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仍然盯著她看,她继续道:“那是十分彻底的消失,就像你们死了之后,连灵魂也一起消失那样的彻底,你可以……报仇雪恨,如果那真能令你不再折磨自己,感到快乐——”
年轻人面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著,他那时侯的神情,自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而且,心情也又是激动,又是紊乱,可是他还是可以感觉得到,黑纱望向他的眼光,不但轻柔,而且充满了爱怜!
年轻人的心头更是骇然,在那一霎间。他所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看来十分动人的美女,实际上,却不知是何方妖孽,要是教她缠上了身……
他就算胆子大,可是发生的一切太不可测,他也不禁感到又一次寒意!
他咬著牙,五万伏特的高压电并不难找,他用力挥了一下手,想使自己的思绪有条理一些,他的声音有点异样:“我不能带著高压电到处去找你——”
黑纱一声叹息:“你准备好了,我就会出现——”
年轻人纵声大笑:“送上门来,让我消灭——”
黑纱十分镇定:“是,只要你消灭了我之后,会觉得快乐——”
年轻人陡然震动了一下,对方是甚么样的存在,并不重要,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能力一定高出地球人许多,也就是说,和她比较,自己这一方,绝对处于劣势,她一定有著随时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力量——可是,她却反而愿意让自己消灭她!
那是为了甚么?
年轻人感到了极度的迷惑!
黑纱还在低声追问:“那时,你会快乐吗?”
在极度的疑惑中,年轻人的声音听来显得十分空洞:“我……不知道——”
黑纱又叹了一声,本来已是心情紊乱,她轻轻柔柔的叹息声,更令他心慌意乱,他用力挥著手,呼喝著:“去——去——别在我眼前——”
黑纱漆亮的眼睛中,闪耀著十分兴奋的光芒:“你……改变主意了?”
年轻人凶狠地道:“不——我这就去找高压电源,希望你到时,能依言出现——”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盯著黑纱看著。
那使他看到了一个奇异莫名的现象——黑纱垂下了头,长捷在抖动著,有两颗晶莹的泪珠,自她眼中涌出来。
美人垂首落泪,这不能算是异特,怪异的是,两颗泪珠在流出来之后,还沾在她的脸颊上,竟然已经凝成了冰珠子,颤动了一下,落向下,甚至还在车厢中所铺的地毯上,滚动了一下!
这种情景,简直把年轻人看得目定口呆——他曾扼过黑纱的脖子,知道她的肌肤其寒若冰,但也想不到,竟会寒冷到了这一地步!
黑纱转过了头去,想来是不愿意让年轻人看到她在垂泪——她的体温分明在摄氏零度以下,那么,在她体内的一切液体,都应该凝固,没有血液的流通,不应该有眼泪,可是她却又会流泪,难道低温只是表面?
年轻人脑中一片紊乱,他看到黑纱向外走去,心中极端矛盾,又想出言挽留,又想她快快消失,而就在他一个犹豫间,黑纱的身子已穿过了车厢——这一次,年轻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黑纱那种不可思议的离去方式,那又几乎令他窒息!
黑纱人消失了,可是声音却还在年轻人的脑际萦回:“有一个叫原振侠的医生,他……他和一个叫玛仙的女巫,他们两个……可以说是我在地球上的……朋友,如果你想多了解点我的情形,可以和他们谈谈。”
这三年来,年轻人过的是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但在这之前,他在冒险生活圈中,十分活跃,自然听说过原振侠医生的名头。
在黑纱的声音完全淡去之后,他向自己的口中,灌了大半瓶酒。
要不是那幅黑纱,实实在在被他握在手中,他又开始昏沈的脑子,一定会把发生过的事,判断为幻象!
他决定找原振侠,他先通过联络,请他的两个朋友先留意一下原振侠这个人——或许是由于他心情异样的激动和紧张,也或许是由于酒后言语不清,那两个朋友误会了他的意思,竟小题大作,对原振侠的住所,进行了利用超级新仪器的监视,要不是原振侠一看到年轻人,就对他有十分的好感,只怕会因之大起冲突!
