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家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愿我能免于坠入地狱的折磨,这不是我第一次做出这个选择,也不是一时起意,但是是前所未有的清楚,正是如此我才能确认,今天将是我的新生。提笔写下这些也是初次,并没有痛苦,周五放学的时候已经和大家好好地拥抱,自己内心做出了非常正式的道别,请不要担忧,也请不要伤心太久,更加不要自责。”
点开邮件的陈楚侨如遭雷击,还没看完第一段话的她就开始拨通郑智敏的电话,解锁手机的手都是颤抖的,“拜托拜托。”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陈楚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已经先一步流下,又给郑智敏的家里打过去,是占线的。
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电话里传来郑妈妈疲惫的声音,眼泪汹涌而出,她哽咽地问道,“郑女士好,我是伊莎贝拉,请问可以让智敏接一下电...”话吗,我打不通她电话了。
话还没说完,郑妈妈已经告知她最不想知道的消息,“伊莎贝拉,智敏自杀了,我今天早上才发现,对不起,她已经没有呼吸了,我没办法...”
一瞬间,彷佛天都黑了,风呼呼地刮在心间。
“深知自己太过自私,做出这个决定必定伤害到你们,很害怕你们因此为难自己,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非常抱歉,所以请不要为我这样的罪人难过太久。因为不想毁掉大家的圣诞假期,所以一直等到现在,这些时间以来心情也很平静,很不舍但并没有改变要走的想法。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我还在想,或许我这样不诚心悔过,坚持犯下这样的罪,是不配和耶稣同住的。”
就算知道会是这样糟糕的结果,也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吗?陈楚侨想,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智敏平时的表现,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蓄谋已久的事情自己却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她心痛得无可复加,开始怀疑自己,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懂过智敏。
“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小心翼翼地活着,从来没有在哪个地方留下深刻的痕迹,也从未受到欢迎没有被期待过,直到来到瑞士才有了扎根的感觉。妈妈说因为瑞士的美景和克里斯蒂医生带我来治疗,我却知道让我开心的只有你们,瑞士的美好也是因你们而起。在这里我也时常陷入痛苦,无法自拔,我还很年轻,我却觉得自己累得像是经历了无数场搏斗,身体不堪负重。我知道活着当然是最好的,但是对不起,我选择了逃避。
不想过多地赘述在韩国时的痛苦,现在想来如果那是与你们相处三年的代价的话,我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了。
真的很谢谢伊莎贝拉,谢谢你第一次见面就帮助我陪着我,和我分享你的朋友你的家人。
我真的不想大家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你们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给了我最好的关心,我真的都好爱你们,是我自己不争气,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崩塌却没有办法阻止。
你们都知道的,你们在改变我,多少的谢谢也不能表现我的感激。你们总说我很好很好,我一开始真的很怀疑,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从未体会到一点点的幸福呢,到现在我也会觉得,啊——我也是个有点可爱有点才华的女孩子啊,怪不得能和大家相处得这么好呢,哈哈哈。
我知道你们一定也能感受到我的快乐,会诧异为什么会选择结束,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并不是这样的。你们的感觉并没有错,因为和大家在一起真的是很快乐,能在我短暂的人生中感受到这么多幸福,简直是以前的我不敢想象的事情,这些日子美好得就像梦一样。只是我是生病了啊,是没有办法治好的病,所以大家也不必责怪自己。
很多约定好的事情还没有做,很抱歉要失言了,大家请一定都要做下去啊,说的时候大家都是那么地开心期待,千万不要为了我把它们丢弃,也请带着我的部分一起去体会吧!
增增减减认真编辑了很多次,我希望能最坦诚地说一下我的想法,希望可以最大地减少对你们的伤害。我真的真的很爱大家,我也真的累了,我失去了重新启动的能力了,真真正正能够结束,我也是很开心的。请大家就为我伤心一会吧,不要太难过了啊。最后的最后,郑智敏最开心的事就是和大家成为了好朋友,大家一定都要很幸福很幸福!
