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赌不赌?

刘彻大笑,捏捏云哲的脸蛋道:“好,到时候你给朕带路!走出火场。”

结束闲聊之后,刘彻就命令绣衣使者拿下泰山郡郡守张弛,让绣衣使者问问张弛,为何要将他的皇帝陷于危险之境。

绣衣使者问话一般都能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半个时辰之后,张弛就跟一桩谋反罪名联系在了一起,当场被砍了脑袋,绣衣使者还不满足,派快马去泰安城捉拿张弛的家小。

张弛被皇帝以谋逆的罪名砍头,却没有人知道张弛到底是跟谁合谋准备弄死皇帝,仅仅一个小小的泰山郡郡守还没有这种胆量。

张弛的脑袋被插在一根木棍上,就放置在路边,每一个勋贵都看清楚了张弛那个可怜的脑袋。

云琅探手取掉张弛头发上沾染的草根,对曹襄道:“你不准备找陛下讲道理了?”

曹襄抽抽鼻子道:“我担心只要我去找陛下讲道理,幕后指使张弛谋逆的人就会变成平阳侯府。这人死的真冤枉。”

云琅摇头道:“他一点都不冤枉,三年前,陛下就准备封禅泰山,专门派张弛来担任泰山郡郡守,最重要的一项职责就是为陛下封禅泰山做准备。现在,你看看这一路上我走过的路,可有一处能让人舒心的?昨晚我们居住的地方应该有行宫的,结果呢,我们住在野地里,我儿子说陛下居住的行宫也潮湿不堪,甚至有虫蚁爬行,这种状况下,他不死谁死?陛下这人不愿意浪费,所以砍了张弛的脑袋,顺便敲打一下你这种总想跟陛下讲道理的人,现在看来啊,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你现在没胆子跟陛下讲道理了。”

“我是在为母亲考虑!才不去找陛下的。”

曹襄很认真的回答道。

云琅欣慰的拍拍曹襄的后背道:“果然没看错你,你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

曹襄苦笑一声道:“在陛下治下,不孝顺都不成啊。”

云琅没有笑话曹襄,他知道曹襄昨晚聚集起来的勇气一瞬间就被张弛死亡之后狰狞的面容给打消掉了。

他自己的心底里也有一股无力的感觉在蔓延。

生杀大权在皇帝……

彩石溪到了,泰山也就近在眼前了,高大的山峰挡住了人们的视线,站在泰山主峰脚下,望之而弥高。

无数股泉水在彩石溪汇集,让一条小溪变成了一条水量充沛的小河,翻滚着白浪向山下奔涌而去。

董仲舒被奴军抬着率先朝山上走去,他要在山上停留三天,准备好一切封禅所需之后,皇帝才会登上泰山,举行大典。

在这三天里,皇帝必须饿三天,每日只进一些清水,还要洗六遍澡,把身体彻底弄干净之后,才会登上泰山。

“耶耶,陛下要我陪他一起熏香沐浴断食。”

云哲非常的委屈,他又不是皇帝,干嘛要饿三天?

“还有谁陪陛下一起熏香沐浴,节食?”

“皇后,还有隋越跟钟离远。”

“哦,不要紧,耶耶帮你想办法,对了,儿子,流食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牛肉粥!”

“这个不成,牛肉粥凉了之后就不好喝了。”

“牛乳加糖霜如何?”

“吃不饱!”

“实在是饿了,就吃一点压缩军粮。”

“不准带军粮进入内殿。”

“谁说让你带军粮了,耶耶只是让你带几本书进去,这三天你总要看书不是吗?”

云哲听了耶耶的话,愁容尽去,拉着云琅的袖子道:“我要吃牛肉味的书。”

“放心,这些书本一定会非常美味,不仅仅有牛肉味的,还有各种果子味道的,不过啊,你一定要记住,只能在一个人的吃。”

“我记住了,耶耶,一个人吃!”

