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摇摇手道:“不……天下是兆万汉人之天下,朕……此事不必再议,就这么办吧!”
说到这,吴争看向夏完淳,“朕觉得大将军所言在理……存古啊,小山头害人哪!”
夏完淳抿嘴揖身道:“臣……遵旨,只是诸军整合之后……还请陛下赐名!”
吴争微微一笑,“军机阁先议着,有了结果,拟份奏章呈上来。”
“臣等遵旨。”
于是,吴争手一拍,“皆大欢喜……哈哈,三件最要紧的事,皆有了定局,诸公……朕今日宫中设宴,与诸公共庆,不醉不归,如何?”
……。
“你对朕心里有不满吧?”
当天夜里,宫宴之后,吴争留下了夏完淳。
一直闷闷不乐的夏完淳,抬头看了一眼吴争,“臣没有……臣不敢!”
“有以可不敢的,心里想想无罪!”吴争走到夏完淳身边,抬手拍拍夏完淳道:“如你这般年纪,就已经是我朝最年轻的国公……多少人的眼睛,那都是赤色的啊!”
夏完淳闷声道:“陛下若觉得臣德不配位……尽可削去臣的公爵位!”
“看看,还说没有不满。”吴争哈哈笑道,“朕觉得存古话中每个字,都是不满啊!”
夏完淳霍地抬头道:“陛下……并非臣嫉妒、羡慕晋王,而是陛下太过偏宠于晋王了……试想,晋王以国丈的尊,挟大将军之威,再执掌军机阁……这,这等于是……哎,陛下不明白,万一……不成了养虎为患了吗?”
这话一出,吴争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存古啊,你能想到的,朕岂能想不到……可你得明白,永历朝占着半壁江山……不,准确地说,它的地盘,比咱们的都大许多……若无晋王,一场席卷全国的内战就会暴发,无论最后谁赢得天下,都需要付出数百万条人命……存古,那可都是我族同胞啊!”
夏完淳嘀咕道:“可陛下赐予晋王如此大的权力,万一……臣都不敢去想!”
吴争微微一笑,“你怕什么?”
“臣不是怕……臣是担心……臣不敢讲!”
“此处就你我二人,有什么不可讲的……难道你存古也开始疏远朕了?”吴争似笑非笑地调侃道。
夏完淳咬了咬牙,“那臣就斗胆了……若是皇贵妃诞下皇子……若是将来被陛下册立为储君……!”
吴争平静地看着夏完淳,心中很是欣慰,打从七年前在嘉兴府第一次看见这率领数千义军与清军交战的少年人时,吴争就已经欣赏他的正直了。
而现在,夏完淳成长的很快,已经有了谋国老臣之本能。
吴争不是不知道,将大权完全集中于李定国身上的弊端,甚至可以说,此举很可能害了李定国,但吴争不得不这么做。
吴争不能冒着暴发内战的风险,去强行逼迫永历朝并入到自己麾下。
那么,唯一可以诱使永历朝并入的方法,就是拉住李定国,放手最大的权力,给予永历朝臣民足够的想象空间。
这是一柄双刃剑,可伤人亦可伤自己。
但吴争心里还是寄希望于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李定国,能抗住权力的诱惑,为自己从容、彻底掌控永历朝半壁江山,争取时间!
这才是吴争真正的用意,但面对夏完淳的焦虑时,吴争不能说,至少,不能直说。
“存古,皇后常在朕面前夸令妹温恭娴良,颇具才华……!”
夏完淳被吴争突然这么一句,整得有些懵,他呐呐问道:“陛下之意是……?”
吴争正色道:“朕非贪恋女色之人……皇后、贵妃与令妹闺交深厚,私下常劝朕册封妹为妃……不知存古意下如何?”
夏完淳惊愕地看着吴争,他不是不知道妹妹早就钟意吴争,也不是不甘心自己堂堂国公嫡妹,入宫做个妃子,而是他不明白,吴争为何突然在今日……与他商议起夏惠吉的婚事来。
吴争没有催促,微笑地看着夏完淳。
许久,夏完淳才呐呐道:“舍妹能得陛下青睐,实为求之不得之幸事……臣……臣绝无反对之理!”
吴争上前把住夏完淳的右臂,欣慰地道:“如此,你我二人便是名实皆符的兄弟了!”
夏完淳咧嘴笑了笑,他还想开口重提之前的话题,劝劝吴争。
但吴争很快松开夏完淳的手臂,拍拍他的肩膀,“朕今日酒乏……你也该累了,回去歇息吧!”
夏完淳愣了愣,揖身施礼应道,“臣告退!”
……。
卫国公府。
正堂。
“陛下真这么说?”夏完淳夫人钱秦篆惊喜地问道。
夏完淳闷闷不乐地点头,看不出一丝喜色。
钱秦篆得到丈夫确认,“噌”地起身,“那我得赶紧去知会二位姑子,让她们也高兴高兴……夫君应该知道,小姑子对陛下早已芳心暗许……!”
夏完淳只是轻轻“唔”了一声,再无别的反应。
已经走到门口的钱秦篆此时才发现丈夫神色的异常,不由地诧异起来,“夫君,这明明是件好事……为何夫君如此闷闷不乐?”
夏完淳迟疑了一下,将他心中的担心一一说于妻子听,最后道:“我并非妒嫉晋王,也非反对小妹进宫……只是,明明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却不能劝说陛下纳谏,非臣之道啊!”
看着忧郁的丈夫,钱秦篆“噗嗤”一声轻笑,她慢慢返回,走到丈夫面前,伸出白葱般的玉指,点点夏完淳的额头,“夫君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夏完淳有些恍惚,他没好气地道:“夫人何须调侃为夫……为夫这是在忧心国事,夫人还是……去找大姐、小妹说话吧!”
钱秦篆掩嘴道:“夫君错了!”
“错了?哪错了?”夏完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夫君确实是错了……试想陛下若真听不进夫君忠言,又岂会在此时册封小妹?”
夏完淳疑惑地看着妻子。
钱秦篆见丈夫不明白,嗔怪地白了夏完淳一眼,“难道夫君认为当今天子是贪恋女色、荒淫之君?”
夏完淳立即摇头,“我与陛下相识相知八年有余……陛下不是……绝不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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