘芸决心自己逃走。

马仔看她很紧,不准她离开泡脚屋半步。她用身体和他套近乎,终于成功。她说:“我的内裤坏了,得去买几件。”

马仔的确看见丝质裤头上的那个破洞。他说:“我陪你去!”

刘芸盘算遇到警察寻机报案。当然不是见到警察就报案,要110什么的。在妇女儿童专卖店,挑选内裤时遇到初中同学程影,很惊讶:“是你,你在广州?”

“老同学!”程影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发现跟在她身后的马仔,灵机一动,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朝卫生间走去。

刘芸看明她的暗示,先若无其事地挑选。拿件丝质裤头,手伸进里面撑着亮在马仔面前,征求他的意见:“这件怎么样,你知道我皮肤很白吧!”

马仔思绪偏离了看护她的轨道,想他曾见到的那块美丽地方。说:“好,穿它什么都看得见。”

“要它啦,你喜欢。”刘芸选一件放在他手里,“帮拿一下。”

丝软的东西捧在手上,他感觉像温暖的肉体,她又选两件放在他手上,并把坤包摘给他,说:“我去方便一下,等我哟!”

刘芸走进卫生间,程影等在里面,她急忙问:“怎么回事,刘芸。”

“没工夫细说,你快去报警吧,我们几个被骗干那个……记住,笑眯眯泡脚屋。”刘芸说完匆匆离开。

程影去报警。警察在夜晚包围了笑眯眯泡脚屋……彭晓闻风逃走,被驱散的小姐各奔他乡。

蔡想随三江的另两个女孩去了海南,骄阳坚持留在广州,漂泊在都市边缘。她说:“我过另类人的生活。”

包俊海看一份劳务输出合同。他问刘芸:“你们都签了这样一份合同?”

“我们五人都签了。骄阳后撵上的……红蜘蛛夜总会说我们到广州星级酒店、宾馆做服务员。”刘芸凄然泪下,“我们上当受骗,今早去医院检查,我染上了性病……第一期。”

“押送你们的两个男人,”赵春玲问,“一个叫小九,那个呢?”

刘芸回答:“鲁秋。”

“姓鲁的去了缅甸?”赵春玲又问一遍,刘芸报案称鲁秋同秀美去了缅甸。

“和他一起走的,秀美说的。”刘芸说,她含着悲愤叙述她们在笑眯眯泡脚屋第一夜的遭遇。她说,“小九领头轮奸了骄阳……”

红蜘蛛夜总会的龌龊勾当,终于露出冰山一角。他们以劳务输出为诱饵,骗美貌的女孩到广州或境外去卖淫。专案组掌握小九是贩毒团伙的人,现参与组织、胁迫妇女卖淫,犯罪嫌疑升级。

“红蜘蛛干这种勾当,不是第一次。”佘凡晓说,“三江组织人,广州有人接,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据受害人刘芸讲,负责接人的是个没有左臂,名叫彭晓的人,听口音,是地道的三江人。”

独臂青年,让杜大浩想起自己许多年前抓过的一个少年犯,他叫长贵。十六岁那年,强奸自己同父异母妹妹。少管所里,他干了件让世人震惊的事:弄到块玻璃碴子,将自己的左手像卸只猪蹄一样割掉从号子窗户扔出。由于感染,左胳膊从腋窝处锯掉了。劳教几年,出狱后消失。也许彭晓就是长贵,更名改姓。

“明天张征、臧明杰动身去广州,寻找彭晓、小九、鲁秋。”佘凡晓说。他告诉杜大浩,福民小区查了,驼子去向不明。他问杜大浩,“尚俐莉近日有什么动静?”

