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初音庄,腰木刑事问:“你认为如何?”
听他的口气,已经自己准备好答案了。
“监视她吧!”安田刑事回答。
这样回答就已足够了。
即使在宏子的房内没见到男袜和烟屁股,宏子动摇的神情,一定也会引起两位刑事的怀疑。她先是故意装蒜,然后转为反抗态度,最后又变成满含讽刺的漠不关心。
两人不可能被一位少女幼稚的演技所骗。宏子想庇护关口,表示他仍在附近,那么,刑事们找上门,应该会令她采取某种行动。
“我先向局里报告这边的情况,然后再找适当的监视地点。”腰木说着,留下安田刑事,转身跑向初台派出所。
附近并无能长时间消磨的餐饮店,所以最好是找类似防范犯罪协会会员中会协助警方的民家,如果找不到,就必须觉悟要多费工夫了。
但,很幸运的,腰木刑事回来后表示,初音庄正对面的两层楼房屋是代代木警局的杉本巡佐家,而且该巡佐今天轮休,应该会在家。
“我们算是很幸运。”腰木笑逐颜开。
到杉本巡佐家拜访,并说明来意后,杉本马上带两人到二楼。
室内没亮灯。
“辛苦两位了。”杉本从面向马路的窗户往下望,说。
看他头发已稀,至少年过五十岁了,而且家人也多,在腰木他们来访时,都挤在楼下看职业拳赛的电视转播。
也许是穿和服之故,杉本看起来不像警察。
“可以清楚见到初音庄的玄关吧!关于住在二号房的女性,我并不认识,也无法帮得上忙,但,那边只有一个出入门户,只要在此监视,绝对逃不过。若有什么事,可叫内人过去看看,她应该认识住在初音庄里的一些人。”杉本表现出积极的协助心意,下楼了。
腰木和安田坐在窗户两边,将窗户各开一道细缝。二号房虽然亮着灯光,却无法见到,不过,初音庄的玄关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局里情况如何?”安田注视着初音庄玄关,问。
“大家都出去了,只剩课长。似仍完全没有关口的情报。”腰木回答。
“希望我们这边不会落空。”
“嗯……”
“宏子很意外的是个极认真的女孩。”
“也许吧!一点都不像勾三搭四的样子。但,也不能算是守身如玉型。最近,喜欢游荡的那一类型女孩很多,而她们的父母也毫不知道自己女儿在哪里?做些什么?
“前些时我值班,曾侦讯过一位少女,年纪才十七岁,却已经堕胎过两次。而且,还是大公司总经理的女儿,高中时代成绩又是名列前茅。但当她见到母亲慌忙赶来、泪流满面,却无动于哀!
“她是在百货公司顺手牵羊当场被抓到,可是,仍只认为自己运气差,一时失风。”
腰木的语气里充满感慨。
这时,杉本端着茶,再度爬上漆黑的二楼。虽然没有亮灯,不过借路灯和邻居家的灯光,彼此还能看清脸孔。
三人东南西北的闲聊着。
罪案的调查,通常是警方在预算上有困难而受到影响。汽车不敷使用、科学性的调查工具不足,这些现象任何警局皆同。即使是人员,也总是人手不足!
但是,两人专注的还是进出初音庄的人物。
杉本之妻没多久就回来了。
“我是不太明白……”和杉本约莫同龄的她眨着眼,说:“别所宏子住的房间,我曾偶尔见到有位肤色白皙、貌若知识分子的男人出入,不过最近完全没见过,也无其他男人取代。她常三更半夜才回来,有人说不知在外面胡搞什么,不过,在公寓走廊碰面时,都会客气的主动和我打招呼,而且每天洗晒衣物,似颇爱干净。另外,房租也都每月按时缴交。”
“你见过别所宏子?”腰木问。
“是的,见过好几次。感觉上很可爱、迷人,是吧?”
“外表是这样没错……”腰木黯然的说。
杉本夫妇不久下楼了。
“肚子饿啦!”腰木说。
“有什么办法?”安田淡淡的回答。
刚刚杉本之妻问他们“吃过饭没”时,腰木回答“刚才吃过了”。
也许是顾虑到不该替别人带来麻烦,不过,请面馆送面来,自己付钱总可以吧!
安田同样饿了。
但若想到可能要站在黑暗的街道上,受蚊虫攻击,或忍受风寒,一待便是五、六小时,所以现在能坐在房间进行监视,已经应该感到满足了,岂可因挨饿就发牢骚。
安田和腰木都有过站在倾盆大雨中一整夜的经验,对于这样的劳苦,一旦逮捕住嫌犯,就都烟消云散了。对他们来说,那种充实感就是最好的报酬!
“那样自我强烈的女孩,为何会被关口搭上?”腰木似在自问。
“并不是好人才会吸引女孩子。”安田刑事淡淡回答。
“或许吧!”腰木似有无限感慨。“恶人总有好女孩跟着。也许女人天生就是白痴也未可知!甚至还有女人被玩弄、折磨之后不知道憎恨对方。
“在别所宏子之前和关口同居的女人是这样;而即使是赤座金次郎的老婆,也是他根本配不上的好女人。
“不过,也许那样的女人才算聪明,反倒是与只有善良是唯一优点、一辈子庸庸碌碌的男人结婚之女人是儍瓜!我家黄脸婆就经常这么唠叨着。”
“……”安田刑事沉默不语。
腰木刑事的话乃是事实,但,感慨何用?
