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搭了四十分钟的电车前往师父的店‘河田屋’,车站附近是老街。虽然同样在东京都内,但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观光胜地。我根据地址和地图,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终于看到了一家充满怀旧感的和果子店。
门口放着盐堆,旁边放着手水钵和用竹子做的小型长椅。好有风情的一家店。我这么想着,打开了玻璃拉门。
“啊哟,原来是馅子啊。”
师父突然上前迎接,我一时说不出话。我猜想他应该会在,但没想到他亲自在店堂内迎接客人。
“新、新年快乐。”
“也祝你快乐,这么冷的天气,你还来看我,真是太高兴了。今天来买和果子吗?还是打算来我这里工作?”
“当然是来买和果子。”
“为什么?真是太遗憾了。”师父嘀咕着,指着展示柜内陈列的生果子。
“虽然长销果子也很好吃,但现在当然要尝尝新年用的上生果子。‘未开红’、‘雪竹’,还有‘永松’,我大力推荐‘未开红’。”
“哇,好漂亮。”
“未开红”四方形的红白练切像包裹般折了起来,红色中隐约透出内层的白色,十分赏心悦目。
“这个的主题是什么?”
不光从外表难以判断,从名字也不知道这款和果子的来由,所以忍不住问。
“梅花啊。”
“什么?梅花?”
“对,代表了含苞待放的梅花。”
“很有新年的味道。”
“是啊,但我特别喜欢这个名字,筒未绽放的红,‘未开红’,有一种即将绽放的少女的羞涩。”
……虽然这句话感觉像性骚扰,但是,不跟他计较了。
“馅子,很适合你吧?”
“啊哈哈。”我只能对着他干笑。因为我就是这种个性的人。
如果能够像其他女生一样对他说:“啊哟,讨厌啦!”想必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更轻松。
“那我要三个‘未开红’,‘雪竹’和‘永松’各两个。”
“好哩。”看着师父俐落地折着纸盒,我把手伸进牛仔裤的口袋,想要把皮夹拿出来,这时,手指摸到了硬硬的东西。
我想起昨天记下图案的纸还放在口袋里。
“啊,请问——”我立刻把那张纸放在柜台上。师父可能很了解这些事。
“你知道这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吗?”
“啊?”师父包好和果子后转过头,仔细看着那张纸。
“桔梗、松树、麻叶和鳞—这些都没问题,最后的是什么?”
“你也不知道吗?”
“至少不是常见的图纹,除了最后那个以外,其他都是烙在和果子上常见的图案,你为什么会有这些图纹?”
我把有关奇妙的辻占一事告诉了他。
“……的确很奇妙,但我认为那个辻占并不是从市面上买的。”
“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原本辻占注重的就不是味道,而是里面的签纸,所以重要的部分怎么可能令人费解?”
身为和果子师傅,可以说“注重的不是味道”这种话吗?虽然我心里浮现了这个想法,但还是回味着师父的话。
不是从市面上买的,所以是自己亲手制作的?但是,袋子上贴着制造日期的贴纸,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是不是以为自己做的,别人就不吃了……?)
果真如此的话,问题就在把辻占送给那个客人的人身上。
“如果重点在于里面的签纸,这应该有什么意义吧?”
“是啊,像我这种和果子师傅,可以做出各种代表某种意义的和果子。”
没错,和果子的世界充满了模拟和比喻。我想起师父在去年圣诞节时送我的‘星星夜’,这么想着。
(如果是和果子师傅或是糕饼师,应该不必担心别人不吃,所以是外行人?)
我站在柜台前思考,听到嘎啦啦的拉门声,又有客人进来了。我立刻结了帐,走到一旁,避免造成他人的困扰。
“新年快乐,今天想要找什么?”
“新年新气象,当然也得吃河田屋的最中饼,新年期间很少有地方可以买到松脆的最中饼。”
“如果卖软趴趴的最中,感觉对新的一年大不敬啊。”
我面带微笑地听着大婶和师父轻快的聊天。这家店应该有很多好客人。
“说到最中饼,最近也有很多地方卖那种可以让人自己在家里做的最中饼。”
“喔,就是把内馅和外皮分开。”
“实在没办法时,就只能用这种方法凑合,但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尤其是挤豆沙的时候。”
喔喔,我能体会。自己做最中饼固然很好玩,也很香,但看到装在塑胶管内的豆沙馅,总觉得好像是另一种食物。
“不过,那也算是一种发明,我通常会用外皮包水果和起司一起吃。”
不愧是师父,太有创意了。那个大婶似乎也有同感,用力点着头。
“好主意,我下次也要试试看。”
“关键在于只能加一半的馅,杏子和草莓包准不会出错,搭威士忌特别赞。”
“是吗?我下次给我老公试试,那我先走了。”
大婶开心地和师父打着招呼,走出店外,师父再度看着我说:
“嗨,让你久等了。”
“你也要自己顾店吗?”
“整天在后面也很郁闷,而且新年期间,打工的大婶也休假。”
说完,他再度仔细打量着我的那张纸。
“我想了一下—这会不会是家徽?”
“家徽?”
“虽然我无法断言,但既然其他都是日式的图纹,我猜想很有可能是家徽。”
原来如此。听师父这么说,的确很像。我点了点头,师父抱起双手说:
“但是,家徽的种类太丰富了,很难一言断定是哪一个家徽,搞不好是我不知道的图纹。”
“但这可以成为调查的线索。”
我深深鞠了一躬,师父也笑着向我鞠了一躬。
“虽然我搞不太清楚状况,真希望可以解开这个谜。”
“是啊,谢谢。”
“顺便代我向那家伙问好。”师父向我挥着手,我再度鞠了一躬,才离开‘河田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