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莫老怎会行此荒谬之举?!”
吴伯昌在听了钱肃乐转述张国维对莫执念的怀疑之后,如此说道。
钱肃乐道:“钱某也很是担忧,若是莫老站在鲁王那边……后果不堪设想啊!”
吴伯昌想了想,坚定地摇头道:“定是谣言……莫老的为人,老夫虽不敢言之凿凿,可不管怎么说,他是见过世面之人……如今莫家的利益与我儿息息相关,他岂能自己挖坑,再将自己进进去?”
说到这,吴伯昌看着钱肃乐道:“虽说希声兄与莫老,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可在这一点上,你们的立场应该是相同的!”
钱肃乐沉默,吴伯昌这话有道理啊。
莫家女为王侧妃,而家是商贾之家,要说建树,恐怕全是依附于吴王身上,这才有了功业。
如果换了人,那么,不说前功尽弃,那也是事倍功半啊!
也就是说,莫执念若是拥立朱以海,等于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事,是一个识人万千、阅历丰富的年长者做得出来的吗?
边上张国维思忖道:“可……席宁侯所言,不似有假啊?”
吴伯昌突然问道,“席宁侯是否说清楚,去向不明的那笔巨财……原为何人股本,数目多少?”
张国维摇摇头,“张某不知……这样,我回去就去见宁侯,待问清楚了,再禀告吴翁!”
吴伯昌摇摇手道:“让右布政使向老夫禀报,老夫着实不敢当……这事不必理会,老夫自认眼未花、神不昏……莫老之事,待合适之时,老夫会亲自问他……还是说说眼下乱局,二位大人……打算如何善后吧?”
钱肃乐答道:“钱某以为,虽说眼下局势混沌、危机重重……可反过来讲,难道这不是我等原本想要的吗?”
吴伯昌微微皱眉,“希声老弟的意思是……?”
“我等设下此计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肃清长江之北,特别是杭州府及周边各府,这些年潜藏下来的敌人细作、心怀异志者和执意拥立明室之人。”
钱肃乐神色有些激动,“虽说事打一开始,就已经失控,但正因为这样……咱们才有机会抓住真正在背后谋划之人哪……杭州府越乱,这人亦或者这些人,才会敢于露出头来……!”
吴伯昌沉默起来。
可边上张国维愣了,不对啊,难道这事,吴老爷子也是知情人?
张国维其实心思剔透,只是性格不善于与人交恶罢了。
从吴伯昌与钱肃乐的交谈中,可以依稀感觉到,吴伯昌不但是知情人,甚至,应该是参与谋划之人哪!
吴伯昌无意中看到张国维的神色,微微一笑,“怎么,张大人是觉得……老夫不应该知道的如此清楚?”
张国维忙起身否认,“张某不敢……吴翁是王爷生父,此事与王爷息息相关,吴翁自然须替王爷思虑!”
吴伯昌不置可否,他转头问钱肃乐,“希声老弟带张大人来……难道,还没和张大人讲清楚?”
钱肃乐解释道:“别的都解释清楚了……不过,与吴翁有关的……钱某在没有取得吴翁同意之前,尚未与玉笥兄讲清楚。”
吴伯昌慢慢点了点头,转回头看着张国维,然后起身,向张国维郑重一礼。
吓得张国维跳将起来,连忙还礼,“吴翁万万使不得……张某不敢受吴翁此大礼。”
吴伯昌正色道:“瞒着张大人至今……是老夫之过,此礼,一为赔罪,二为我儿……能有张大人这样的股肱、臂膀,我儿幸甚!”
事发突然,张国维有些不知所措,他呐呐道:“王爷宅心仁厚,又为不可多得之治世之才……国维能得王爷青眼有加,才是幸甚……!”
吴伯昌慢慢直起身,也不客气,坐了回去,他抬手虚按,“张大人请坐……老夫这就将此事前因后果,于你一并讲清楚。”
张国维心里狂跳,看来,对于此事,自己知道的真是不多,就象是颗棋盘上的卒子,任人摆布……这感觉,真不好!
“此事……哎,可惜了媺娖那孩子!”
话方启,就惊到了张国维。
普天下之下,能当众直呼大长公主名讳的,已不多见,何况称她为“那孩子”。
吴伯昌留意到了张国维的震骇神色。
他轻喟一声,“张大人莫怪老夫不知礼数……是媺娖那孩子,定要认老夫为义父……老夫本不答应,奈何她心意坚决,这才勉强答应下来……张大人若不信,可问希声老弟,当时他也在场见证。”
张国维不由自主地看向钱肃乐,钱肃乐默默点了点头。
张国维心头一震,原来,如此!
突然间,张国维心头闪过一道灵光,意识到了事情的本质——这是个局,针对北面敌人细作、江南拥明室派系及一众异声者,设下的局。
吴伯昌已经在继续说下去了,“……大长公主那日携卧子先生、希声老弟来见,老夫也是吓了一跳……心中还在揣测,大长公主被我儿软禁于西湖边上,怎么能如此轻易来见我?”
“其实是大长公主用了小女的马车……。”
张国维急问道:“郡主也知此事详情……?”
“小女不知,大长公主只是用了她的马车罢了。”吴伯昌冲张国维摇摇手,示意不要打断他的讲述。
张国维老脸一红,坐了回去。
吴伯昌道:“……大长公主讲明来意,更是令老夫震惊……巾帼不让须眉啊……若是生就一男儿身……哎……可惜了,大明数十万宗室,竟无一人可及……!”
“……她知天下今时已非往日,人心已不在明……长江以南,皆为我儿所掌控,明室势微,且无可胜任担负天下重任之人……可明室中人依旧在阻碍我儿再上一阶之路……如此一来,二者之间日后必定起纷争,甚至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地步……身为长公主,她知道她在,我儿或许会看在她的面子上不理会,但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那最让她担心的一幕终将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