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潮不笑了,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既然区长说了,未来只可谋划而不可规划,就连规划的事情也有可能出错,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么谋划的事情就更有可能出现偏差了。改革开放本来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是在摸索中前进,就像鲁迅先生所说的一样,前方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有人喜欢走大路,在别人走过的地方走,轻松、方便。有人喜欢走小路,小路崎岖难走,但快捷,是捷径。有人喜欢走没有路的地方,依靠自己毅力走出一条新路。”
“这话说得好。”余知海伸出了大拇指,“在我看来,快递行业所走的路不是没路的路,而是在一条别人都走过的大路上再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比从没人的地方走出一条大道还要难上不少。但好在现在的环境好多了,各行各业都发展起来了,为快递业的崛起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水源,对,所有行业的发展都可以是快递业的增长点,快递业以点带面,以一个快件连接的不只是千家万户,不只是各行各业,连接的还有现在和未来。”
余知海和何潮一样,看到了快递行业的特殊性,可以说,几乎没有哪个行业不需要快递。比如手机,1990年中国仅有手机用户1.8万户,1995年362.9万户,1999年则达到4329.6万户,从1.8万户到4300多万户,增加了2300多倍。那么毫无疑问,4300多万部手机,从厂家到消费者手中,中间必然要经过运输和快递环节。
在未来,手机用户数量依然会保持了高速增长的态势,快递业也会因此受益。当然,手机只是一方面,电子时代的到来,大大改变了人们的消费观念和消费模式,由此也会带动快递业的飞跃。
何潮和余知海越聊越投机,不得不说,余知海对快递业如何关联各行各业的理解,超过了他的期待。他原以为余知海只是泛泛而谈,没想到余知海确实有过深入研究,甚至对快递业未来的市场规模也有过详细的数量分析。
“中国的快递行业应该会经历被国际快递巨头占据、国内业务初级发展、国内业务高速发展三个阶段,目前正处在第二个阶段,也就是国内业务初级发展阶段。现在国内新兴的几家快递正在吞食原本被国际快递巨头占据的市场,就连邮政也是节节败退,EMS现在市场份额连年下滑,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只要政策到位,只要充分激发了市场活力,最终被国际巨头以及国企垄断的市场,可以被夺回来。”余知海看了看时间,拍了拍何潮的肩膀,“今天就先聊这些了,我还有个会要开,主要讨论欧元的发布对世界经济形势的影响。下次我们再好好深聊一次,小武,我下周五应该没会,你安排一下下周五和何潮会面。不用在区里,在区政府附近找一家茶馆或是咖啡厅就行。”
“好,记下了,区长。”武陵春拿出笔记本记了几笔,又合上,正准备和余知海一起离开,却被余知海摆手拒绝了。
“你不用跟我回去了,留下来继续应酬。也不用告诉安涌,省得他们送我。”余知海点了点头,一个人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深圳正是有如余知海一样的一批务实高效的官员存在,才有了今天的气象。当初十万人才下海南的大潮时,海南就是小政府大市场的模式。后来虽然海南的热潮以房地产崩盘的失败而告终,但在当时确实造就了许多风云人物,并且为以后的经济发展留下了许多宝贵经验。
正目送余知海离去,周安涌过来了,微有不悦之色:“余区长怎么和你聊了一会儿天就走了,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
何潮哈哈一笑:“怎么会?余区长是你的贵宾,我怎么可能惹他不快?他是回去开会了,怕打扰你,所以也没有和你打招呼。”
周安涌将信将疑,看向了武陵春,武陵春点了点头,他才释然了几分:“你和区长都聊了些什么?看你们聊得似乎很投机。”
“聊了聊关于快递业的前景……”
一句话让周安涌兴趣大失,他转身就走:“我先去招呼客人了。”
等周安涌走出几米之后,何潮后面的话才说出口:“以及欧元的发布对世界经济形势的影响。”
周安涌又站住了身子,回身看向了何潮:“何潮,你觉得欧元出现后,会改变美元一家独大的局面吗?”
