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走进开放式的休息室和客厅区域。艾斯窝在火旁一条因为多年使用而被磨得很薄的波斯毯上,牛皮灯罩和跳动的烛火给房间染上一抹温暖的颜色。在镶嵌着木板的拱顶下架着的沉重的原木横梁,还有厨房入口上挂着的那副褪色的鹿角都为这间充满狩猎气息的旅馆增色不少。
他的父亲坐在壁炉另一头的轮椅上,正凝视着火焰,一口一口喝着手里大大的玻璃杯里的威士忌。沙发上坐着的是波顿的女儿,瘦弱的肩膀紧缩着,看起来像是承受着这个年龄本不该有的沉重。
有两对更年长一些的夫妇坐在吧台旁边轻快地交谈。其中一对是柯尔在营地见过的——就是那只狂吠不止的贵宾犬的主人。波顿走过去和他们搭话。
在质朴的吧台后面,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男人正在给客人们倒饮料,而一位看起来和酒保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正在铺着亚麻桌布的餐桌旁忙活着摆放葡萄酒杯。房间里的背景音乐是轻柔的爵士蓝调。
柯尔走向自己的父亲。“你感觉怎么样?”
迈伦只是嘟囔了一句,专注地喝着杯子里的威士忌。他的脸比刚才看上去更红了。
柯尔深吸了一口气,心底升起一股担忧。父亲的状况正在逐渐恶化,他得把医生找来,和他一起商讨一下后续的治疗计划。
之前大大的液晶电视上播出的可怕新闻已经被换到了天气预报。他看着气象图上从南方迅速袭来的巨大的风暴团,心里早已从飞行员的角度产生了忧虑。这会是一场大雪,应该会在早上降临。他已经可以听到从石制的老烟囱里持续不断地传来风声的尖啸。
波顿的孩子朝他瞟了一眼,他回她了一个微笑。即使性格恶劣,这也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这让他不禁想要知道她母亲在哪里——为什么在感恩节前夕她会和父亲独自两人来到这里?
“嗨,”他加深了笑容自我介绍道:“我是柯尔,我就是在这间牧场长大的。”
她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权衡是否要回应他的话。“我叫托莉·波顿。”
“我今天中午看到你们和奥莉薇亚一起在船上了。你钓到了鱼是吗?”
“是奥莉薇亚钓起来的。她只是让我帮忙把它拉起来而已。”
“很大一条吗?”
“在准猎范围之内,”她说,“但是我把它放掉了。”
电视机的画面闪烁了一下,然后变成了一片漆黑。柯尔站起来把它关掉又打开,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检查了机背后面的线路,所有的线都是好好连着的。
“它死了吗?”托莉问道。
“尸体都凉透了,”他回答道,“朝我们赶来的这股冷空气一定是把我们的电视信号和电话一起干扰了。”
这意味着没有网络了。在天气转好,所有线路恢复正常之前,他不能再用笔记本电脑查找更多有关怀特湖杀手的信息,也没法继续调查萨拉·贝克了。而电话线路的中断更是代表着他们和外界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系,放眼望去只会有肆虐的风雪和无边无际的森林。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似的,烟囱里又一次传来了呼啸的风声。什么地方的百叶窗被吹得梆梆作响。
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奥莉薇亚拿着两瓶葡萄酒出现在门后。看到柯尔时她的脚步僵住了,他的心跳也在他两人视线交汇时骤然加快。
她画了一个淡淡的妆,披在肩上打着卷的头发光泽柔亮。一件看起来像是开司米面料的高领毛衣挡住了她脖子上的伤疤,她换了一套新的紧身牛仔裤和牛仔靴。
一阵轻快的笑意点亮了她的双眸,他的小腹发紧,身上窜过一股情绪复杂的电流——尊重,欣赏,同情……还有强烈的保护欲。他想要得到这个女人。这种原始而简单的欲望让他雀跃不已。
但是她不是那种可以急功近利的女人。起码在经历过那些事之后不行。
她把酒瓶拿到桌边。就在她放下瓶子的时候,盖奇·波顿从她身后走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她转过身来,向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看着眼前的一幕,柯尔不禁胸口发闷,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把自己看作是奥莉薇亚的所有人了,她与别的男人这种身体上的亲密接触让他感到十分不满。托莉的视线在自己的父亲和奥莉薇亚之间来回游移,坐在沙发上的身体渐渐绷直了。她的眼神暗了下来。