(那两个朋友,是十分有趣的人物,拥有一座工厂,专门在自己的厂中设计制造各种先进、精密、古灵精怪的各种仪器工具,只为了娱乐,不为赚钱,这一对活宝贝,后来和原振侠成了好朋友,他们的事,会加入原振侠的奇幻故事之中。)
年轻人自然也离开了那山峰,休息了几天,尽量减少喝酒。
年轻人并不能成功地不喝酒,但是他至少使自己的仪容,看来不再像是一个“疯了的野人”——这才使原振侠看到了至少有原来风采一大半的年轻人。
年轻人讲完了他的经历,双手抚摸著酒瓶,原振侠深受感动,同时,心中也感到了一股深切的恐惧。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黑纱……她是说公主……死了,没说详细的情形?”
年轻人有点不解:“甚么意思?”
原振侠做著手势,尽量使语气轻松:“臂如说,有没有提及……嗯……提及灵魂甚么的?”
年轻人皱著眉,原振侠转过身去,不敢面对著他。年轻人道:“没有。为甚么会这样问?”
原振侠呼了一口气,也拿起酒瓶来,喝了一口酒,他虽然没有再说甚么,但是年轻人已经有足够的机灵,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他问:“是不是有甚么事,我应该知道的,却不知道?”
他问得十分委婉,原振侠挥著手:“没有。”
他尽量想使自己的声音听来自然,但显然效果不是很好,他听到年轻人发出了一下不是很满意的闷哼声。
原振侠在考虑,是不是要告诉他,幽灵星座的使者,不但杀人,而且,还月怪异之极的方式拘禁人的灵魂!
他也考虑到,以年轻人对公主的深情,是不是能受得住那么悲惨的现实的打击!
考虑的结果是:年轻人迟早会知道有那样悲惨的事实存在,可是,何必让他一早就知道呢?
他不由自主,长叹一声,年轻人又在问他:“关于超级女巫玛仙,是怎么一回事?”
原振侠尽量使自己语调轻松:“这个女巫有趣极了,她是——”
原振侠用十分简单的语句形容玛仙,但是由于有关玛仙的一切,实在太多姿多采,所以,也至少用了十分钟时间。
年轻人有点心不在焉,显然玛仙的一切再奇特,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他有点迫不及待地问:“那个……使者,你熟悉她到甚么程度?”
原振侠十分诚恳地回答:“可以说一无了解——”年轻人皱著眉,他自然对原振侠的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满意!
他喝著酒,现出嘲弄的笑容。
原振侠叹了一声:“真的不了解……和她同类的……我遇到过两个,她们来自幽灵星座,都有能力使人死亡——看来全然是意外!”
年轻人的思考能力敏锐,能够一下子就抓住问题的中心:“她们杀人有甚么目的?总不成就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原振侠仰了仰头,年轻人道:“你应该就你所知的,告诉我,我把你当朋友!”
原振侠知道避不过去,对年轻人来说,这必然是一个沈重之极的打击,这打击,迟早会降临在他的身上。原振侠摇著头,作最后的努力:“可不可以不提这个问题?”
年轻人目光灼灼,斩钉截铁:“不能:他们制造死亡,目的何在?”
原振侠一字一顿:“目的是,取得死者的灵魂,作深入的研究!”
年轻人陡然一愣,刹那之间,他简直如同泥塑木雕一样,只怕在那片刻之间,他连血液都凝结了!原振侠的回答,在普通人听来自然怪诞莫名,只怕根本听不懂。但年轻人却是一下子就听懂了,令他震呆的是,在刹那之间,他联想到的许多问题!
原振侠望著震呆了的年轻人,看看汗水在他的鼻尖上凝聚,又大滴大滴落了下来。原振侠紧张得屏住了气息,过了好一会,年轻人的身子,才陡然震动了一下,接著筛糠也似,一阵剧颤。当他剧烈发抖时,他用发抖的双手抓住了酒瓶,向口中灌酒,尽避他的口张得极大,可走酒还是洒了他一头一脸。
原振侠伸手自他的手中夺过酒瓶来,他的喉际发出了一阵十分怪异的声响,然后,奇迹一样,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完全镇定了下来。虽然气息仍然急促,可是已能清楚地说话,他身子向前略俯:“你的意思是,公主……死了,可是她的灵魂却还在?”
原振侠小心地回答:“理论上来说,任何人死了,灵魂都在的!”
