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翊走出几步,大声道:“莫尚书此言荒唐吴王是我朝监国殿下,又刚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今日只身还朝面圣,朝廷以何名目,将吴王拒之门外?”
莫执念跺脚道:“首辅大人可是忘记了当年逊帝丹阳侯派禁军围剿吴王旧事了?”
这话让朝堂中的私语声顿时平息,所有人都忆起当年之事。
莫执念说的没错,当年朱慈烺将错就错,派禁军追杀落单的吴王,结果呢,不但吴王有惊无险,还引发了城中民众的愤怒,特别是在刘元等人的引领下,城北聚集起数万民众,生生将一支约五千人的禁军,阻挡于太平桥北,使其无法回援皇城。
如果此时让吴王入京,万一重演当年旧事,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恐惧,使得许多原本摇摆的大臣们,开始附和莫执念的谏言。
但,凡事都有两面,同样因为恐惧,使得许多人赞同王翊观点允吴王入京。
看似很矛盾,可实际上便是人心。
吴争毕竟不是多尔衮,北伐军毕竟不是清军。
在许多大臣心里,都想为自己留条后路。
对在场所有人而言,就算此时沈致远、钱翘恭率部来归,朝廷军队数量已经高于吴王麾下北伐军,可谁都不是傻子,胜败如果真能以兵力大小来衡量,那清廷号称百万大军,就不会被北伐军赶出关外了。
朱辰妤将目光投向沈致远、钱翘恭,“不知绍兴侯、江阴伯意下如何?”
沈致远看了钱翘恭一眼,而钱翘恭低着头,根本不与沈致远目光相对。
无夺之下,沈致远奏道:“回陛下话臣觉得莫尚书此话在理!”
有了沈致远的加入,不同意吴王入城的阵营份量重了。
王翊急道:“放眼古今,臣从未听说一个朝廷会将有功之臣拒之门外的道理况且,若吴王有意与朝廷谈判,朝廷却不应允,传将出去,天下人皆会道是朝廷要与吴王决裂内战之因,便须有朝廷来承担这将使得陛下声名蒙尘,望陛下三思啊!”
这话有道理,许多赞成拒绝吴王入城的人,开始动摇了。
确实,吴王只带了数百人入京,很明显是带着善意、诚意而来,若此时朝廷拒绝吴王入城,等于是关闭了谈判的大门,那么,真要暴发内战,时人皆会指责,是朝廷挑起了这场内战,自然,做为强势的吴王,变成了受害者。
吴王,厉害啊!这是这些朝中大臣心中的感慨。
于是,为是不是允吴王入城的争议,变成了持续战,一直到午时,还没做出决断。
。
太平门城门紧闭,城楼上守军严阵以待。
颇有些防御清军来攻的阵势,不,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城外,策马而立的吴争身边,仅六百之众。
冒襄哈哈大笑,指着城头上的守军,对吴争大声道:“吴王他们怕了!”
所有人在微笑,这微笑中流淌着自豪。
是啊,仅六百人,就足以让朝廷恐惧、害怕,还有什么比这更荣耀的光环呢?
吴争也在笑,但心里不平静。
是,朝廷是怕了,但这只是表面。
既然敢登基,就表明不怕,只是隔在其中的那层纸尚未撕破罢了。
而这层纸,真的随不了太重的扯力,稍一用力,就碎了。
但吴争必须站在这,向天下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不是做秀,而是亮剑!
不能后退,退则人心散了。
在黄道周、陈子龙、钱肃乐、张国维等人死后,除了北伐军,吴争几乎再没有可以稍作依靠的力量。
可得天下,真不是仅靠军力就可以。
如果是,怕是吴三桂早就登基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可城门依旧紧闭。
冒襄等人冲着城头喊也喊了,骂也骂了,可人家不理睬,也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六百人想攻太平门,可谓是天方夜谭了。
“传令下去原地扎营、小心戒备!”
。
京城其实只有禁军和右营,廖仲平的左营一直驻留滁州,后被吴争调了一部分西北向。
加上夏完淳找了个借口,羁押了廖仲平,事实朝廷暂时已经失去了对左营的掌控。
倒不是说,左营失去了廖仲平的领导,就成了一盘散沙。
而是左营是从建兴朝建立时就存在的军队,大部分都是五年以上的老兵。
他们见识过应天府数次政变。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监国也好、皇帝也好,都换了几茬了,唯一不变的,就是吴王殿下。
救援商城,左营被吴争以大将军之名调往江北。
大部分将士,皆敬畏吴王,加上走到此时,朝廷与吴王之间,还没有撕破脸,吴王依旧是吴王,还是监国,所以,朝廷虽有意调左营渡江南返,可一直没有合适的借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军队也一样,左营一直遵循旧制,以虎符为调兵凭信。
除非朝廷削夺吴争的大将军官职,否则,前令尚在,后令皆可不遵,哪怕是朝廷诏令或皇帝旨意。
这也是此时朝堂中不全放心的主要原因,仅以一支创建才两三年,没有怎么打过仗的右营,想要抵抗身经百战的北伐军反攻,是人都知道,希望渺茫。
就更甭说那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禁军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有了沈致远的二万枪骑和钱翘恭的一部分风雷骑,城中防御的底气就足了。
底气一足,有些人自然说起话来,也硬朗了。
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结束的廷议,已经有人谏言褫夺吴争大将军之位了,甚至还有人谏言直接削去吴争王爵,一劳永逸了。
当然,这样的人不多,只要是位列公卿之人,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良策,除非已经决定双方决裂。
不仅王翊、徐孚远、莫执念等人不同意,就连沈致远、钱翘恭也不同意。
用莫执念的话说,此次新君登基,从一开始走得,就是斗之路,若此时与吴王决裂,岂不抹煞了先前所有一切,那大长公主、卧子先生等人,不白死了吗?
况且,此时满朝武,谁敢说能抵挡北伐军,谁又敢承诺可以挡住北伐军,决死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