风声越来越大,呼号着顺着烟囱爬下来,似乎在寻找着进到房子里的路。
“我的妈妈死了。”托莉突然开口道。她的视线依旧紧紧锁在奥莉薇亚和自己的父亲身上。
他快速地看了托莉一眼。
她转过来抬头望向他,她的眼中和脸上混合着的愤怒和绝望一股脑地堵在了他的胸膛。
“今年四月的时候,她跌进一个树井里被闷死了。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和她去滑雪,她才会跌进去,而且我还没能把她拉出来。”
哦,上帝。
他在她的身边慢慢坐下来。“我真的很抱歉,托莉。”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你不应该为了一场意外而责备自己。”
她的拳头紧握,眼中流露出激动的情绪。
柯尔能感觉到她父亲看过来的视线,突然有了一种不现实的感觉,好像时间正在呈螺旋状地反复着向前。他的父亲也是这样思念着吉米吗?还有泰,他再也见不到的孩子?
“我以前也经历过一次意外,”他静静地说,“那时我只有十六岁,开着自己修理的卡车,带着我母亲和弟弟去结冰的河面上兜风。结果冰面碎了,车子沉了下去。我拼了命从驾驶室的窗户里逃出来,但是却没能救出他们两个。我尽力了,天,我真的尽力了。但是……”冰冷的记忆向他袭来,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为此自责,托莉。”他又瞟了她的父亲一眼。“而我最近才意识到一直沉浸在过去的罪恶感里,只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更何况这样也无法让你妈妈回到你身边。”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把胳膊撑在膝盖上,然后凝视着她深绿色的双眼道。“你得原谅自己,然后继续向前。”
一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他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想掏出自己的手帕,但是却没找到。
“给你。”
他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到他的父亲伸手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手帕。柯尔从沙发上站起来接过手帕。他们的眼神在空中相遇了,过去,和一些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一起,在两个人之间翻涌不息。
“我很抱歉,儿子。”迈伦用极其平静的声音说道。他的眼睛因为酒醉而微微潮湿。“很抱歉我一直没有释怀。”
柯尔突然感到一阵扭曲的疼痛,还有一丝对父亲的同情。他的胸中悄悄升起了一股暖意,还有爱的感觉。该死,他确实是真切地在乎着自己的父亲。就像需要呼吸才能生存下去一样,他也需要他父亲的原谅。他哽咽了,奥莉薇亚的话又浮现在了脑海中。
我还以为你已经够成熟了,能够学会主动道歉,和平解决,在他去世之前……
他无法对这样的父亲无动于衷。
“我也很抱歉。”比你想象得还要对不起。
迈伦移开了视线,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但是他颤抖的紧紧握住杯子的手却出卖了他此刻伪装的平静。
柯尔把手帕递给托莉,她把泪水擦干,然后揩了揩鼻子。
“好一点了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被攥成一团的手帕,眼睛又在自己的父亲和奥莉薇亚之间来回转了转。柯尔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波顿和奥莉薇亚挨得很近在她耳朵旁边说话,她微微弯着头,认真地听着。听着听着,她的脸上慢慢露出些许笑意,然后转过头去开心地笑了。
柯尔瞬间就被这个笑迷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奥莉薇亚笑得这么灿烂。即使他们之间隔着一整个房间,他也能看到她眼睛里迸发出的光芒和脸颊上两抹健康的红晕。在这一刻她是放松的,自信的,浑身散发出充满活力的快活气息,整个人都像是活了一样。也许她已经找到了某种方法克服了之前的闪回,今晚留下来的是一个全新的奥莉薇亚。