年轻人霍然起立:“那不同,人死了之后灵魂在甚么地方,是一种甚么样的存在,完全没有人知道,可是我却知道,公主的灵魂在幽灵星座!”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像是已经知道了公主的下落,甚至双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红色。
原振侠知道他在想甚么,只是以一种十分悲哀的眼光凝视著他。
年轻人毫无目的地搓揉著双手,发出古怪的声音,来回飞快地走动,然后,又坐了下来,双手捧住了头一会,再抬起头来:“可以假设,所谓幽灵星座,是一个星体。”
原振侠点头:“可以这样假设,不过我认为那个星体,一定和我们观念上所知的星体大不相同——”
年轻人的声音低沈:“宇宙间有许多存在,人类都无法了解,例如最近几年才被人提出的‘黑洞’,就神秘莫测,可怕之至。”
“黑洞”这种宇宙现象,到现在为止,仍然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假说。这是广义相对论预言的一种暗天体,它被当作是所有星体的坟墓,星体死亡之后的聚集所在。
从理论上来说,它可以吞噬一切星体,没有人可以知道黑洞中有甚么,也许,有朝一日,整个宇宙,都会被黑洞吞噬,变成无边无涯,永恒的黑暗!
原振侠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和玛仙讨论过许多次,可是未曾把幽灵星座和“黑洞”联想在一起过。
他苦笑:“如果幽灵星座在‘黑洞’,那和人类所知的不符——连光被吸进黑洞之后,尚且无法逸出,他们的使者如何能自由出入?”
年轻人一字一顿:“黑纱告诉我,她的存在是一种能量,或许比光更特异,可以自由在‘黑洞’之中出入?”
原振侠叹了一声:“那一点意义也没有,幽灵星座可能在‘黑洞’之中,可能在另一空间,甚至于在宇宙之外的另一宇宙,全然不可测——”
年轻人挺立著,望著窗外,久久不动,看来像是一尊雕像一样。
原振侠纵使在心中对他寄以万分同情,但是也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过了好一会,年轻人才半转过身来。自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映在他的脸上。原振侠向他一看,吃了一惊。
在那短短的时间内,年轻人的脸上,像是平添了不少皱纹,多了一重十分沈重的沧桑之感。
原振侠不由自主摇了摇头——当年的雪崩,公主的失踪,绝望地寻找和期待,三年撕心裂肺的酗酒,这一切,都足以使得任何英雄人物变疯子,然而,降在年轻人身上的打击还不止此,他不知道自己深爱著的公主的死亡,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可怕之极的灵魂遭到禁锢!
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甚至无从设想——不能设想,也就是说,公主正陷于无边无涯的痛苦之中!
在三年的酗酒生涯之中,年轻人不止一次想到过,死者已矣,不会再有甚么痛苦,痛苦的是自己。可是这时,他知道了那么残酷的一个事实——公主死了,并不是再也没有痛苦,而是痛苦无休无止,没有尽头!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抽搐,所爱的人承受著那么悲惨的命运,那简直令他疯狂!
他这时外表的镇定,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但是心灵上极度的创痛,还是在他的外貌上呈现了出来——刹那之间,自内到外,巨大的悲痛,在心灵上和外型上,都显露了痕迹,忽然多出来的皱纹,是被悲惨痛苦的利斧,硬生生砍出来的……
(历史上,伍子胥因为心情上的焦急而一夜白头!)
原振侠闭上眼睛片刻,年轻人这时任谁都可以看出他心情的悲伤,但是也可以看到他内心的坚决,那种决定了要做,拚著死也要去做的神情!
年轻人还没有说甚么,原振侠已感到热血沸腾:“只要我能帮忙的,我一定要努力去做。”
年轻人紧抿著嘴,声音像是自他全身每一个细胞中直接迸出来,而不是发自他的口中:“我要把公主的灵魂救出来……”
原振侠扬了扬眉,年轻人身子耸动,走到桌前,又大口喝了一口酒,身子挺得更直:“我不奢望可以找到她的身子,使她的灵魂再进入她的体内,但至少,她活的时候,那么酷爱自由,我绝对不能忍受她死了之后,灵魂竟然受到禁锢!”
