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人人都盛赞卫青待部下宽厚,人人都夸奖云琅军中待遇丰厚,人人都鄙薄霍去病统军严苛,薄情。
跟着卫青的军卒们一般都能获得细心地照料,有了军功也不会担心被人贪墨。就是仆从军里的那些罪囚赘婿一类的人死伤大一些。
跟着云琅的军卒们一般都是享福的,因为卫将军属下,不论是后勤,还是装备,甚至是待遇都能高处别的军队好大一截。
唯有霍去病的属下,往往会被他操练的跟狗一样,吃着牛马食,穿着破烂的衣衫,面对最凶残的敌人,打最残酷的仗,战损率为大汉国诸军之首。
偏偏……
但凡是有一点追求的军卒,都抢着要给霍去病当属下,宁愿被霍去病虐待,也不肯去卫青军中接受照顾,更不愿意去云琅军中过好吃,好穿的幸福日子。
看似难以理解,其实只要看看这些年被封侯的都是些什么人,就很容易理解了。
云琅跟霍去病混——被封侯了。
李敢跟霍去病混——被封侯了。
谢宁跟着霍去病混——被封侯了。
赵破奴跟着霍去病混——马上就要封侯了。
至于大校尉以下的军官封赏,就更加数不胜数了。
只要是强悍一点的军卒,谁没有一个马上封侯的梦想呢?
在军中,死了算你背风,活着就该升官发财,没人想要照顾,更没人想要过安逸的日子,他们只想拿着匈奴人的脑袋跟皇帝换钱,换爵位,童叟无欺。
实实在在的军功才是真正打动人心的地方。
所以,霍去病对待部下从来就不客气,既然来的人都是目标明确之辈,找不到匈奴人,就没法子用匈奴人的脑袋换军功,白白的跑出来一趟,实在是不划算。
霍去病的本部人马就三千六百人,也就是以前的骑都尉,里面的军官都是他昔日的袍泽,军中的军卒,是从全军挑选的最精悍的将士。
卫青当初在看了这支军队之后,认为这支军队是天底下最强悍的一群亡命之徒。
皇帝审阅了这支军队之后,立刻就对霍去病说:一旦大战打完,这些人应该分散到全军,担任低级军官,如此,可以提高大汉国军队的整体实力。
至于云琅,则固执的认为,这支军队本身就是这颗星球上最强悍的军队。
其余大军在赵破奴的带领下离开了营盘,他们携带着伤兵沿着来时的路线开始回归。
霍去病,李敢,聂壹目送大军回归,至于复陆支,伊机盰则穿着汉人的铁甲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立在军伍的最前头。
身为匈奴人,只要看看头顶上的乱飞的兀鹫,他就知道哪里有他的族人。
虽然路途遥远了一些,他们还是雄心勃勃地想带着大汉的军队走一遭。
“大将军,现在我们的人少了,您觉得匈奴人会不会跑来攻击我们?”
李敢在背后还背着一个硕大的双肩包,跟他同样打扮的还有六百多人。
这些人就是骑都尉硕果仅存的老兄弟了。
聂壹对背包里的东西非常好奇,已经打探好久了,可是呢,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些人的背包里装的是什么。
每一个有背包的人都把背包看的比命还要重要。
他还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人在背负背包的时候,从不靠近火堆,哪怕被冻的瑟瑟发抖也绝不靠近。
霍去病怕水!
这些人怕火!
