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十九章 九月初一

吴争正在往北赶。

为了争取时间,走得是水路,水师张名振亲自护送吴争北上。

之前,宋安接获长林卫急报,说是清吟传讯,沈致远有了回归之意。

这个消息,让吴争欢欣之余,更是心急如焚哪。

衡阳古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混子,会吴争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那么,沈致远的回归,就等于为吴争打开了北伐的大门。

此消彼涨啊!

吴争怎么可能还按捺得住,于是一闻讯,便迅速北上。

北伐,起始于清军突袭海州,致使蒋全义泰州卫一部全军覆没,更使海州满城百姓,成了鞑子屠刀下的冤魂。

用吴争向建兴朝奏折上的话说,“此报不报,何以为人?”

建兴朝向清廷宣战,说到底只是为了震慑。

其实谁心里都明白,五年多的战争,不单是建兴朝,连清廷都打累了。

这或许只是为了心中一口气,亦或者是双方僵持过程中,一首插曲。

于大事无补,于士气有益。

朝廷这边宣战,那边的征兵,其实仅仅在做个样子,连左、右京营和卫国公的建阳卫都快养不起了,再征兵组建新军,那就是加速窒息了。

应天府的宣战,只是“热闹”了三、五天,大街小巷喊了几天口号,渐渐地,君臣、官民兴奋劲过去了,日子照旧过,歌照唱、舞照跳。

可吴争在心底酝酿着,在小心地筹谋着?在所有人不经意之间?把一场仅限于局部的战役,慢慢扩大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

至此?大将军府已经向北投入了泰州、吴淞二卫?第一军一万八千人,加上钱翘恭的风雷骑和后来突袭泗州的蒋全义新编营?总计兵力已经超过五万之众。

受吴争邀约,李定国大西军已经在麻城周边囤积大军超过三万人。

建兴朝廖仲平左营?已经完成二万大军部署于滁州清流关一线。

卫国公夏完淳的建阳卫?已经攻入庐州,兵锋直指合肥。

如今,战局渐渐明朗,这样的规模?如果还叫一场局部战?恐怕谁都不会信了,清廷自然也不会再信了,特别是一旦沈致远倒戈,清廷必然会警觉到青州、济南、天津直到京畿的危险。

吴争也已经不再隐藏心思,没有必要了。

离开杭州府前?吴争又下一道令,急递出一道奏折、三封亲笔信。

军令是?张名振、王一林率水师即刻北向,炮击大沽口?择机登陆天津,配合步兵光复青州、济南及天津三卫。

三封信分别送给李定国、夏完淳、廖仲平。

北伐战争?自这一天?建兴二年九月初一?正式开启。

……。

沂州以南,郯城以北,有一条山脉,名为马陵山。

这山没有高峰,但跨度很大,南北临沭、郯城,至江苏新沂,它属于低山丘陵,虽处于北方,可更象是南方山系。

吴争和沈致远的会面,就选在马陵山所处沐水东岸。

这倒不是怕敌人闻讯阻挠,如今的沂州、郯城被沈致远掌控,而马陵山以东,皆在北伐军的势力范围之内。

赣榆城被鲁之域、钱翘恭二部合围,唯一的出气口就是北面安东卫,根本无力出城扩大势力范围。

所以,选在此地,无非是二人都急着会面所致,一个往南、一个往北,择日不如撞日,凑巧在此遇上了。

二人见面之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这不关权力、阵营,也无关于长时间的分别。

这只关乎,二人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绝对可以信任的人,就算互为对手,哪怕互为敌人,也一样可以信任。

很多时候,友情这东西,真得与利益无关,它甚至比男女之爱更纯洁。

吴争率先松开手,上下打量着沈致远。

沈致远的变化很大,原本圆润的脸型,已经隐隐有了棱角,神色也褪去了青涩,变得沉稳。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的忧郁和痛楚,更让吴争心头一沉。

“清吟……死了。”

吴争怎么也预料不到,他与沈致远见面,沈致远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一个噩耗。

“她是你的人?”

吴争沉默。

“她一直是你的人!”

吴争沉默。

“或许,她也象东莪一样,受命在某个时间,杀了我……对吗?”

吴争无法再沉默,干涩而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如果我说……我只是让她……监视你,你信吗?你应该知道,当初你和钱翘恭……。”

沈致远突然开口打断道:“我信。”

吴争惊讶地看着沈致远。

沈致远忧郁地看着远处河水,声音凄迷地道,“她若想杀我,就不会爱上我……你信不信,就算你令她杀我,她也不会?”

吴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说道,“她本姓莫,莫家人……清儿的表妹,当时清儿执掌长林卫时吸纳的。”

“我知道。”沈致远转回头来,突然笑了,笑容有些象哭,“她姓什么叫什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得为她报仇……她不能这样白死!”

吴争点头道:“当然……杀人者,死!”

“那就好。”沈致远慢慢坐下,看着吴争道,“我需要粮草、武器,还需要增援……。”

吴争慢慢皱眉,问道,“你想做什么?”

沈致远奇怪地看着吴争,“自然是西攻滋阳,多尔博兵力分散,滋阳周边可用兵力最多不超过五万人……且滋阳城内、宁阳一万新军,未必不会有临阵倒戈之人……你放心,攻下滋阳,我只要刚林、祁充格二人,余者一应事宜皆由你处置。”

吴争慢慢摇头,没有说话。

沈致远愠怒道,“吴争,清吟是你的人……!”

吴争轻吁一口气,点头道:“是,清吟是长林卫五档头……哪怕是徐州你我会面时,她选择追随你……她依旧是五档头,一直都是……可眼下,咱们最需要做的,不是西征,应该是北伐!”

沈致远脸色抽搐,他霍地起身,指着吴争道,“你就知道北伐,从你回绍兴府始,一直喊着北伐……攻滋阳,难道就不是北伐?吴争,我就问你一句话,若你的王妃被害,你还能如此平静地对我说,咱们最需要做的,不是西征,应该是北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