他虽然神情坚强,而且这时,也在勉力使他自己镇定,可是讲到后来,他的声音还是在剧烈发颤,几乎不能成句。
然后,又是一口酒——像他那样喝酒法,看了使人害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绝不能忍受……那……使者……”
原振侠道:“她们自称幽冥使者。”
年轻人的声音艰涩:“她说……你和玛仙是她在地球上的唯一朋友,这……话是甚么意思?”
原振侠立时道:“她,她们和我们虽然完全不同,可是她们有了人的形体之后,有一种十分奇怪的现象,在思想方法上接近人类,她们的心地很好,而且,对男女爱情,十分向往。”年轻人干笑了几声。
原振侠十分严肃:“她劝你不要再折磨自己,又说只要你快乐,她可以让你消灭,我认为全是她的真心话——”
年轻人震动了一下,神情很古怪——想笑,但是由于心中实在太悲痛,又笑不出来,是以才形成了那么古怪的神情:“你不会想告诉我,说这个不知是甚么形式的存在……爱上了我吧!”
原振侠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是不是爱情,我现在不能肯定,但是我绝不怀疑她关心你,要你快乐,不忍看你愁苦——”
年轻人又干笑了起来:“那太容易了!是她把公主的灵魂禁锢起来的,她该将之放回来!”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并不说话。年轻人立时觉察:“我说错了甚么,还是又有甚么是我不知道的?”
原振侠大有感叹:“就算她有这样的心意,只怕也在所不能!”
年轻人扬了扬眉,替代了疑问。
原振侠努力想把情形说清楚:“被禁锢的灵魂,以一种十分奇特的方式存在——”
可是他一开始讲,就发觉如果不把事情源源本本,从头说起,由于一切全是那样奇异怪诞,全然超乎人类常识范围之外,听的人根本无法明白。
所以,他就向年轻人详细讲了地球人刘量中和幽冥使者施哲之间的恋爱故事。
(记述这则奇异的恋爱故事的是“幽灵星座”这本书。)
等到原振侠讲到施哲为了要和刘量中在一起,结果采取的方法是,她进入薄片去和刘量中在一起,而不是把刘量中的灵魂释出来时,他停了片刻,年轻人紧抿著嘴,目光深远。
原振侠道:“如果幽冥使者有能力释放灵魂,为甚么不把刘量中的灵魂释放出来?”
年轻人并没有立时回答,看他的神情,他正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原振侠又道:“黑纱正接受幽灵星座的惩罚,丧失了不少原有的能力,不能摆脱人的形体,只怕更没有能力使灵魂得到解脱——”
年轻人来回走著,声音低沉:“你的说法可以成立,但施哲和刘量中的情形,并不能概括一切。人类和……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人类的灵魂是一种甚么样的存在,连人类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我作为施哲,也宁愿和他一起受禁锢,不愿去冒不可测的危险——”
原振侠听得有点痴痴的感觉。他想,施哲对刘量中的爱情自然深刻无比,也许只有像年轻人那样,才能了解!
年轻人对公主有深刻之极的爱情,所以才能了解在深爱之下,人会采取甚么样的行动!原振侠自问有爱,可是也绝不敢说对谁爱得那么深刻,入心入肺!他没有这种感情——连事实已证明玛仙甚至愿意替代他去死亡,他对玛仙仍然有著“不做爱情俘虏”的抗拒感。
他自然不是薄情,只不过是由于他天生的性格——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一个人的每项行动,自然也包括了爱得要死要活,还是爱得轻描淡写在内!
原振侠也并不觉得自己这种态度有甚么不对(在爱情的领域中,根本没有对或错),他在极度欣赏年轻人那种生死与共的爱情同时,也没有想要改变自己观念的意思,事实更是,他就算想改变,也无从改变起。
年轻人又用力一挥手,昂起了头:“就算她不能释放公主的灵魂,那么,至少有能力可以把我的灵魂也禁锢起来,和公主的灵魂在一起——”
原振侠盯著他,甚么也不说,年轻人一扬眉:“那样,我们至少是永远在一起了——”
原振侠这才沉声道:“你那种说法,等于是自杀——”
年轻人的神态,是一种真正的不在乎:“是又怎么样?你以为在雪崩之后,那三年,我还是活著的?”