尚俐莉已几天未出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作为她的保镖、司机杜大浩寸步没离开红蜘蛛顶楼。马爽差人送饭到她房间,每餐吃得很少。今早干脆就没吃。

“进房间看她。”杜大浩指使马爽了解尚俐莉在卧室的情况。每天夜总会营业款都交到她的手里。通常她在一天的结账前到收银台亲自去取。这两天,她没下楼,也没叫人送到她的卧室。马爽以副经理身份和送营业款为借口,到尚俐莉的卧室。

“天呐,她卸了妆,像……”马爽不敢说出亲眼见到的尚俐莉。她进屋在白纱幔帐里找到她,头发两三天没梳理,很像笨鸟做的窝,没扑粉的脸纸似的刷白,壁灯在床头照耀,像盏照尸灯。她感慨,“化妆品虚假了多少女人。”

能够击倒尚俐莉这样的女人,恐怕霹雳闪电不成,除非自己击倒自己。击倒自己是她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换个人,你该去安慰她一下。”马爽望着杜大浩,说,“女人在此时此刻,最需要爱,尤其是一个男人的关怀。”……

“人性软弱的一面显现出来。”佘凡晓说,他是说尚俐莉,还是马爽,间或杜大浩。

“我没被马爽说服。”杜大浩毫不犹豫地说。

苦咖啡休闲屋音响放着崔健的歌碟,他们的心绪朝歌里涌,谈话暂停在歌声里:

我要从南走到北,

我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

却不知道我是谁:

我有着双脚和双腿,

我有着千山和万水,

我要着所有的所有,

但不要恨和悔。

苦咖啡休闲屋的谈话持续着。佘凡晓说:“她还不知道刘芸回来报案,知道了雪上加霜……包组指示,防止她逃走。”

“眼下没这迹象。”杜大浩说。

“包组让我离你近一点。”佘凡晓说他和吕淼明天搬进红蜘蛛,以住宿的旅客身分包三层的一个客房,“那样我们联系就方便多了。”

从苦咖啡出来,杜大浩驾皇冠轿车拐进一条街,遇到张征、臧明杰。他不认得臧明杰,同张征打招呼:“张征,忙啊!”

“大浩,好久未见。”张征说,语气不如从前亲切。他还不知道杜大浩是卧底,仍然用看被开除的警察眼光看他。无话可说,各走各的路。

“杜大浩过去是相当杰出的刑警。”张征对臧明杰说。

臧明杰转身见杜大浩走进楼门,他崇敬包组长告诉他们的“鹞鹰”,被战友误解的情形,他真切地看到了。他觉得杜大浩内心的痛苦是不可言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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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乘火车回三江时,腰包很鼓,几万元现金分散在身体各处,肿瘤似地从各部位突出,好在特快列车治安好,小偷没上眼。

雾茫茫的初冬大地在一一后退,火车倒着走似的。他在软卧的上铺,另三位旅客有两个人的关系他看出来了,未婚先同居,最终结不结婚说不定的那种。女的显然比男的家庭条件要优越,她打了一路的手机,许多都是废话。有一次竟让家里小保姆把掉在地板上的一本书捡起来,过一会儿又问小保姆是不是放在书架上了。他下铺的是位大学的外语讲师,到某个地方去办班赚钱。这样的旅途环境中,小九放心大胆地睡一夜,中间醒了一次,是那个男孩爬上女孩上铺,疯狂做着爱,女孩浅浅地呻吟着。小九用枕头包裹住头,待对面铺平静后,他重新调整睡姿。再后来就睡着了。

车窗外一片蓝色时他醒来,对铺的女孩涎丝牵得很长,她香甜地睡,昨夜劳作太辛苦的男孩也在睡,大学老师借着铺前小灯专心看外语书;静悄悄的早晨使小九想一件事,且很强烈。

火车到达三江夜间二十二点零五分,心急火燎地走进金沙滩夜总会。一个女人嗅到他身上腥甜的钱味儿,陪他进了包厢。

“我的身体会让任何一个男人疯狂。”叫尨的女孩说。

“尨”她叫这么个古怪名子。她脸上漾着迷人微笑,的确没夸口,小九疯狂啦。

然后,按照尨的设计第二个女孩粉墨登场。尨介绍了她的名字,用了较亲密的字眼儿——小东西。她人很精制,五官小得不能再小。小东西的笑,铃儿似的好听,她说得他心旌摇荡:“我的和尨姐的不一样,不信你试试。”

男女战争在床间发生。纵然是最美丽的战争,也需要停顿一下。他在端详小东西的时候,一个胭脂抹得很厚的女人,跌跌撞撞进包厢。

他看清她的脸,一时不知所措。他觉得遇到天大麻烦。那个女人正是啊尔山的栎。她突然苍老不堪,完全失去往日风采,浓妆与老丑的面容极不协调,吸毒使她的身体在缩水,一股股腐烂气味在她身上散发。