他的血液里突然被注入了一股斗志旺盛的雄性激素,波顿成了他眼中的竞争者。柯尔也懂得是什么在困扰着波顿的女儿。她思念着自己的母亲,看到自己的父亲和一个女人这般亲密只会让她痛不欲生。他也心生不悦。
他转向托莉道。“我离开一会儿可以吗?我要去和奥莉薇亚说几句话。”
她久久地凝视了他一会儿,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哀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柯尔站起来走向他们,努力压制着自己心中好战的情绪。
奥莉薇亚抬起双眸,看到了他走过来的身影。
“柯尔,”她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加入他们的谈话。“来,让我向你介绍一下大家,让你分清楚谁是谁。”
今夜的她真的很耀眼。是因为波顿在这里吗?是他的陪伴让她如此有活力吗?今天中午在那条小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胸口一阵发闷。
“这位是金。”奥莉薇亚指着之前在桌边摆放玻璃杯的金发女郎说道。她举着一托盘调料走过,朝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那是她的未婚夫,撒迦利亚,就是吧台后面的那位。他们两个都是才从北方大学毕业,然后这个夏天开始在老栅栏牧场工作的。他们会在这里留到感恩节,这之后就要飞去欧洲了。这位是詹森·陈,你知道的,就是我们厨房的统管。在那边帮金布置桌子的是内拉,詹森的女儿。”
“我们之前见过,”他说。这就是之前电视上播出那则可怕的新闻的时候和托莉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的孩子。
“内拉的父母离婚了,这个感恩节恰好轮到詹森照顾她。吧台前面坐着和撒迦利亚聊天的是布莱尼根,他是我们的马夫,可以说也是老栅栏牧场剩下的最后一个牧马人。今天晚上营地所有的客人都在,还有两个住在小木屋的客人也来了。你见过这对养了一只贵宾犬的夫妇了——他们是从基洛纳来的。和他们在一起的那对更老一些的夫妻是俄罗斯人。站在他们旁边的高个男人是来自百里屋100 Mile House,坐落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中心的卡里布南面的小镇和自治州,又叫Bridge Creek House。的林务员。”
柯尔打量了一下那位沉默寡言的林务员,他似乎也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然后,这位当然就是盖奇·波顿啦,你刚刚在沙发上和她说话的那个女孩是他的女儿。”奥莉薇亚转向波顿道,“这位是柯尔·麦克唐纳,迈伦的儿子。”
“我们之前打过照面。”柯尔礼貌地握了握他的手。
波顿对上了他的视线。这个男人有着一双清澈的蓝眼睛,像钢铁一般坚实的手掌让柯尔不觉联想到了了军人——或者是盟军的准军事专家,又或者是执法官员。他有着这那一类人所独有的机警。波顿就是他所一直描写的那种充满了男性魅力的人。他的手上戴着一枚结婚戒指。
柯尔放开他的手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敌意,随之而来的还有隐隐的不自在。
波顿似乎也在暗中评价着他,就像是在权衡自己的敌人一样。
“我给你要点喝的吧?”波顿笑着道,可是笑意并没有真正进到眼底。他在其实是属于柯尔的领地上做出一副主人的姿态,而且他也确实是对奥莉薇亚有什么企图的。他们之间的气氛愈发紧张了起来,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波顿做出了自己的反击,他说道:“麻烦你了,我要威士忌加冰块,双份的。”
波顿走向吧台,柯尔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他的背影。
“我之前和你说的把报纸和飞饵忘在办公室的就是波顿。”奥莉薇亚解释道。
柯尔转过脸来看着她。她的眼睛还是一样清澈的湖绿色。他的视线移向了她的嘴唇,光泽水润,看起来十分柔软。她站得是那样的近,以至于他能闻到她身上清新的沐浴露的香气,还有一些别的什么香味。她浅粉色的高领毛衣看起来就像棉花糖一样柔软,领子一直遮到了下巴,把她的伤疤全部盖住了。