原振侠有点负气:“那你为甚么早不死?”
年轻人一点也不生气,反倒笑了一下——这时他真正想笑,可是显然是由于他面部的肌肉,许久未曾作要显露笑容的动作了,所以他的笑容,看起来变得十分之古怪。
他一面笑著,一面道:“你以为我没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之所以不付诸实行,一是为了公主的尸体始终没有发现,万一——虽然可能性绝少,她没有死呢?二来,就算明知她死了,灵魂是一种甚么样的存在,人类一无所知,焉知我死了,一定可以和她灵魂相聚?”
他说到这里,神情变得十分严肃——那是一种只有在讨论生死大事时才有的严肃:“现在情形不同了,我确知她的灵魂以一种甚度样的方式存在。最好,自然是使她得到释放。退而求其次,我也可以和她永久相处——”
年轻人越说,由于心情的激动,语音也自然而然地高亢!
原振侠由衷地鼓掌,表示激赏:“照你的意愿,第一步,先要黑纱……现身,看她能做甚么——”
年轻人一扬眉:“你有办法使这个幽灵星座的使者,随时现身?”
原振侠皱著眉:“假设我们集中思想要她出现?”
年轻人闷哼了一声:“自从她第一次出现之后,我就有一个感觉……她几乎就在身边,可是看不见摸不著……这种被一个不知名的怪物,随时随地,无休无止监视著的滋味,真不好受——”
原振侠可以理解这种感觉,他道:“那或许是她准备随时出现,听你的意见,帮助你行事之故——”
年轻人作了一个十分夸张的神情:“那算甚么?我有一种能力,可以随时召来一个女妖,为我服务?”他陡地提高声音:“如果我真有这种能力的话,那么,请来自幽灵星座的四十九位使者中,叫作黑纱的,立刻就现身出来吧——”
他用演话剧的语调,高叫著,自然是在取笑原振侠,也在调侃自己,可是他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到一下幽幽的叹息声,自四面八方,简直是漫天盖地而来。
在那下叹息声中所包含的哀愁,也同时袭上原振侠和年轻人的心头,两人不由自主,同时跟著叹息。
也就在那时,卧室的门打开,一身黑色薄纱飘动,时而使她的身子像是笼在浓烟之中,时而薄纱遍体,又使得她的身形曲线玲珑,黑纱——来自幽灵星座的使者,已粹傺地向他们走来!
年轻人和原振侠都目定口呆,原振侠虽然早已知道她有突破空间、穿墙出入的能力(年轻人也知道),可是这时看到她在年轻人的“召唤”之下,真的出现了,那种诡异莫名的感觉,还是侵袭了他们全身!
黑纱轻轻地向前走著,脚步轻柔得像是不存在,她白得异样的俏脸上,有著一种难以纾解的哀怨,而这种哀怨,在她的眼神之中,更浓得化不开。
原振侠看到,年轻人一和她的目光接触,便立时转头,避开了她的眼光。原振侠勉力镇定心神,打了一个哈哈:“年先生,自从阿拉丁和他的神灯不知所踪之后,你肯定是世上最具传奇性的权威人物了,你看,美丽的女神,给你一召唤,立刻就现身出来——”
年轻人对原振快的这番话,明显地不是很欣赏,他神情木然:“我感觉不错,真是有人……有不知甚么东西,一直在钉著我——”
黑纱来到了近前,同原振侠扬了扬眉,算是招呼,然后,一双妙目就转向年轻人,声音轻柔得叫人心醉:“我没有钉著你,只是知道你要见我,所以我才现身——”原振侠看到黑纱对年轻人一副情深款款的样子,心头不禁骇然!
当日,黑纱表示向往人类的男女感情。她离去之后,原振侠和玛仙会讨论过,甚么人才配黑纱那么异特的幽冥使者去爱?他们讨论过“那位先生”,亚洲之鹰,浪子高达,也曾提到过年轻人,可是一致认为,年轻人既然已有了他的公主,就不可能再有别的异性,然而如今,年轻人却失去了他的公主!
但这还是无论如何无法令人想像的——一个体温在摄氏零度以下的……怪东西,尽避她有美女的外型和女性的情怀,怎能和一个地球人谈恋爱呢?