尨和小东西两个女孩一脸鄙夷的神色,乜斜栎。在她们眼里,这是一只赖皮狗,一堆发臭的垃圾。

“小九啊!”栎突然跪下抱住他的腿,哀求道,“要我吧,小九……”

小九望望两位小姐,她俩对栎睨而视之。

“小九啊……”栎死死纠缠。

小九试图甩掉她,她肆力抱住他的大腿不放。他恼羞成怒,一时失去理智,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朝她身上猛刺……

啊呀!小东西惊呼一声。尨木头人一样坐得笔直,眼睛眨都不眨动地惊望杀戮的场面……

小九确信栎已死,才从迷登中走回现实,甩几张百元大钞给两位小姐,他仓皇逃遁。

110接警后迅速赶到案发现场。

栎死时的样子很惨,鲜血模糊整个躯体,两只玉手像蜡制的,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包厢的灯光在她那只玻璃球一样眸子里幽幽闪烁。

“个子不高……”尨向警察描述凶手。

“他没说叫什么名字?”赵春玲问。

“我们从来不问客人的名字。”尨说,她记得凶杀前,老女人呼他的名字,“她管他叫小九,央求要她。”

小九?赵春玲立刻想到正全力追捕的小九。她取出带在身上的小九照片给尨看,问:“是他吗?”

“是他!”尨指认出凶手。

“没错!”小东西也证明,她特意多看小九照片一眼。

勘查现场的警察发现死者栎的身份证,死者的身分得到确认。

小九在三江突然出现,又是以杀人后逃离现场的方式出现,专案组决定全市大搜捕,封锁交通要道,机场、车站,防止他逃出三江。

是夜,杜大浩离开三楼,回到顶楼。他不想开灯,径直回自己的房间,倒向床时却枕到肉乎的东西,他吓了一跳,惊讶道:

“你是谁?”

“是我。”尚俐莉拦腰抱住他,喃喃道,“街上警车不停地响,我害怕,你陪陪我吧!”

杜大浩遇到难题,拒绝她恐怕惹恼她,对整个行动不利。奉迎她听她摆布吗?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紧紧地抱住他,他感到她的身体很温暖。她说:“我不是找你寻欢作乐,绝不是。我只希望你抱住我!”

此时,搜捕小九的警察进入红蜘蛛夜总会。警察要见夜总会的总经理尚俐莉,把杜大浩房间里一件可能发生的事件扼杀在摇篮里。

小九杀死栎,跑出金沙滩夜总会到一个旅馆躲藏,正巧给一个人看见,他当即报警,赵春玲同报案人有了如下对话:

“你确定他是打劫高露雨的人。”

“是他,没错。”

“你仔细想想,是他吗?”

“肯定是。”

“那次你来指认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报案人——王姓的司机沉默片刻,像似下了决心,说:“我根本没看清……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两个月前,王姓司机到刑警队来说:“你们让我来指认凶手。”

“唔,‘8·11劫案’组在三楼。”她吩咐女刑警小靳,“送他到胡局办公室。”

指认罪犯在看守所进行,路上胡克艰说:“全供了,犯罪嫌疑人叫季闯,他供述抢了你,抢了高露雨,他臂膀上的确文匹狼,与你目击的同香烟盒图案一模一样。你能认出他来吧?”

“应该没问题。”王姓司机说。

辨认在隐蔽情况下进行,罪犯置在明晃的灯光下,一张疤疤癩癩的脸,臂膀那匹文的狼生动明显。

“是他?”

“抢劫我的人脸没疤,文身对。”王力伟无法将眼前这张恐怖脸与劫匪对比,能够肯定的是文身,个头、胖瘦也相似。

“作案后,他醉倒郊外遭野狗啃破脸。”胡克艰说,“他还交待左腮有颗黑痣。”

“对,是左腮上。”王姓司机想起劫匪左腮有颗玉米粒大小的黑痣,痣生三四棵棕色毛。

野狗啃去黑痣无法核实。警方根据犯罪嫌疑人口供、王姓司机证词,“8·11劫案”罪犯确定季闯。

警方逮小九有充分的理由,现在是罪上加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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