美丽的女人总容易被看上,人愈善良愈易受骗。对金钱无法抗拒的也非只是女人。
专门胡作非为的家伙,其生命力特别旺盛,或许其行动力也算是一种魅力吧!女人傻或时聪明,和她们对人、对事的感觉在本质上完全无关联。
政客或官吏,岂非也是愈差劲、愈狡诈之人愈能爬上更高的地位?
何况,女人可能就像扑火的飞蛾吧!
但,也不能因此就轻视自己,娶漂亮女性为妻的刑事也非没有。这个世间就是这样!
时刻已是九点半过后,路上行人稀少了,扰攘的声响逐渐沉入夜晚的静寂中。
有很淡、很淡的花香。好像是玫瑰,但不能确定。
像少女肩膀般的半圆月亮浮在东南高空中,时而被淡淡的云影遮掩,随即又洒下柔和的光芒。
初音庄虽是小型公寓,但是进出的人极多。只是,二号房的灯仍亮着,宏子并未出现,当然,关口也没出现。
楼下的电视拳赛转播已结束,转为连续剧。
或许是肚子太饿吧!腰木刑事也不说话了。
“今夜是白费工夫了吗?”十点过后,腰木说。
“才十点呢!”
“话是没错,但……”
腰木又沉默了。
又经过三十分钟。
“你认为德持因何被杀?”
腰木似想找个谈话对象。
“不知道。”安田回答。
虽然正在追捕杀害德持的凶手,但他却不愿去想德持的事,如果可能,他真希望能完全忘掉。
“我很欣赏德持的沉默寡。人们即使每天见面、一块儿工作,还是无法彼此了解对方。”
“……”
“德持被杀害,或许有些类似自作自受,但,他的母亲却很可怜。你没见过他母亲吧!真是位好母亲呢!我希望尽量不让她知道自己儿子是关口的同伙。”
“……”
“你知道德持有过心爱的女人吗?”
“不。有那样的人?”安田是第一次听到这话。
“只是觉得如果有就好了,还是在室男就死去,未免太可悲!”
“……”安田无法回答。
“对了,知道德持的袜子为何湿透的理由吗?”腰木改变话题。
安田未回答,只是换另一只脚屈膝。
还有其他不明白的事:德持去富士见饭店的目的何在?知道警方无人知晓的关口之行踪的他,为何会闯错房间?知道关口的藏身处,表示他和关口有共犯关系,若此,他当然会分到向野见山收勒索的三十万圆之一部分吧!但,他把这笔钱花在什么地方?
既已和关口共谋,一定也涉及其他罪行,但,德持如何处理因此获得的报酬?
据安田他们所知,德持一直手头很拮据,而且,他母亲绝对不会接受他的薪水以外的钱,也未发现存款簿或股票之类的东西。另外,根本查不出他涉及赌博、喝酒、玩女人之类的情事。
差十分十一点,二号房的灯火熄灭。但,不知是准备就寝或外出。
安田和腰木同时站起身。
两人冲下楼梯,向杉本夫妻道声谢,立刻穿上鞋子,冲出杉本家,跑进暗巷。
不到三十秒之间,宏子出现在玄关檐灯下。身穿窄筒牛仔裤、圆领运动衫,右手提着小型行李袋。
宏子伫立片刻,仰望夜空,马上以活泼轻快的脚步开始往前走。来到大马路,她走向代代木八幡方向。虽然时而回头往后看,却不像是怕有人跟踪。
“大概想拦空计程车吧!”安田说。
腰木颔首,放慢了步伐。彼此隔开一段距离后,两人准备先拦住从初台车站方向来的空计程车。
“她打算去哪里呢?”腰木问。
“这……”安田只有摇头。
这样的夜深时分,十九岁的少女能去哪里?距这里最近的闹区是新宿,但,她若想去新宿的深夜营业咖啡店,不管是搭京王线电车或计程车,方向都不对。从方向推测,她可能去的地方是六本木!
赤坂一带的酒廊已快到打烊时刻,而且,她穿的也非上酒廊或俱乐部的服装。
最近,六本木一带通宵营业的有乐队伴奏之地下舞厅或俱乐部,已因警方严厉取缔而一一关门。不过,即使这类场所消失,喜好游乐的年轻人也能找到替代场所,何况,六本木一带终宵营业的餐厅依然极多,有些店更只要叫一杯可乐就能盘桓至天亮!
她是在六本木的餐厅约好和关口会合?或者只是去找同伴寻开心?
不久,两辆空计程车几乎头尾相接的从初台车站方向急驰而来。
两人拦下前面一辆,迅速上车。
“去哪里?”司机停车不动,询问的声音彷佛很疲倦又不耐烦。
“不知道。你跟着前面那辆车就是!”腰木说。
这时,原先在后的那辆空计程车停在约一百公尺前方的宏子身边。
“那就麻烦了,我正要回涩谷的车行。而且,也已经超过油量的行车限制距离……”
“别啰嗦!快点。前面那辆车开了!”安田冷峻的说。
“你们是警察?”
“不错!”
“没办法……但在途中汽油用光我可不管。”司机边抱怨边让车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