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直接就休克了。”何潮叹息一声,“不是我们的科技人才不努力,也不是国家不支持尖端技术,而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比起发达国家已经在尖端领域深耕了几十年相比,我们才刚刚进入。”
何潮的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是周安涌来电,他直接就接听了:“安涌,怎么了?”
“何潮,有没有看新闻?出事了,出大事了!”周安涌的声音惊恐中带着绝望,“彭帆的公司被美国制裁了!”
“什么?”何潮大惊,彭帆他也认识,当年有过数面之缘,一直保持着联系,他的通讯公司是国内顶尖的电子制造企业,“有多严重?”
“休克了。”周安涌的声音都颤抖了,“不只是彭帆的公司,七合也受到波及了!你赶紧看看三成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何潮挂断电话,拿过随身的华为电脑,上网一查,顿时脸色大变。
一条新闻映入眼帘:美国商务部发布公告称,美国政府在未来7年内禁止中兴通讯向美国企业购买敏感产品。
何潮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而且来得比他预想得要早得多。也说明了一点,美国也意识到了中国科技的崛起势不可挡,选择在了中国科技刚刚露出苗头之时,悍然出手,意图将中国的科技发展势头扼杀在摇篮里。
他当即合上电脑:“江阔、江离,立刻回三成,盘点一下三成主要零部件对美国以及其他国家产品的依赖,做好最坏的打算。”
“怎么了?”江阔和江离异口同声地问道。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何潮匆匆告别熊公望,和江离、江阔、风信子一起,驱车匆匆赶往三成科技。一路上,不断的有新闻出现,一时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美国真坏,这个时候封杀中国,真够歹毒的。”风信子愤愤不平,“等中国强大了,一定还回来。”
“也不能说美国坏,从国家利益出发,美国的做法也是为了维护美国的利益。总之,只有等我们真正强大了,别人才不会动不动就制裁我们,也不会动不动就切断我们的供应链。”何潮猛然想起了什么,“恐怕这才是第一步,别忘了,我们寄往国外的快递大多是由美国的快递公司承运,以及我们的光缆、根服务器,等等。”
“根服务器国内早有备份,光缆是双向了,除非美国想完全和中国断绝关系。”江离摇了摇头,“现在最怕的就是商业上的割裂,尤其是关键零部件的断供,会导致我们的企业无米下锅…三成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影响很大。”江阔对三成更了解一些,她微微一想,“可以说,所有高端系列都会受到冲击,会直接停产!好在十几年来,三成一直没有停止自主研发,在一两千元的中低端系列上,可以用自产的芯片。但如果连操作系统也被禁用的话,三成也会直接休克。”
“不是说三成一直在研发自有操作系统吗?”江离一怔,随即又笑了,“我还是太乐观了,不是说三成的实力不行,而是一个操作系统想要成功,必须要有无数厂家的配合,并不是一家就能撑起来的庞大市场。”
何潮点了点头,微带神秘地一笑:“三成对自有技术的研发以及操作系统的投入,比外界想象得要深入,但要说可以做到完全替代现在的系统,既不可能也不现实。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到了三成,江阔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庄能飞也知道了消息,当即要求技术部门做一份清单出来。晚上,清单出来,看到上面对国外产品的依赖程度高达70%以上,众人都面面相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有时不被逼到墙角,不知道自己原来并没有退路。
何潮、江阔、江离和庄能飞又开了几个小时的闭门会议,经过对最坏情况的评估,如果三成遭遇全面封杀,生存概论只有30%。
还好,超过许多国内同行的10%。
何潮要求庄能飞立刻制定备胎计划,从硬件到软件,必须有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出来,退一万步讲,如果被上游全面断供的话,也要确保三成手机的生产能力不间断,可以持续向市场供货的同时,还能保持足够的研发力量做为技术储备。
最终庄能飞给出的结论是,三成在最极端的情况,可以挺过来,但至少需要三四年的阵痛,才能逐步恢复。
只要能活下来就有希望,何潮长出了一口气。
但相比之下,七合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美国对中兴的禁令,震动了国内的所有手机厂家,以及相关产业。受波及的大大小小的公司无数家,但并不是每家公司都像三成一样,有十几年的研发积累,并且第一时间做好了预案,准备好了承受最坏的结果。许多公司认为制裁和自己无关,还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心存侥幸。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七合作为国内并不算顶尖的智能手机生产厂家,虽然也在前几名之内,但无论实力和名气都比前三名有相当的距离,居然也被制裁了!