在军中的时间越长,聂壹就越是觉得这支军队神秘莫测。
这支军队是归副将李敢统带的,在大军中即便是立营寨,也总是独立营寨。
霍去病的帅帐永远在大军的中心位置,李敢的营寨永远在霍光大帐的左边。
骑都尉的人很独,他们似乎不愿意与其他军中同袍多说话,至于私下里的交流,聂壹一次都没有看见。
现在身处这支军队中,瞅着别人投注过来的不怀好意的眼神,聂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就不该进来。
在这种状况之下,就算是发现了什么,他被人灭口,也没有地方去申冤。
他身边还有十一个聂氏家将,这些家将各个武艺高强,都是百种选一的好汉。
可是呢,即便是这样的好汉,也不能带给他半点安全感。
所以,聂壹紧紧的跟着霍去病,身在狼群里,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狼王身边,只要狼王不准备吃他,别的狼就不敢动他。
跟着骑都尉行军极为辛苦,他们一人三马,一日之间奔走不停,即便是拉屎也是在马上完成的。
好几次,聂壹因为骑术的原因落在后面,他总是能看见一个个硕大的屁股对着他,然后就有恶臭随风传来。
大军如同龙卷风一样在荒原上游荡,霍去病似乎并不担忧自己的大军会落入匈奴人的包围圈。
他们在荒原上跑的如此肆无忌惮,如此的信马由缰,险恶的戈壁滩,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云氏漂亮的后院。
霍去病肆无忌惮的行军,寻找匈奴主力决战,谢宁却跑的胆战心惊,处处小心。
离开阳关之后,他身边仅存的人手就是谢氏两个忠心耿耿的部将。
他并没有遵照霍去病的行军路线前进,他知道,一旦自己在荒原上遇到霍去病,恐怕连辩解的功夫都没有,霍去病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他,然后给他报一个战死沙场的结果。
全家都在云氏待着呢,如果自己不尊将令在荒原上乱跑,很容易被人误会为想要投降匈奴人。
如果投降匈奴这个差事不是云琅安排,隋越确认,打死谢宁也不敢这样做。
汉人对于投降者历来没有宽容的余地。
天黑了,就要挖洞睡觉,好在荒原上多的是土包,用短柄的铲子很容易在山包上挖出一个能容纳三个人的土洞,至于六匹战马,现在还没有采取保暖措施的必要。
木头架子上煮着茶,三人默不作声的吃着厚厚的锅盔。
看得出来,那两个部将的心情很好,不再是往日那种死了爹娘的哭丧脸。
谢宁把锅盔揉成粉末放进茶水里,苦笑道:“你们两个看起来很高兴啊。”
谢同笑道:“我们如果死在了匈奴,家人就不再是罪囚了把?”
谢宁点头道:“君侯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只要我们走一遭匈奴,能起到该起的作用,我们三个官复原职不难。”
谢正笑道:“是啊,有陛下身边的大长秋作证,君侯也不会骗我们三个走投无路的人。家主,这一次你就别把我们三个人当活人看,最好死在战场上,只有这样,全家才算是有了一条活路。”
谢宁喝着茶水粥,叹口气道:“离开的时候君侯对我说,所谓悍卒,就要处乱不惊,在死地里杀出一条活路来。所以啊,我们三个军务要完成,也一定要求活,一定要活下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正大光明把妻小从云氏接回家,从田横岛接回幸存的族人,才有脸告诉世人,我谢氏贪财不假,上了战场却个顶个的是好儿郎!”
“匈奴人会相信我们吗?”
谢宁沉吟片刻,放下木碗道:“在狼跑水碉楼戍边的时候,我真的想过投降匈奴!如果君侯不给我们最后一条路走的话,我真的考虑过投降匈奴!现在,没这个心思了,一点都没有了。”
谢同点头道:“在狼跑水的时候,我真的认为我已经死了,投降谁都无所谓,反正谢氏完蛋了。”
谢正嘿嘿笑道:“现在简单了,豁出命去达成君侯的目标就是了,我们自己都想过投降匈奴人,现在,我们去投靠匈奴人,他们应该会相信吧?”
谢宁道:“我们的目标不是刘陵,君侯说刘陵这人太熟悉我们汉家儿郎的想法了。投靠匈奴支持自次王赵信是最好的。这人以前是匈奴的小王,后来在龙城之战中,损兵折将,三千多大汉儿郎尽数战死,他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就重新投靠了匈奴人,被伊秩斜封为自次王,权柄很重。我谢氏的遭遇他是知道的,我们主动去投靠,被接纳的可能性很大。记住了,从现在起,我们要回到狼跑水时期的样子,我想,这并不难吧?”
谢正大口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唯一可惜的就是这口茶水,再也喝不到了。”
谢宁搂抱着谢正谢同道:“我们要努力活着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