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夜晚清凉舒适,恬淡怡然。
永安路的下游,三月初刚刚重新规划过的夜市重新开市,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或独行,或三五成群,夏禾跟在陈向松身后穿过人群,在这样热闹的场地,倒显得他们两个有些不合群。
路过一家排队的梅花糕店铺前,夏禾下意识驻足观望,陈向松回头看向她,问道:“想吃?”
夏禾摇摇头:“只是看看。”
她才刚哭过,此时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灯光下,像是自带妆效,让人忍不住心软。
陈向松看了眼前面的队伍:“在这儿等着我,我去买。”
他刚走了一步,夏禾就拽住他,笑道:“真的不吃,就是一时突然想起来,我妈妈以前开心的时候也会给我做梅花糕。”
陈向松沉默一瞬,说道:“那要不要试一下这个和你妈妈做的哪个更好吃?”
“你觉得有必要吗?在我这里,一定是我妈妈做得最好。”夏禾吸了吸鼻子,“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陈向松回头看了眼桂花糕店铺,随后带着夏禾穿过夜市来到一家烧烤店。
“这附近就这家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吗?”陈向松看向夏禾,“你如果不习惯,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
夏禾没回他,而是直接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说道:“我本科毕业后曾经利用假期做过一段时间的初中英语老师,在那所学校旁边有几家特别小的馆子,我每天都会去。”
陈向松坐在她对面,笑笑没说话,而是把服务员拿来的菜单拿给了她,夏禾娴熟地点菜。
“要喝酒吗?”她看向陈向松问道。
“可以”,陈向松点头说道。
点完单,夏禾看着陈向松,好笑道:“你不是说喝酒对身体不好,还浪费钱?”
陈向松轻笑:“从前确实是能省就省,但现在不需要了。”
“为什么?”夏禾戏谑地看着他,“难道是因为我?”
“你想的挺美”,陈向松好笑地看着他,“我不是一直不喝酒,是破产之后才开始不喝,而如今既然决定再创业,酒量自然还是要练一练。”
夏禾挑眉:“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讨厌酒桌上谈事?”
“对,我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于酒后谈事。”
服务员正好送了啤酒过来,陈向松拿过来起开一瓶,说道:“广义上的解释是酒后人的精神会放松,谈话的气氛会更轻松,也更容易成事。”
“所以说,你也认同这种行为?”
“我?我其实无所谓,但阶级和实力决定一切,以我现在的处境,别人让我喝,我只能接受。
点的烤串很快上齐,夏禾拿起酒瓶直接喝了一口,随后看向对面的男人,疑惑地问道:“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
陈向松拿小碗给她盛了一碗疙瘩汤,说道:“先吃点热乎的暖胃。”
手上的事做完,他才说道:“为什么活着?也许是为了品尝美食,也可能是为了体验情爱,但无论是什么原因,现在的我都无法给出答案,也许再过二三十年,我们还有联系的话,你想听,我也许能给你一个答案。”
“官方”,夏禾不满地哼了一声,“再过二三十年,我早都成一捧黄土了。”
陈向松闻言顿了下,随后问道:“难道你已经有计划了?”
“嗯”,夏禾满脸笑意憧憬,“等刘姨被儿子接走,安顿好她,我就找个阳光充足,周围都是鲜花的地方安静地离开,任何人都休想找到我。”
“听起来还挺浪漫”,陈向松设想了一下,笑着问道,“只是这样会不会吓到别人,万一上了新闻怎么办?那你岂不是更多的人发现你了?”
夏禾愣了下,随后说道:“你说得对,看来我得买一座私人庄园才行,到时候我就在门口立个牌子,谁都不许进。”
“可是没人发现,尸体会腐烂吧?而且人死后几天就会变成巨人观,那个样子……说实话,不太好看。”
“嘶”,夏禾拿着筷子打了他的手一下,有点生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在认真跟你分享我的计划,你怎么老拆台呢?”
“这怎么能叫拆台?”陈向松努力忽视心中的不适,认真道,“我是真诚建议,不知道你怎么想,我是不太能接受自己死得太难看。”
夏禾听了皱了皱眉:“你说的也对,我再想想。”
说着,她眉头皱得更紧,直接抬手敲了两下额头,低声道“我想不出来。”
她话一说完,原本靠在椅子上的陈向松突然直起身,唤道:“夏禾?”
“嗯?”她看向他,神情茫然,“你是在叫我吗?”
陈向松心中一紧:“你怎么了?”
