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刘彻的奶妈情结

“幽深的皇宫中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存在。

其中以郭舍人跟他的母亲最为神奇。

他们之所以神奇,还得从阿彘小时候说起。

阿彘小的时候很是能吃,据说一日需要哺乳十余次,再加上皇宫中的惯例,阿彘也有许多的乳母。

这些乳母年纪轻轻,放下自己的孩子,来奶小皇子,从人道上来讲,的确是非常不简单,不容易。要知道,那时候的孩子没有母乳可是很容易早夭的。

在所有奶妈中,有一个是最受阿彘喜爱的,等到阿彘坐上宝座后,他就封这位奶妈为‘奶子母’。

成年之后的阿彘依旧对自己的乳母非常依恋,为了能够母子团圆,一月进宫面圣两次。

每次进宫,两人总是有着说不尽的话,等到乳母离开皇宫时,阿彘就派自己贴身近臣赐五十匹上好的丝帛,另外加上大批珍馐美味。

乳娘自然是欢天喜地地接受,老天总是有眼的,付出总是有回报的,奶大了皇帝总是有功的。

随着时间流转,有一天,乳娘在进宫的时候就上书皇帝,说某某地有公田荒芜。

阿彘就会问;你是不是想要那块地?

乳娘说:想!

于是,这块地就被赐给了这位乳娘,也就是郭舍人的母亲……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了后来。阿彘甚至允许乳母的马车走在大路中间,即便是遇到九卿也不用退避。

于是乳母就更加的骄横,最后连抢劫路人衣衫这样的事情也干出来了。

就惹起了众怒。

有御史弹劾乳母骄横跋扈,损害了陛下的清明,希望陛下能够将乳娘惩处一下,免得继续为祸长安。

阿彘开始答应了,准备训斥一下乳母,于是,就诏乳母进宫……

谁知道乳母刚刚走到大殿门口,偷偷看了一眼阿彘,郭舍人疾言骂之曰:咄!

老女子!

何不疾行!

陛下已壮矣,宁尚须汝乳而活邪?

尚何还顾?

一语说出,阿彘心中悲凉不已,就下令准许郭舍人与母亲常驻建良宫,而那位谏言阿彘驱赶惩罚乳母与郭舍人的御史,却被贬官流放了。”

阿娇不疾不徐的讲了一个故事,而听故事的张安世愤怒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就是这个郭舍人,在太子饮宴之地,醉酒后告知众宾客,如今的大汉钱庄,富贵钱庄不过是一个空壳子,凡是家中有银钱存放在钱庄里的人家,要尽快去支取,否则,就会血本无归!”

阿娇喝了一口茶水,瞅着窗外被白雪映照的明晃晃的天空悠悠的道:“我入宫为后,郭舍人母子收敛不少,以优伶身份混迹未央宫。有几次,我想要惩治这对母子,都被阿彘给挡住了,这一次,他居然敢掺杂进军国大事里面,看来,是在自寻死路。”

张安世朝阿娇深深一礼道:“今日已经有人前来钱庄打探,不出明日,挤兑潮必然出现,学生这就去处置。”

阿娇叹息一声道:“陛下一边要支应国朝大军北征,还要体恤民力,这难过的档口,只好拿钱庄来挡灾了。安世啊,既然这是陛下的意思,你就顺其自然好了,救了反而不美。那个申屠良不就是你师傅给你找的替死鬼吗?你前途远大,就莫要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个与他做对的印象了,至于,弄垮钱庄会不会引起大麻烦,你就不要管了,这天下是陛下的,他想折腾,谁都拦不住。”

张安世起身道:“贵人有所不知,钱唯有流动起来,才叫做钱,不能流动,那就是一堆废物。

钱庄无钱兑付,造成的结果是非常可怕的,市场上陡然少了六十万金,就会造成钱贵货贱的局面,如果陛下在这时后放出大量的银钱,以低价购买货物,等六十万金全部消耗完毕,银钱与货物的价值重新等值,就等于陛下整整搜刮了天下百姓的六十万金的财富。

