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张青寒敲定第十稿的这天,搬进了园丁苑。
距离学校一公里,环境清幽,周边基础设施健全,住户基本是大学城的老师。
前段时间她刷到朋友圈有教授出售这里的房子,挂牌价每平方两万五。这样的地段,对于张青寒这样的在校生来说,基本毫无可指摘之处。
她也从善如流,顺顺利利搬了进去。
李漾漾知道她这么快要搬,拉着挽留了好几回,“我下次回来小声点,不打扰你学习,留下给我做个伴嘛。”
她哭笑不得,“没说你干扰我。”
“那你还走。”
张青寒耸肩,“总是有理由的。”
她搬进去三四天,去学方便,做作业环境完美,就连吴翔林也真的没再出现过,她深感现状非常舒适,直到聂阔阳不停出现在她的单元楼下。
橄榄色的兰博基尼Sian实在与保守沉闷的水墨色建筑格格不入,尤其是轰鸣的声浪,炸的对门老教授家笼子里的鹦鹉都不敢出声了。
“走呗,我送你去学啊。”聂阔阳在她黑着脸看了他四五秒后,终于熄了火从车上下来。
张青寒最近忙着作业,都快把那天宴会上蹭的顺风车主聂阔阳忘了。
宴会当晚,李漾漾正扒拉着张青寒肩膀,八卦她见到赵貉的场景,要知道,为了让她能见到赵貉,她狠下了一番功夫。
视线不经意瞥过楼梯上出现的男人,咂舌征然,所有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靠……不会就是他吧……”
虽然是问,但根本不需要回答,那样的气度和独一无二的拐杖以及全场的安静,也只有是那个男人。
大厅同一时间看向楼梯拐角,男人拄着拐杖,八风不动,慢条斯理走下来。所有人屏息凝神,似乎害怕自己混乱的呼吸扰了男人沉稳脚步。
哒哒哒。
男人走的极慢,每一个台阶落下的动作都慢于常规速度,檀木拐杖碰撞大理石地面激起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偌大的,有着几十人却过分安静的大厅里。
无人有异议,欷歔他的迟缓。
赵貉穿着他厚重的大衣,系着的格子围巾没有要摘的意思,在这个时不时还有冷风灌入的大厅,他的着装成了最合时宜的那位。
清冷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的外泄,高挺鼻梁一如黑沉的眼睛般凌冽,就连他的唇也很薄,即便不说话,也透出几分傲慢骄矜和刻薄来。
他走下,像一滴水落在油锅,大厅霎时热闹起来,四面八方的来宾飞快围了过去。
李漾漾抓住张青寒的手晃,“你找个空档过去再加深点印象,不把握住这次机会,之后就算再见到他,人也把你忘到九霄云外了。”
张青寒喝下一杯香槟,脸热了许多,雨夹雪带来的喉咙干涩减轻了几分。
场上已经有众多佳丽拢了上去,争奇斗艳。
她摇头拒绝她的提议,又拿了一杯香槟,也不喝,缓缓走入了宴会另一边。
李漾漾眼看着有几位男士,像池塘里看见诱饵就上钩的小鱼,灵活穿过人群朝她游了过去,张青寒那张美如冰雪的脸消融,染上美艳的笑,从善如流的辗转在几个男人之间。
宴会结束,她坐着当天最张扬的跑车离开,成了这个夜晚最受欢迎的女人。
张青寒不否认当天是有利用聂阔阳,但后来她也礼貌请他吃了顿饭,并婉拒了他之后的邀约,只是她没想到,沉寂一段时间的他会卷土重来,比吴翔林的追求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有趣的“我家猫会后空翻,去我家看看,今晚就留下别走的”再三暗示,看在那辆超跑的面上,张青寒可能会愿意和他接触一段时间。
张青寒:“我走小路回学校,只用十分钟。”
“那陪我去吃饭,盘山路飙了一晚的车,肚子有点难受。”他自说自话。
张青寒摇头,擦过他往外走。
聂阔阳追了一小段,见她油盐不进,话都不说,啧了声,甩着车钥匙走了,结果过两天,他就又出现了。
连着几次后,张青寒终于忍不住联系柴明,“我要换房子。”
柴明——赵貉私人助理,之前入住和走手续都是他联系的她,说明原因,柴明回她:“我会向老板说明情况。”
当晚,她只收到一个回复:“换。”
两天后,她搬进了距离学校远一些,但是安保更加严苛,不是业主绝无可能进入的高档别墅。
张青寒入住当晚,久违的失眠了,想到她身下的地段一平要十几万,仿佛自己睡在几千万的钱堆上,恍惚自己怎么就少走了几十年弯路,已经到达了理想的彼岸。
结果仅仅三天,当她看到对门走出来的聂阔阳,像被人从后脑勺砸了一棍。
聂大少拽着条黑色大丹犬,笑悠悠晃到她跟前,“躲我啊,真是让我好找,你不知道吗?这片房地产开放商的老总姓聂。”