爱,
郑智敏”
感觉心像是被凿了一个洞,血汩汩地往外冒,明明每一个词都认识,为什么组合起来却是那么荒谬呢?明明周五还好好的,仅仅一天,事情便翻天覆地,说好的下周再见。
陈楚侨认真地想了一下,啊——智敏没有说下周见,她说的是拜拜。
一直都知道智敏有抑郁症,但是大家也总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除了刚认识那段时候是沉默阴郁的模样,后来的她日渐开朗,甜美得就像是一颗果汁糖。
偶尔在郑智敏怕生或者不开心的时候,大家总会逗她笑说,“哎呀,没有我们的智敏可怎么办啊?”
她会闷闷地回答说“会死掉”,大家便哈哈大笑地把智敏抱住,“怎么会死掉呢?那我们一直做好朋友好啦!”
“明明说和我们在一起很开心的,还想着要走,骗子!”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跌,“怎么可以把你的死说成这么容易的事情,大家怎么可以接受的了。”
以为这几天眼睛哭痛了,眼泪也流干了,等站在教堂的那一刻要发言的那一刻,意识到真的到了最后的见面,陈楚侨还是忍不住眼睛发酸。
目光不禁停留在棺木上,她提起几件智敏犯傻的事情,有意不把气氛弄得太沉重,大家也被她描述的傻里傻气却十分纯真的智敏逗笑。
“因为法语像是在絮絮叨叨地抱怨而拒绝学习法语的智敏,到现在也只会说bonjour和merci,所以我还是用英文说比较好,或许韩文也可以。”
“智敏,”陈楚侨忍着眼泪,尽力笑着说,“谢谢你来到我们的生活之中,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出色的朋友、伙伴,我们爱你。”
那一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陈楚侨和一群朋友把智敏喜欢的粉玫瑰放在她的墓碑前。
她、摩根、艾玛、克里斯托弗、安东尼奥、让、卢卡加上智敏,就是永恒不变的8人组,他们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次玩一起做作业。
他们7个是从小的好朋友,智敏是后来的,却是最快离开的。
她来的时候并不大张旗鼓,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融入大家就像是理所当然,走的时候悄无声息,但对于大家来说不亚于投放了一颗原.子.弹,其伤害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刚认识的时候,陈楚侨会和郑智敏说韩语,她就和陈楚侨格外亲密,摩根还曾因为两人一起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吃过智敏的醋,后来大家都变成特别都好的朋友了。
或许还是有那么点征兆的,在前几个星期,智敏莫名其妙给陈楚侨送了一条黑裙子,说希望她能喜欢。
葬礼过后,在餐厅吃饭,大家都开始缓过劲来。他们几个坐在一桌,几人眼睛红肿地对视着,卢卡斯说,“大家一起去趟韩国吧,说好的呢。”
“是啊,想去尝尝智敏说她最喜欢的那家炒年糕。”摩根表示同意。
“还有智敏想去的大学。”
“她的家乡啊。”
“对呀,都行动起来吧。”
——
又一次梦到那段时间的事情,这次比以往的都要长,躺在棺材里的面容已经有些许模糊,被好好保存压在箱底的黑裙子也再无重见光明之日。
陈楚侨摸摸眼角,以为自己一定哭了,手下却一片干净。
常说梦见一个人代表她渐渐把你忘记,智敏是不是如愿步入天堂,开始乐不思蜀了呢,她想。
向诺亚发信息讲这件事,过了一会,他回她,“是不是你觉得她走远了,所以才会屡次梦到。”
kakaotalk里还有几个朋友给她发的消息,陈楚侨看了一眼都是谁,没有点进去,放开手机,掀起被子下床。
才六点多,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起来,陈楚侨走出阳台,看着首尔蔚蓝的天,长吐出一口气。
当初因为智敏来到韩国,阴差阳错地进了娱乐圈开始拍戏,这一切都巧合得像是命中注定,她怎么会忘记呢?
站在这里的所有前提都是智敏,韩国是智敏的家乡,是她作为演员开始的地方。
从第一次听到痊愈的剧本时,她内心几忍不住怦怦跳,这个剧本就像是另外一个可能的智敏。
女主就像智敏一样敏感可爱特别,但拥有不一样的结局,或许最终会是一样的结局,只是那个时候的陈楚侨光是听着金恩惠描述的剧情,就忍不住心生荡漾幻想起来。
就是这样,在首尔一家的日本餐厅里,苦寻女主的金恩惠遇上了来韩旅游的她。
这就是演员陈楚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