“不会。”何潮坚定地摇头,“欧元自从发布后,虽然很快成为许多国家的第二大流通货币和第二大储备货币,但随着美国经济占据全球比重的进一步增强,以及中国经济实力的上升,欧元在国际上的地位会逐渐下降。而且还有一点,美国不会允许欧元挑战美元的霸主地位,会千方百计阻止欧元的崛起。”
“我和你的看法正好相反,美国是世界领袖,有胸怀有格局,也会乐见欧元的崛起。欧洲是美国传统意义上的盟友,欧元的崛起,可以帮美元化解压力和债务危机。而且欧洲强大了,也可以替美国抵消来自苏联,对了,是俄罗斯的威胁。苏联都解体七八年了,还是一下改不过来。”周安涌呵呵一笑,从容且淡定,语气不容置疑,“相信我,没错的,何潮,以后可以多关注一下欧元,多投资一些欧元。”
走了几步,周安涌又站住了:“今天人多,我就不特意陪你了,你随意。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也是一次难得拓展人脉的机会,一定要抓住了。”
何潮点了点头,他注意到了周安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摇了摇头,周安涌还是没有改正他自以为是的性格,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他就会坚定地认为正确,并且听不进去任何人的意见。算了,不去想着非要说服周安涌,欧元以后的前景,时间会证明一切。
整个婚礼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前来的宾客并不多,婚礼热闹而不失高雅,总之十分成功。婚礼结束后,周安涌要大宴宾朋,大多数人都借故离开了,包括余建成。
只有何潮等人留了下来,也包括曹启伦和邓好儿。
奇怪的是,辛有风也没有留下,和金不换一起匆忙离开了。庄能飞还特意追问了辛有风一句要去哪里,为什么不留下吃饭,辛有风也没有回答。
早在婚礼现场时何潮就注意到了柳三金和李之用没有出现,当时也顾不上问周安涌。吃饭的时候,二人现身了。
柳三金一脸的愤愤不平,李之用则是垂头丧气,二人分别坐在了何潮的旁边,不顾卫力丹的反对和江阔的不满,将何潮围在了中间。显然,他们有话要跟何潮说。
周安涌坐在主位,海之心在一旁作陪。周安涌目光平静,对柳三金和李之用的到来不动声色,海之心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快和不悦却没能逃过何潮的眼睛,何潮就知道柳三金和李之用没有参加婚礼,多半是海之心之故。
果然,席间,柳三金和李之用多喝了几杯,拉着何潮的手开始控诉海之心的种种不是,不让他们进门,不让他们和周安涌来往过密,甚至不让他们参加周安涌的婚礼,原因很简单,海之心嫌弃他们层次太低!
何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二人,如果是他们私下聊天还好说,现在当着周安涌和海之心的面儿,他不可能指责海之心而偏袒柳三金和李之用。周安涌家里的事情,他不好插手,只好劝柳、李二人不要胡思乱想,周安涌是想让他们参加在老家举办的婚礼。
为了安抚二人,何潮当场提出在老家举行婚礼时,他和柳三金、李之用再加上郭林选一起,四个人一起当伴郎。周安涌当即听了出来何潮的言外之意,知道何潮在为他圆场,一口答应下来。海之心脸露不快,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被江阔以劝酒为由,及时拉到了一边。也不知江阔和她说了几句什么,回来后,海之心又喜笑颜开了。
曹启伦虽然留了下来,却并不向周安涌敬酒,也不理会何潮等人,只顾和邓好儿窃窃私语说个不停,二人时而小声说话,时而大笑,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里面,浑然不顾周围众人。
刘以授一脸阴沉,对何潮表达了他强烈的不满:“启伦是想挖我的墙角?何潮,你回头劝劝他,别总是喜欢冲别人的人下手,小心栽了跟头。”
何潮也看了出来曹启伦和邓好儿的发展趋势超出想象,不由苦笑:“刘总,曹启的个人喜好是个人事情,我不便干涉。邓好儿是单身,曹总妻子在国外,他在国内也享受单身待遇,他们二人就算擦出一些什么火花,也只是伦理道德范畴的事情,我可没资格也没理由管。”
刘以授听出了何潮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谁有本事撬走邓好儿就可以随意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