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一直静静地听着,不插话不打断,直到莫执念说完。
吴争微微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明白了……见莫老身体已复康健,孤心甚慰……走了,不用送!”
说完,吴争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莫执念愣住了,这,这就走了。
“请王爷留步!”莫执念急呼道。
吴争停下,慢慢转头,“莫老还有何指教?”
莫执念心一抖,再次跪倒在地,“老朽兢兢业业辅佐王爷七年……从未向王爷求过一件事,恳请王爷……留逆子一条命!”
吴争背着身子,沉默了很久,最后一声叹息,没有回头,大步离去。
莫执念颓然坐在地上,他知道,儿子的命,怕多半是保不住了,眼下也只能寄望于清儿了。
想到老来丧子之痛,莫执念不由得泪眼朦胧,涕泪交流了。
……。
“禀少爷,郑森想要见少爷。”
“不见,让他老实待着。”
“禀少爷,首辅大人求见。”
“不见,让他回应天府去……告诉他,他拥立鲁王的告示,孤已经看到了。”
“禀少爷,按察使张大人求见。”
“不见,让他回家候着。”
“……少爷,王妃和侧王妃求见……见不见?”
吴争从回府之后,就不见任何一个来访者,“告诉她们,照看好我爹……等明日,我自然会去见她们。”
“是。”
“张公的遗体呢?”
宋安答道,“已经收殓,不过……还在紫阳山,少爷若是……我这就派人将遗体送回。”
吴争想了想道:“不必了,紫阳山不错……先找块风水好的地,厚葬了吧。”
“是……那,少爷要不要去送张公一程?”
“过些日子吧……等朝廷谥号下来,我再亲自送去。”
“是。”
“朱以海在哪?”
“就在王府前院关押着……少爷若要见,我这就去提来。”
“不。”吴争摇摇头,“去前院。”
“是。”
……。
王府门外,王翊搓手顿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该死,真是该死,就差一天多的功夫,吴王要是早一天回城,自己就不需要受迫发那道拥立告示了。
这下好了,两头不讨好,最关键是,冤哪!
这时,张煌言从府门处出来。
王翊赶紧上前,“玄著兄,见着王爷了吗?王爷怎么说?汝可有替我美言几句……?”
一连串的问题,让张煌言苦笑不止,只能摇摇头道:“王爷也不见我。”
王翊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张煌言,突然就跺起脚来,“那我不管,玄著兄,汝可得替我作证……那道该死的告示,并非是我所愿……而是被鲁王郑森逼迫……!”
张煌言叹了口气,安慰道:“首辅大人放心……只要见了王爷,煌言一定替人作证!”
王翊这才慢慢安静下来,他拱手道:“那就多谢玄著兄了……既然王爷今日谁都不见,那不如由我作东,请玄著兄小酌一杯……如何?”
张煌言犹豫了一下,道:“若首辅大人真想吃酒……那不如去我府上吧。”
王翊欣然同意,“成……只是劳烦嫂夫人了。”
……。
西厢,其实是被评书美化了。
按此时的规则,西厢从来不是个好去处。
一般人家的西厢,就是堆杂物的库房。
当然,王府自然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库房,也有它该有的规仪。
朱以海并没有受到什么迫害。
不仅没有迫害,甚至于朱以海还在跳脚骂人。
骂的,自然是吴争,当然,也没忘记连带着钱肃乐和张国维。
“叫吴争来见孤……避着不见算什么事?”
“他窃国无罪,孤身为宗亲登基反倒有罪了?”
“……去,告诉吴争,孤姓朱,天下姓朱……就算他奸计得逞,孤还是当朝亲王……!”
“没点眼力见的蠢物,孤就算是落架了,也不喝这凉水……去,替孤杯蜜水来!”
吴争在门外站了一会,心想,敢情是骂渴了吧。
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府卫按朱以海的话去倒水。
然后,吴争吩咐宋安在外候着,推门抬腿,自己进去了。
“权臣倿臣奸臣……呃!”朱以海顿足骂道,直到抬眼发现吴争进来,他张着大嘴,愣住了。
吴争扫了一眼屋内,随意道:“没委屈鲁王殿下吧?”
朱以海愣了很久,这才意识到吴争在问自己,忙不迭地答道:“没……没……吴王殿下仁慈,怎会亏待本王呢?”
吴争哂然,“孤进来时,汝不还在骂本王吗……权臣倿臣奸臣?”
朱以海见机甚快,他急辩道:“不,我怎会骂吴王……我是在骂钱肃乐张国维……!”
“他们死了!”吴争厉声道,“是你害死的!”
朱以海大急,“不是我……入城始,我皆善待你的家人……。”
吴争嗤声道:“怎么不再称朕?”
朱以海慢慢正容,“吴争,国不可一日无主,我朝总得有天子……我这不是社稷着想嘛,若你无意登极,那我当仁不让……你不能怪我!”
吴争点点头,“也对,你本就是亲王,往上一步,亦是无可厚非。”
朱以海大喜,“吴王真这么想……汝放心,我绝不亏待你……封你做一字并肩王,与朕共治天下……如何?”
吴争脸色渐渐阴冷下来,“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作反应吗?”
朱以海还没意识到吴争态度的转变,“吴王忠义,自然是同意朕登基的……!”
“那为何我现在又回来了?”
朱以海一愣,看清了吴争脸上的狰狞,开始害怕起来。
吴争厉声道:“你不该害死钱公张公……他们为了朱姓江山呕心沥血,可到头来,你却害死了他们……你杀的不仅是他二人,而是砍断了天下人对朱姓的最后一丝眷恋!”
朱以海脸色大变,急嚷道:“朕没有……不是孤……我真没有想杀他们……吴争……吴王,汝可不能冤枉我!”
吴争突然笑了,但笑比哭都难看,“你生对了人家,有个好姓氏……否则,五年前,我就已经一刀砍下你的头颅……原本我想着,让你好好活着,让那些老臣们,心里有些寄托……可你自己作死啊,竟害死了这些心中还有明室的忠臣……黄道周张国维钱肃乐……你,真是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