制裁令一下,七合立刻瞬间倒地不起——当即宣布,受拒绝令影响,七合的主要经营活动已无法进行。
一切准备就绪即将上市的七合,在禁令面前,如同光鲜的纸灯笼遇到了水,立刻变成了一堆烂纸。周安涌欲哭无泪,他辛辛苦苦十几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眼见就要上市,成功地实现人生的逆袭,成就一段商业传奇,却陡然间从高空跌落,摔了一个粉身碎骨。
原本他还和海之心保持着表面上的平衡,制裁一出,海之心就爆发了,不但对外透露了他们已经离婚的消息,还声称周安涌和余建成来往过密,在商业上肯定有勾结。
就在海之心放出消息之后没几天,周安涌被人带走调查了。
尽管并没有查出什么,只过了两天就被放了出来,周安涌还是感觉人生跌入了谷底。他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感觉深圳的街头既熟悉又陌生,20多年的打拼,难道到底来就真的只是一场空吗?
手机响了,周安涌也没看来电,直接接听了电话。
“安涌,里面的滋味怎么样?你小子倒是聪明,没留下什么痕迹,不过你别得意得太早了,这一次抓不住你,还有下一次,哈哈哈哈。”
是顾两。
周安涌原以为他会恨死顾两,不料电话接通后听到顾两嚣张的声音,他竟然克制住了愤怒,没有发火:“顾两,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多谢指教。”顾两大笑,“你也知道我暗恋江阔多年,但很明显,我和江阔今生已经没有缘分了,遗憾。好在这个遗憾会在海之心身上弥补,等我们大婚的时候,会请你喝喜酒,到时一定请大驾光临。”
“没问题,我先干为敬。”周安涌心中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不甘,又或者是复杂难言的情绪,“顾两,你真的以为你炒房的事业能做得长久?你不过是一个建立在百姓痛苦上面的吸血蝗虫,你是我见过的最无耻最没有底线的商人,不,你连商人都算不过,充其量就是一个二道贩子。”
“那又怎样?”顾两的笑声很嚣张狂放,“我很欣赏一句名言:成功是一种了不起的除臭剂,它能带走所有你过去的味道——等我成功了,谁会知道我的过去做过什么?只有你失败了,你一身的脏水才会发酵发臭。”
“…”周安涌无语了,以前他以为他已经够有心理素质了,没想到顾两强大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他自叹不如,本想再嘲讽顾两几句,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好吧,祝顾大老板顺水顺风,好运常在。”
放下电话,何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安涌,过来一趟,有事情和你商量。”
周安涌赶到利道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了。何潮在利道的食堂为他摆了一桌,说是为他接风洗尘。
周安涌一向自诩坚强,他出来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叫车。一杯酒下肚,眼泪忽然流了下来,放声大哭:“何潮,兄弟!原谅我当年对你所做的一切,经历了这么多我才发现,人和人之间最宝贵的还是情义,再多的利益再多的合作,都会转眼成空。”
何潮也一时感慨:“好了好了,别说见外的话了,兄弟一场,都40岁的人了,认识也有40年了,能保持这么长的友情的,不敢说绝无仅有,也是极少了。”
江阔也是安慰周安涌:“说得是呢,我都嫉妒你们的感情了。怕是一辈子也赶不上你们的兄弟情深了,人生的出场顺序很重要,我在何潮的生命里,出场太晚了。”
周安涌回想起一幕幕往事,从初来深圳到和何潮分道扬镳,从各自创业,到他对何潮步步紧逼。从何潮一直被他超越,到后来何潮崛起之后,他才知道何潮的基础打得如此之牢,他除了仰望已经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