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长吸一口气,突然之间,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就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打了鸡血一般。
“吴王言之有理吴某英雄一世,没理由死到临头,做了狗熊!”吴三桂站起身来,平视着吴争,“虽说吴王麾下北伐军,收复顺天府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可吴王想坐上太和殿尊位,怕是不易!”
吴争神色不动,静静地听着。
“方才吴某说了,派胡国柱、郭壮图等人另有要务吴王可知他们去了哪吗?”吴三桂自问自答道,“除了夏国相去了杭州府,胡国柱去了凤阳府,而郭壮图去的是应天府!”
吴争脸色一变,“你在诳我?”
吴三桂闻言惨笑,“到了这时候,吴某为何要诳吴王?”
吴争厉声道:“朱以海在杭州登基,有意延揽你的关宁铁骑,以抗衡北伐军这我猜得到,可凤阳府、应天府,他们怎可能与你苟合?!”
吴三桂眼中带着一丝嘲讽,看着吴争,“吴王太过自信了在宗室、利益面前,没有什么事不可随手抹去当时,吴某手中尚有七八万大军!”
吴争盯着吴三桂,许久,冷冷道:“去凤阳府孤还能勉强相信,去应天府孤不信,当时是朱以海延揽于你,可如今新君怎会与你这等汉奸?”
吴三桂突然开口打断吴争的话,“吴王莫要忘记,新君只是个不足二十的小女子朝中许多事,不是她可以掌控的!”
“那是谁?”
吴三桂慢慢吐出两个人的名字,“廖仲平、徐孚远。”
吴争脸色阴沉得要滴水,“不可能!廖仲平虽说位列军机、掌控左营,可亦无法左右朝局徐孚远更不可能!”
“期号财加上留守凤阳府的广信卫呢!”吴三桂悠悠道,“虽说吴某被济尔哈朗那老贼出卖,关宁铁骑主力,在山西镇被吴王伏击,损失殆尽可若非李定国不计代价,强攻西安,但凡让吴某有一丝喘息之机,恐怕吴某此时兵锋已至河南!”
吴争心里震惊,不,是惊骇!
若真按吴三桂所说,吴三桂占河南,李过广信卫占凤阳,廖仲平据沿江,再加上应天府中禁军、右营,这相当于江北沿江整片土地,皆被封锁,那此时自己和正在收复顺天府的诸卫,就真正被拦腰截断了。
失去了来自江南的补给,若是清军再反击,后果是什么,想想都可怕。
好在这只是假设,已经不可能出现了,吴争心有余悸地暗暗庆幸着,“可我不明白,如此大的局,真正的主谋是谁显然,你吴三桂成不了这个主谋之人,因为你没那资格!”
吴三桂点头道:“吴某当然没那资格但大长公主有!”
“你是说,是大长公主延揽了你?”
“是。”吴三桂叹息道,“若非是大长公主,试问这天下,还有谁值得吴某甘心屈从可惜啊,大长公主突然薨了这一切部署,皆成了一个死结!”
吴争突然明白过来,敢情,在自己坚定北伐之时,身后有一张巨大的网,已经为自己布设下了。
可这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朱媺娖突然死在了自己的剑下,使得这个局,缺了一个按下总开关的人。
然后方国安、陈子龙在杭州城突然发动叛乱,接着钱肃乐突然接朱以海上岸这一切,极可能就是这个局之下的各个分支,可就因缺了总控之人,变得散乱不堪,被轻易瓦解。
可吴争依旧惊骇于这个局的规模,等于是将建兴朝近半数的军队,都囊括了进去。
看着吴争的神色,吴三桂轻叹道:“吴某再送吴王一句话虽然没有证据,但吴某可以断定,此时围攻顺天府的北伐军中,一定有大长公主布下的内应!”
“谁?”
吴三桂摇摇头道:“吴某不知。”
“那你这判断从何而来?”
吴三桂稍一迟疑,道,“因为当初约定,在吴王率军入京之前,将吴王挡在城外,以待新君入主太和殿从这点上就可判断,能阻挡吴王入城的,该是此时围城北伐军中一部,且必定是北伐军中主力,否则,难以阻挡吴王。”
吴争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一直不信,不愿意信,可现在,将莫执念、吴三桂的话相互一印证,答案不言自明。
吴争木然挥手,“你可以去死了!”
吴三桂大急,嚷道:“吴争,你答应留吴某一子!”
“你放心,留你诸子中,年纪最小的。”
吴三桂终于吁了口气,“多谢!”
。
在拱极城被击退的博洛,眼见大势已去,又无法真正掌控城中数十万军队。
博洛不得不主动率军向关外撤退。
他能带走的,仅只有八万余众。
在博洛走后,城中二十多万军队,随即开城门向北伐军请降。
建兴三年,十月十八,午后。
陈胜所锐士营、池二憨率第一军首先入城,控制了城门。
顺天府收复。
十月十九日凌晨,沈致远率麾下枪骑入城,午时,钱翘恭率风雷骑入城。
诸军会师在城中欢宴。
当夜,陈胜率锐士营、池二憨率第一军,突然包围了沈致远、钱翘恭在城中的临时营地。
沈致远、钱翘恭被俘!
在宣布了监国吴王令之后,风雷骑随即配合锐士营、第一军合围了驻囤城外的枪骑营地。
十月二十一日。
顺天府光复的消息传过长江,在万民沸腾之际。
夏完淳于滁州会见廖仲平,在饮宴之后,羁押了醉意朦胧的廖仲平,同时,建阳卫急行军至凤阳府,缴了城中留守广信卫的械。
十月二十二日。
已经在杭州城滞留四年之久的忠义夫人高桂英,被宋安率长林卫悄悄控制起来。
十月二十五日。
晋王李定国,在西安城中扣押了前来商讨西进计划的李过,城外广信卫根本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
而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吴争已经悄悄渡江,进入应天府。
前后七天,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但消息并未被泄露。
应天府中的新君朱辰妤及朝堂,对此竟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