当对上他的视线的时候,她的瞳孔微微扩大了,柯尔的心中一阵突如其来的欲望,还有一股意乱迷情。她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能从她眼中读到赞许,这点燃了他心中一直以来蠢蠢欲动的肉欲和渴望。
但是心中的警钟敲响了。慢下来。三思而后行。给她施加太多的压力真的好吗?虽然他能从她的眼中看出兴趣,但同样也能感觉到她一举一动中满满的紧张。他已经亲眼见过了她被人触碰时严重的抗拒和厌恶,还有眼底闪烁的恐惧。而且现在他知道原因了,因为她曾经遭受过太过可怕的性虐待。
妈的,这个真相太过沉重了,他从未想过回家会发现这样的事情。
“挺奇怪的,”他静静地说,“波顿的那个飞饵,看起来更像是用来钓硬头鳟或者是三文鱼的。”
她的眼中几乎微不可察地闪过了一丝踌躇,握住酒杯的手收紧了。柯尔不想再逼得她太紧,因为那个鱼饵之前已经让她崩溃过一次了。但是为什么?他心中的好奇心几乎盖过了小心翼翼地谨慎。
“很显然,那是他收到的退休礼物,”她说,“同时收到的还有一根飞钓竿和其他的飞饵。这些东西都是他临走前才收到的,我想这就是他会带着它们到这儿来的原因。”
他盯着她的眼睛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温哥华。”
“你以前见过他吗?”
她皱起了眉毛,“没有,怎么了?”
他耸了耸肩,转头看向在吧台帮他点单的波顿。“他上手得挺快。”
“你对他有成见。”她说。
“我只是对他一直在你身边奉承有成见。”
她吃惊得微微张开了嘴,然后嘴角慢慢卷起一个了然的笑。“如果我不了解你的话,柯尔·麦克唐纳,我都快觉得你现在的举动很像一个守财奴了。”
“也许我就是。”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也许不只是我一个人不满他对你的热情,还有他坐在那边的孩子。”
她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把视线转向了托莉,咽了一下口水。
“他的妻子四月份的时候刚刚去世了,”柯尔说,“我猜这几个月应该足够他治愈心伤,然后在尚且深切的思念着母亲的孩子面前勾搭另一个女人了。”
她眼中的诧异被怒火取代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说的没错,托莉正在煎熬中,但是波顿今天只是请我帮她走出——”
“你现在这样和波顿卿卿我我,根本不是在帮她。”
“上帝啊,你真的和你父亲很像,你知道吗?”她转身想走。
“可能是因为我知道失去一个孩子是什么感受吧。”他在她身后静静地说。
她顿住了,慢慢转过身盯着他。他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可能是因为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抓住现在所拥有的,因为这一切不会永远存在。”
她犹豫了,稍稍有些迟疑,看向了吧台旁的波顿。
“他有告诉过你他退休之前是做什么的吗?”柯尔问道。
“没有,我也没问过。我从来就不喜欢拷问自己的客人。我知道的只是今天中午,他需要有人来帮帮他的女儿,一位女性。托莉在学校里的时候表现出了暴力倾向——这是她表达自己对妈妈的去世的悲痛的方式。他只是请我花些时间陪陪她。”
他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
她突然变得怒不可遏。
“听着,我今天很高兴能帮助到一对同样孤独和受伤的父女,即使只是让他们有那么一会儿能开心一点。这让我感觉很好,知道吗?这就是事情的全部。我不知道你究竟对他有什么敌意,但是我没必要听你的抱怨。”
她转头就想走,但是又补充了一句。“悲痛并不是那么简单,柯尔,我想你知道这一点。而你今天对于我尽心帮助一个人走出困境的举动的评价简直狭隘至极。现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要——”
他突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伸出手捉住她的胳膊。她愣住了,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眼底闪过了某种冰冷的情绪。
“当心些,奥莉,我不相信他。”他顿了顿道,“我不相信巧合。”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回答之前,阿黛尔走了过来。她没有穿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