可是如今,看黑纱的情形,就算是白痴,也可以看得出,那是一个把自己沉浸在爱河中的女人!
年轻人闷哼一声,仍然不和她的目光接触:“那么,刚才我的两个意愿,你一定也知道了——”
黑纱轻咬著下唇,点了点头——她有洁白而细小的牙齿,和红唇相衬,十分诱人。
原振侠是医生,不期然想起了医学上的人体结构,口唇会呈现红色,原因是因为血是红的,黑纱的血也是红的?
人的血,又红又热,黑纱的血,又红又冷?冷到了摄氏零度之下,但是又不凝为固体?那是完全违反物理学的现象!
她自己说过,她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是不是一切都相反,都违反物理学的原则?
(“科学幻想”这个名词,相当值得商榷——既然科学,就没有幻想的余地——水在零度之下,必然成冰!“幻想科学”,倒可以成立,那是在幻想之中,假设成立的未来科学,和实用科学大有区别。可以幻想成任何情形,例如温度在摄氏零度之下,仍然能在人体的奔腾循环的鲜血……之类。)
黑纱“嗯”地一声:“捕捉到了——”
她用的字眼很特别,不说“知道”,而说“捕捉到了”。
原振侠和年经人都知道她的意思,连玛仙都有捕捉他人思想的巫术力量,黑纱有这种能力,一点也不稀奇,人的言语由思想而来,人在思想之际有轻微的能量发射,地球人能有这种微能量接收能力的人不多,黑纱来自幽灵星座,对她来说,那可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年轻人的声音十分紧张:“你认为可以实现哪一种?”
黑纱低叹了一声:“两种都不能实现——”
年轻人霍然转过身来,双眼之中,似有火焰喷出,黑纱有点怯意地退出了一步,原振侠忙道:“应该有合理的解释!”
黑纱急急地道:“是!是!”
她一面说,一面做著慌乱的手势,不论是眉梢眼角的神情,还是身形体态的表现,全然是一个娇弱的女性,在盛怒的异性之前不知所措的那种神态,使她整个人,看来简直是楚楚动人的化身。
她甚至有点气息急促:“所有的……灵魂……都被送回幽灵星座去了!”
年经人一扬手:“你自幽灵星座来,应该可以回去取回来!”
黑纱苦笑:“本来……至少理论上可以,但现在我正接受惩罚,无法摆脱人的形体。”
她的解释自然可以接受。年轻人闷声低吼,声音如同闷雷:“叫你的同伴去做!”
黑纱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他们……全都回去了,在地球上的活动,已经停止了!”
原振侠想起了玛仙的电话,立时道:“只怕未必,英国最近有几个科学家离奇死亡,死因不明,可能是幽灵星座收集灵魂的一贯手法!”
黑纱蹙著秀眉,眼神之中,有极度的迷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行动结束了……可能又重新开始了?”
年轻人向她踏出一步,原振侠性向他作了一个手势,暗示他粗暴的行动,于事无补。年轻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只不过由于想到公主的灵魂受了禁锢,心如刀割,实在难以控制之故。
他使自己镇定下来:“如果有你的同类在地球活动,你能不能和他们联络?”
黑纱低下头去:“以前能,现在不能!”
原振侠想说甚么,已被年轻人抢了先:“连要他们和你联络他不能?”
黑纱难过地摇头,看来她真心想帮年轻人,可是却又没有能力,原振侠问:“如果在以前,你们互相之间,如何联络?”
黑纱很快的回答:“脱离人的形体,利用能量的放射,可以互相联系。”
原振侠追问:“脱离了人的形体之后,你们是甚么样子?”
黑纱沉吟著,没有立刻回答。年轻人又忍不住恶狠狠道:“通过五万伏特的高压电,或许可以看出来,如果能够这样做,所有妖孽在消灭之前。都会露原形!”
黑纱神情难过:“你不明白,我……没有样子,只是一股能量,有甚么样子,或许,能量影响人类脑部活动。可以使人看到影像,那也随心所欲,爱甚么样子,就可以是甚么样子——”
黑纱的语言极其诚恳,使人绝不怀疑她说的话不是真的,原振侠和年轻人互望了一眼,心中都不免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