夏禾没理她,而是两只手捂住额头,动作间她放在手边的酒瓶直接向旁边倒去,陈向松快速伸手扶住拿到一旁,随后又问了一次。
“夏禾?”
夏禾撑着额头的双手逐渐握成拳,身体似乎也在微微发抖,陈向松察觉到不对起身,这时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头看向他,喉咙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原本撑在额头的手移到了唇边,交握着挡住了唇,她下意识咬了下手,然后才艰难说道:“对不起,我不想的。”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眼里瞬间蓄满泪水,声音也变了声调。
陈向松愣愣地看向她,突然后悔今天傍晚的所作所为,他想,他应该是错了,如果早知道让她直面内心会是这种情况,那他不如一开始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夏禾的异样引起了旁边食客的注意,有人频频看过来,陈向松瞬间反应过来,他脱下外套盖在夏禾头上,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安抚道:“没事了,我们回家。”
说着他就喊服务员过来结账。
快速扫完码结了账,陈向松低头看向靠着自己的人,说道:“我们回家。”
夏禾抬头看向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动不了了。”
陈向松揽着她肩膀的手臂一紧,笑道:“没关系,我带你回去。”
说着他就细心地用衣服挡住她的脸,俯身抱起她,带着她一起离开烧烤店。
“对不起”
陈向松脚步一顿,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你没有错,不用说对不起。”
然而夏禾此时却像是陷入某种固定模式中一样,不停地重复说着对不起,陈向松抬了抬头,逼退眼底热意,回家的脚步瞬间变快。
从烧烤店到168号院大约要十分钟的时间,陈向松抱着夏禾,一路走到家,到门口时,怀里的人声音越来越小,他低头唤了一声:“夏禾?”
不等夏禾回应,刚下班回来的王文文就开口问道:“向松?你这是?”
陈向松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没事”便径直进了院子。
王文文加快脚步也进了院子,原本她还不知道陈向松抱的是谁,当他上楼时,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顿时也小跑着上楼。
陈向松和夏禾傍晚时走得匆忙并没有锁门,他直接来到夏禾的房间,王文文紧随其后,见他进了夏禾房间,厉声问道:“你干什么?”
说着她也赶紧进去,第一时间开了灯,突然遇到强光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再睁眼刚想训斥陈向松,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地愣在原地。
她看了眼被陈向松放到床上,双眸紧闭,满脸泪痕,无知觉一样咬着手指的姑娘,瞬间捂住了嘴。
听到声音,陈向松警觉回头,王文文突然反应过来,立刻关上了门,又检查了下北面对着院子的窗户窗帘有没有拉好。
这一检查她才发现,这边的窗帘,被夏禾用东西压着,如果不去移动压着的东西根本挪不开,她视线又看向南边的窗户,果然,南边的窗帘也全部被拉得严严实实,就连客厅里的穿衣镜,也别她用东西挡了起来。
见陈向松看着自己,王文文来到床边:“你不用看我,我不会说出去。”
王文文看向陈向松,眼神犀利,“我不管她现在的情况与你有没有关系,但只要你是男人,我就不可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陈向松扫她一眼,转身去洗手间拿毛巾,冷淡道:“你最好不要说出去。”
王文文看了眼陈向松的背影,从前她都没有发现,陈向松竟然还有这样冷淡的一面。
洗手间里,陈向松站在洗手池前,看着被用纸挡住的镜子忍不住闭了闭眼,他本想伸手把纸撕掉,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有些东西,要她自己放下才行。
洗了条毛巾,陈向松重新来到床前,王文文直接伸手,“给我。”
陈向松沉默地递给她,她俯身凑近夏禾,结果毛巾还没碰到夏禾额头,床上的人就下意识躲开,直接把自己蜷缩了起来,王文文眼尖地看到,她唇上似乎粘了血迹。
她刚要上前查看情况,自己就被陈向松挤到一旁,在看向夏禾时,就见陈向松已经把夏禾咬破的手解救了出来,并且拉过被子把人包裹住,轻声说道:“没事了,我们回家了。”
床上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沉重的眼皮掀了掀,重复道:“家?”
陈向松帮她理了理头发,温柔道:“对,回家了。”
夏禾神色迷茫的又重复了一遍后,轻声说道:“可是我没有家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人受到重大刺激后,是会有一些很严重的反应的,就像有的人分手后会暴瘦一样,只是情况不同状态也不一样,而且经常会是突然就情绪低落,然后整个人崩溃,总之自愈是个很难的过程。
啥也不说了,就给大家比个心吧,biubiu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