“如果这里没什么事了的话,”她对奥莉薇亚说,“我就要先回家了。我在厨房的收音机里听到说可能明天一大早就会有降雪。如果天气变坏的话,我可能明天晚上就只得住在旅馆了。”
“这样吧,”奥莉薇亚说,“不如你明天早上离开克林顿镇之前先打个电话过来,如果明天晚上的雪有下大的迹象的话,我们可能就不会再叫多余的人手来准备感恩节的晚餐了,或者有可能取消晚餐也说不定。如果暴风雪持续不停,你可能就不得不被困在这里一段时间了。”
“明天可能打不进电话来,”柯尔说,“地下的线路可能受了天气影响,就和电视的信号接收器一样不管用了。”
阿黛尔和奥莉薇亚的视线都投向了黑屏的电视机。
烟囱中又是一阵尖啸的风声。阿黛尔走向吧台旁边的墙上挂着的电话机,取下了听筒。
“你说的没错,”她走回来说道,“没有拨号音。”
“好吧,看来你最好明天还是不要出门了,”奥莉薇亚对阿黛尔说,“就待在家里吧,待在一个暖和又安全的地方。我会处理好这里的事情的。”
女管家犹豫着。
“我是认真的。”奥莉薇亚微笑着道,“我们没问题的。”
“那好吧。我明天会从克林顿镇给通讯公司打电话,”阿黛尔说,“让他们查一查这一片区域的情况,确保这不是老栅栏牧场的特殊问题。”
“谢谢你。”
“好了,晚安各位。”她朝柯尔点了点头。
“代我向卡里克先生和塔克问好,”他说,然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最近会见到塔克吗?”
她看起来有些不安道:“他经常会回家来,所以,可能会的。”
“你之前提到过他在金融领域工作,具体是为谁工作?要知道,克林顿镇只是个不大的小镇。”
“一家开发公司。”
“也许是福布斯的公司?”
她的脸突然红了,眼神慌乱地转向奥莉薇亚。“额,好吧,他是在克林顿·福布斯的不动产公司做事情,还在帮他准备市长竞选的一部分事务。”
“福布斯打算竞选市长?”
她点了点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就像你说的,这就只是个小镇而已,除了牧场工作以外没有太多的机会了,必须得抓住身边的每一个机遇。”她转向奥莉薇亚道:“詹森说他五分钟之内就可以准备好上菜了。好了,晚安,奥莉薇亚,还有柯尔。”她快速点了点头,没有再看她的眼睛。
柯尔看着阿黛尔走进门廊,从挂衣钩上取下自己的外套,又很快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与她短暂的对视了一眼。他打开门,一阵寒风吹进来扇动了她的衬衫,然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寒气沿着地板一路侵袭过来,壁炉里的火苗被吹得抖动了一下。然后门就被风猛地带上了。
奥莉薇亚突然转向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知道塔克·卡里克在为福布斯工作吗?”
“不知道。”
“但是你知道福布斯想要这间牧场。”
“克林顿镇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她皱起了眉头。“你经常像这样观察房间吗?就好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分析着什么似的?你就一定要怀疑别人的动机吗?”她的语气染上了怒意。
“只是改不掉的旧习惯罢了,奥莉薇亚。”他看着她的眼睛静静地说。
“听起来像是你为自己不喜欢任何人而找的借口。”
波顿端着柯尔要的酒回来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冷漠地说,“我现在要去厨房看看詹森有没有准备好晚餐了。”
奥莉薇亚径直走进了厨房,后背挺得笔直。柯尔又注意到了她微微有些跛的脚。
……身上只裹着一张令人作呕的熊皮和一个粗麻袋,光着脚穿着一双登山靴。她背着一把来复枪,严重的体温过低,身上布满了擦伤和刀伤,嘴里含混不清的念叨着没人听得懂的发音。她的脖子上还紧紧的系着一条边缘磨损的绳子。萨拉·贝克,这个女人奇迹一般地活了下来……
柯尔心不在焉地啜着波顿递来的威士忌,看着厨房的门在她身后来回晃动了几下,然后合上了。
做得好,柯尔。这一击恰到好处,正是让真相浮出水面,建立起让她信任的好机会。
波顿也在看着奥莉薇亚消失在门后。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有种黑暗而恶意的东西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