张青寒皮笑肉不笑:“也可以不姓聂。”
柴明听完,帮老板处理过无数麻烦事的他少见的卡壳。
“老板暂时……大概没有收购惠阳房产的打算。真的需要收购,那这必定是今年公司的一个重要项目,从年初各个部门就会制定各种计划,评估这处地产的实际价值、商业利益、未来前景,直到这个项目结束,中间大概需要三到四年的时间。而据我所知,公司今年的计划里没有这个项目。”
他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然后愈发确定。
张青寒听他一板一眼的回复,乐不可支:“我开玩笑的,你不知道吗?总裁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天冷了该让他凉了,或者不好意思,你的公司已经被我收购。”
柴明大概从未听过此等言论,公事公办说:“老板从来不说这样的话,超过五千万的项目,他都会仔仔细细过目,夜以继日,综合评估。”
像是忍不住,他终于情绪外露地说了一句:“我老板的钱,无缘无故少了一分都会让他失眠的。”
而且老板的口头禅……
柴明嘴抽了抽,选择闭嘴。
张青寒:“……”
“是吗。”她干巴地应,不敢想她这么住赵貉的房占他的便宜,他是何等的难受。
“是。”柴明坚定应答。
“那麻烦你还是通知一下他,我还是要换房。”
之后一个月,张青寒连着搬了五次的家,最后她忍无可忍,“告诉他,如果还是不能满足我的需求,交易到此结束。”
第二天,一辆加长商务车,把她拉到了近郊的青山。
车开了许久,空气清新干净,远处青山白雾缭绕,山色空蒙,鸟鸣啁啾,道路两边高大的梧桐树偶尔落下摇曳的枯黄树叶。
两米高的铁门在车快要驶入时缓缓打开,在张青寒以为要下车时,车又开了许久,沿路她看到半山腰有梅花鹿窜过去,待要再看,只留下摇晃绿叶,盛着薄雾与水珠。
在她正惊讶时,瞥见一只棕色的可爱小猴子抱着香蕉正在剥,还没两分钟,又看到一只白色的孔雀,刚好在她驶过时开了屏,洁白漂亮的羽毛在一片青翠欲滴的绿意中让人眸子都变得舒服许多。
接下来,她陆续看到养着三条鳄鱼的池塘、圈着汗血宝马的马场、环境绝佳的高尔夫球场、私人专属的停机坪,半个校园那么大的绿宝石般的湖泊,听到响动迎风飞起的白鸽和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的茫茫芦苇荡,叹为观止的情绪已经逐渐平复了。
最后,车停在了靠近山顶的独栋别墅前。
从山脚一路往上,她毫不怀疑,这里已然是个人私产,庄园般的存在。
她下车,看着眼前反而简单古朴,安静伫立在山顶上的三层褐色小木屋,确定了,这就是赵貉的家。
她往里走,司机师傅下车,“张小姐,行李还需麻烦您自己拉进去了。”
他站在门口,显然没有踏入的意思。
“好。”张青寒愣了下,“不麻烦,谢谢你了。”
司机师傅颔首,驾车离开。
张青寒拿出今早给她的黄铜钥匙,在这个指纹开锁随处可见的时代,这个薄片黄铜钥匙像是把人拉回到了红砖灰瓦,木板门吱呀作响的年代。
上车前接过钥匙,张青寒以为赵貉在戏弄她。现在,这个泛着铁锈的钥匙插在锁眼里,咔哒一声,打开了这个笨重老旧的铁门。
推门进去,里面倒是没她想象的那样原始,老旧。入目可见的家具和摆饰,每一个她认得出名字的品牌,都贵的让她咂舌和忍不住后退。
入目尽是,奢侈,昂贵。
就货架上随手扔的一个鸡毛掸子,她要是没记错,是纪梵希出的定制款。
同样的东西,超市十几块,大牌卖十几万。
奢侈品诚不坑穷人。
大概最近这段时间,关于黄金单身汉非常富裕的消息给她洗脑了太多。
张青寒竟然很快习惯了地上那个垃圾桶是LV的。
插着花的瓶子,是前一段时间无意中看到的佳士得拍卖行刚拍出的宋朝古瓷,如果记忆没有错乱,它应该是八位数,现在它就那么放在大门入口的地方,插着几束长得并不好的不知名黄色野花。很显然,那花是被人随手从山里摘下来后丢进去的。
张青寒:“……”
苏南离异黄金单身汉。
每亿个字原来都是沉甸甸的黄金啊!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精致到了极点,但每个物品背后都看得出主人当初的认真挑选和喜欢。
这个处处透露着认真生活气息的地方,就这么摊开在她眼前。
这里是赵貉的家无疑了。
她拖着她三百多块的行李箱,穿过几万一平的木地板,在二楼西边的房间停下。
接下来,她将住在这堆黄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