云氏的厨娘有很好的刀工,云氏的裁缝也有很好的手艺,于是,一个晚上之后,云哲就有了六本厚厚的书,以及一个可以穿在身上的牛皮背心,背心上有一根竹管,只要低头,云哲就能从牛皮背心里吸出散发着浓香的牛乳。

每日里有宦官把换洗衣裳送出来,把干净衣衫送进去的时候,云哲就有喝不完的新鲜牛乳。

皇帝要沐浴,勋贵大臣们也要这样做,所有人都必须向昊天大帝献上自己的敬意。

云琅目送儿子进了皇帝行宫,在鸿胪寺的引导下,也进入了勋贵们的沐浴之地。

连续三日,行宫中不许有烟火……

封禅大典对于云琅来说,不过是一场很大的热闹。

他相信这场热闹会很大,一定不会进行的如同皇帝设想的那般顺利。

曹襄正在沐浴,不过,他头上的竹管里流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散发着浓烈酒气的酒水。

所以,他坐在竹管下边,只要张开嘴,就能喝到美酒。

在他的面前,还摆着卤肉,风鸡,点心,各色菜肴,只是冷冰冰的不见半点热气。

“昊天在上,也不能不让他的子民吃饭是吧?”

“谁定下三天不准吃饭的规矩?”

“董仲舒!”

曹襄狠狠地撕咬了一口鸡腿,恶狠狠地回答。

“有人遵守吗?”

云琅也取过一只鸡翅膀大吃了起来。

“估计只有董仲舒自己。”

云琅叹口气道:“不规范啊。”

曹襄道:“第一次嘛,可以理解,始皇帝来泰山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的规矩。”

“刚刚去看了大司马,精神好了一些,你不去看看吗?”

云琅想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来找曹襄的目的说了。

曹襄摇摇头道:“我在沐浴熏香呢……”

“大司马没有错!”

曹襄似乎很不愿意听云琅说这些,抬头又对着竹管子喝了一口酒,继续吃肉。

云琅不好再说些什么,从竹管子上接了一杯酒,陪着曹襄喝了起来。

卫青喝了一口米粥之后,就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再吃了。

“多吃一些,您的身体很虚弱。”

苏稚把饭碗递给了卫青。

卫青接过粥碗却不喝,一个劲的瞅着窗外的青山绿水发愣。

“我夫君刚刚说了,您不必担心,不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

卫青低头看着粥碗道:“为人臣子不忠,为人丈夫无爱,为人父者不恤,这么多年以来,某家一心为国,只想回报陛下的知遇之恩,谁料想到了功成名就的时候,却屡屡犯禁。一生坚持尽付东流水。就连大祭祀之日,也违背了规矩,呵呵,苏稚,你去吧,我想休憩一下。”

苏稚没有动弹,瞅着卫青笑嘻嘻的道:“别人都在享用酒肉,伯伯却独自饥寒,这才是最大的不公。”

卫青笑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给你母亲的信发出了吗?”

苏稚笑道:“我们随陛下封禅完毕之后就要回去了,就不劳动母亲千里奔波了。”

卫青放下粥碗摇摇头道:“趁着我还没死,她还是来这里的好,有些话当面跟陛下说清楚,远比在长安自作主张的好。”

苏稚笑道:“您不一定会死。”

卫青笑道:“痨病还有活路?”

苏稚道:“医家还有最后的手段!”

卫青摆摆手道:“莫要耽搁了事情,如果有法子,你们早就在我身上施展了。莫要哄我,你伯伯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苏稚正色道:“有一半的机会您博不博?”

卫青奇怪的道:“一半的机会为什么不博一下,你伯伯已经是必死之人了。”

苏稚叹口气道:“如果您赢了,就会痊愈,如果您输了,就会立刻毙命,连剩余的时间都没了。”

卫青皱起了眉头……

“你觉得我应不应该赌?”

“现在不赌,等您的病症严重到拖不下去的时候再赌,那时候最划算!”

卫青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对守在身边的儿子卫伉道:“写信给你母亲,告诉她你耶耶还有一半的可能会继续活下去,问她吗,赌不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