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脸上笑意渐渐凝结起来,“怎么二位贤达,就这么不看好孤、不看好大将军府?”
席本桢叹息道:“非也只是王爷错失了最佳的机会,若朝廷北迁,天下原本左右摇摆、举棋不定之人,皆会北向而这些人,远比心向王爷或者新君的人更多!”
这话在理,任何时候,任何朝代,真正有鲜明立场的人,其实并不多,世间最多数的,永远是吃瓜看戏的人。
他们虽然无法得到从龙之功,但也绝不会有从逆之罪。
正合了一句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数千年的中庸,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
吴争冷着脸,站起身来,“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二位贤达无意助本王一臂之力,那就当本王今日没来过!”
说完,一撩袍摆就往外走。
这下黄宗羲惊了,席本桢也急了。
吴争是谁,江南之主也。
至少到目前为止,朝廷还得看吴王三分颜色。
好嘛,今日吴王屈尊、礼贤下士来了,自己将人撅了回去,这叫什么?
叫不识抬举!
能这么干吗?
绝对不能!
如果这么干了,就代表着二人日后的前程,没了!
有几人敢这么干?
当然,还真有人这么干过,譬如冒襄。
这就是个不怕死的主,崇祯末年,他就数次拒绝做官,清军入关之后,他又几度坚拒清廷征辟,所以,到了四十几岁,还窝在家中啃爹娘留下的老本,若非吴争重用他,他至今还是白身。
可象冒襄这样的狂士,天下有几个?
显然黄宗羲、席本桢不是这类人。
二人急奔上前,弯腰躬身,拦住吴争脚步,“王爷息怒请王爷留步,我等并非此意我等是为吴王急、为大将军府急啊!”
吴争能走吗?
不能!
真走了,名声不好!
为上者当虚怀若谷、从善如流,好嘛,登一次门,就一拍两散,这算啥?
想当年刘备还三顾茅庐呢!
况且,此时是什么时候,正是用人之际。
放眼整个江南,还有谁能比眼前这二人更适合,接替莫执念的位置?
吴争在作秀,想走,是假的。
黄宗羲、席本桢二人不知道么?
当然不是,他们清楚得很!
可为何还如此诚惶诚恐呢?
规矩!
这就象皇帝一生气,大臣们在甚至不知道皇帝为何生气的情况下,就得趴俯在地上,大呼“臣等该死”、“臣等万死”之类的话一般。
这就是规矩!
皇帝自然不会真叫他们去死,正象吴争不会真走一般。
“那二位倒是与孤讲讲眼下困局,该如何破之?”
黄宗羲、席本桢二人四目一对,席本桢沉吟道:“眼下之计须立即往财政司注入一笔银两且数目得在五百万两以上,如何,方可安人心!”
这话与黄宗羲之前与吴争讲的,如出一辙。
吴争微微点头,“那银子从何而来?”
黄宗羲、席本桢二人相视苦笑。
席本桢道:“原本莫老在时,一直向商会大股东们抵押其所持商会股份,可如今。”
吴争挑挑眉毛,“孤也有商会股份应该有一成半吧?”
席本桢摇摇头道:“吴王确实有商会一成半股份可今日不同往时,当时商会股价尚未在二十两左右,可现在,仅二、三两,这还是近日稍有上涨之故!”
“王爷若在此时将自己的股份低价抛售或者抵押,不但血本无归,更会将刚刚稳住的股价彻底打落谷底,那么民间怕又是一场大乱啊!”
吴争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是故意在逼这二人。
“这么说来,此困局是无解了?”吴争冷哼道。
黄宗羲牙一咬,一跺脚,“黄某得王爷青睐,托以重任愿毁家杼难,捐出百万两,以助财政司缓解一时困局!”
吴争笑而不答,看向席本桢。
席本桢哪能不知道意思,瞪了黄宗羲一眼之后,忙上前道:“席某也愿捐出八十万两。”
有钱哪!
吴争心里感慨,瞧瞧这二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开口就捐一百八十万两,啧啧谁说民间无银?自己一个议政王、吴王、大将军,此时口袋里就跟被冲洗过一样。
吴争突然体会到了朱由检那时的痛苦和无奈。
是啊,想当明君,那就得按规矩来,可以诱导,甚至逼迫,但不能抢!
这就是规矩!
哪怕皇帝,亦不例外。
吴争的目的达到了,当然,数目远远不够。
“可二位的仗义疏财距方才所讲的数目,也还差了不少啊!”
二人相视一眼,“那那就我等二人倡议商会大股东们同舟共济、共克时坚!”
吴争满意了,他点点头道:“二位果然是忠义、贤达之人投桃报李,本王亦不会占诸贤达的便宜这样,孤有个想法,汝等所捐之银,皆计入商会扩张股本!”
这话一出,二人大惊,“王爷这事万万不可!”
吴争确实不解了,“为何?”
“此时商会股价萎靡不振此时扩股,不但股东利益受损,且一样会使股价再次崩塌王爷三思啊!”
吴争这才明白了二人的顾虑,道理是对的,此时扩股,自然不能以高价吸纳资金,也就是说,原有的股东利益势必被摊薄,自然会引发原股东的不满,甚至抗议。
吴争微笑道:“孤并没有说要在此时扩张股本二位应该明白,财政司的困局只是暂时的,快则三两月,慢则一年半载,就会过去到时,等股价涨回高处,再扩股也就是了!”
黄宗羲、席本桢听完,松了口气。
“王爷英明!”黄宗羲道,“待银两注入财政司,安了人心之后那接下去,便是开源节流!”
“唔!”
“开源暂且不说,无非是收取各项赋税罢了。”黄宗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吴争的脸色,“黄某想说的是节流!”
“大胆讲就是了。”
“黄某斗胆请王爷下令,暂时停止向江南学院、军学院拨付的日常供给!”
吴争皱眉,“二位所能想到的良策,难道就是从学子口中夺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