这会让很多农夫,工匠,矿山,作坊,遭受重创,其中以丝绸业为例,蚕农,桑农,缫丝煮茧,丝绸作坊,染织作坊,丝绸店铺,全部受损。

六十万金,几乎是大汉国一年赋税的收入,陛下这样做,看似没有伤害百姓,实际上,这样做等于又对百姓收了一次赋税。

越是商业繁盛之地,遭遇的打击就越大,其中,以我富贵城受创最重。

贵人啊,我就想不通啊,我们其实已经准备慢慢的将钱庄交付国家了,已经准备慢慢从中抽身,比如我,已经准备等钱庄成为官营之后,就立刻进入司农寺为官。

用钱庄这个利器来调节大汉国的岁入,以及钱币的平衡,然而,陛下却用我等对国朝的信赖,做下这等杀鸡取卵之事。

这到底是为何啊?

钱庄之所以能成立,完全是因为信用,信用这东西看起来是虚无缥缈的,他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而信用只能立,不能破,一旦信用破产,以后再想建立钱庄,就完全不可能了。

有此次钱庄的灾难在前,以后,谁还敢把自己手里的钱送进钱庄?

学生敢断言,即便是陛下出面,也无法再树立钱庄的信用,而陛下好不容易积攒的民心,也会损失殆尽。

贵人,您能告诉我这是为何啊?”

张安世几乎怒发冲冠,咆哮着说出这一段话之后,就软软的坐在地上,幽幽的道:“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从中主导的。”

阿娇轻笑一声道:“心疼钱?”

张安世迷惘的摇摇头道:“西北理工门下最不看重的就是钱,不用我师傅出马,就我们师兄弟几人,只要给我们几年时间,重新弄回二十一万金,不是什么难事。我只是心痛师傅这几年投注在钱庄上的心血,算是付诸东流了。”

阿娇笑的前仰后合,从果盘里拿起一块果脯丢在张安世的脑袋上,然后擦拭着笑出来的眼泪笑骂道:“你师傅就是一只万年老鬼,如果他真正倾注过心血的东西如此容易被人破坏掉,陛下也不至于在身上吃足苦头。好好看着吧,钱庄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商贾的买卖一定会继续进行。蚕农煮茧缫出来的桑蚕丝有人收购,丝绸作坊制作出来的丝绸也有人买,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天下纷纷的场面。可恶的小子,居然来我跟前讹诈,真真是气死我了,大长秋——把这个混账东西丢出长门宫!”

阿娇话音未落,大长秋就鬼一般的出现在张安世的背后,单手捉住张安世的后脖颈,就这样提着缩头缩脑的张安世离开长门宫大殿。

来到门口就顺手丢了出去,不等张安世坐起来,又有两个身穿金甲的粗壮武士架着他的双臂,凌空将他提起,一路走向长门宫大门……

张安世被丢出去了,阿娇脸上的笑容就慢慢的消失了,打开桌子上的一个镶嵌了碎玉的漆盒,从里面拿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张,仔细看了一眼,就抖抖这张纸,对回来的大长秋道:“你确定这东西有人购买?”

大长秋从袖子里取出一沓同样漂亮的纸张道:“老奴买了一百万云钱的。”

阿娇的笑容再次浮上面颊,俏皮的用红红的指甲弹弹道:“我买了九千万云钱的。”

大长秋嘿嘿笑道:“云氏仆妇也是大户,人家购买了足足两千万云钱。听说这样的信用凭证已经发卖光了,还特意去钱庄门口等着,准备兑换那些储户手里的散碎存单。然后再用存单去钱庄兑换货物凭证。”

“这么说,钱庄里面现在现钱全是铜钱?”

“也不多了,勉强能支应日常交易,剩下的钱,全部在商户跟作坊手里……”

阿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大长秋挤挤眼睛道:“天下的货物大部分都有了买主,不知陛下的六十万金能购买到多少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