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零五章 你尽力了吗

池二憨毫无反应,左侧的史坤慢慢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黄大洪。

这目光,让黄大洪感觉得一丝……被轻视。

黄大洪没来由地一阵热血上头,大声道“咱们在盱眙城已经守了二十多天,派人七次求援却了无音讯……王爷如果要增援,就算从杭州府出兵,也该到了……池将军,咱们尽力了!该流的血都流干了……撤吧,别让……他们……全死在这!”

说到后来,黄大洪流泪了,他泣不成声。

“尽力了吗?”池二憨慢慢转头,他看着黄大洪,然后霍地转身,面对着远处还在喘息的士兵、哀呼的伤兵、默默抬着阵亡者下城墙的士兵,大喝道“咱们尽力了吗?”

士兵们闻声,齐齐看向池二憨三人的方向,他们沉默着。

池二憨大声道“有人说,咱们尽力了,该撤退了,不能全死在这……可我不同意!出发时,大将军再三嘱托,泗州,乃我必取之地!得泗州,便得凤阳,失泗州,扬州、淮安永无宁日……可今日,咱们还在盱眙与泗州隔河相望……咱们,尽力吗?”

城墙上士兵依旧沉默着,静得落针可闻,连伤兵的哀呼声都不再听见。

池二憨猛地侧身,骈指指着城下远处已经退回本阵的敌军身影,大声道“敌人也在死人,他们死得比咱们多,可他们都没停止进攻,咱们却要撤退吗?”

“假使我们不去打仗,

敌人用刀,

杀死了我们,

还要用手指着我们的尸骨,说,

这是奴隶!”

有人突然吟诵起来声音由低渐渐变大。

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到这一吟诵。

慢慢地城墙上吟诵声震耳欲聋。

士气骤然上升。

池二憨慢慢转身,看着黄大洪道“你尽力吗?”

黄大洪脸色赤红,他愤怒地道“如果是死才算尽力……末将愿意去死!可人死绝了,城依然守不住,既然如此,为何要为死而死……退一步重整兵马再战有何不可?”

池二憨突然叹了口气,道“黄大洪,你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当知道……兵败如山倒的道理,这一退要退到哪才能收得住脚……衡阳?高邮?亦或者江都?先不说王爷是如何考虑的,就说扬州府有多少守军?敌人挟破城之势一冲怕是一口气冲到了长江边了……到时,扬州百姓遭敌人屠戮那些亡魂会问你……黄将军,你尽力了吗?”

黄大洪脸色数变他狠狠一跺脚再不出声。

“禀将军敌人进攻了!”

随着这一声,无数的人头向城垛口涌去。

可这是以正合的攻防对决,城下敌人数倍于我,又怎能仅仅靠着勇气、决心可以阻挡得了的呢?

此时,或许就象黄大洪说的,盱眙城恐怕……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

其实不是。

清军的这次进攻,是佯攻。

盱眙城,在守军顽强的抵抗下,暂时守住了。

做为进攻盱眙的主将,拜音图此时非常懊恼。

倒不是对攻破盱眙没信心,而是后方旧县的盗匪袭扰,让他头痛不已。

不知道从哪冒出的数股流寇,不知死活地袭扰从凤阳城来的援兵和补给。

开始时,拜音图并不在意,甚至当不知道。

在他看来,这些流寇,无非是周边各府聚集的一些难民罢了,让他们抢点算了,拜音图不想分心。

可事情并非是他想的那样,流寇的这种袭扰,从刚开始时,十多人、数十人、上百人,一直到了数百人。

这产生的破坏力,就已经不小了,让拜音图感觉到疼痛了。

拜音图已经三

次派人前去围剿,而且军队越派越多,从开始时一支数十骑兵队,到第三次时,已经是三百骑兵了。

可无奈的是,清骑一至,流寇即退。

如果是寻常地域,骑兵可以挟尾而追,可偏偏淮河在此转弯,这些流寇显然是早有准备,在河边安排了撤退的渡船。

只要清骑出现,他们就退至河边上船驶离。

再强大的骑兵,遇水也无法跨越吧?

清骑就只能在河边,望敌兴叹。

这次,阿济格下了大决心,定要攻破盱眙,打开战场僵持状态,为自己的腾挪,留出一口气。

他派他的镶蓝旗和镶白旗汉军,共计八千人,增援泗州方向。

可军队是顺利到了泗州,后续粮草补给却落在了后面。

拜音图那叫一个愁啊,到底是围剿流寇,还是不管不顾,先攻下盱眙城再说?

原本拜音图是想取后者的,可打过之后他就明白了,此法不可取。

盱眙城中敌军虽然兵力不多,可他们依仗坚固城墙和清军无法比拟的火器,已经坚守了二十余天,清军不下数十次攻上城墙,结果都被守军赶下城来。

很显然,想速胜是不可能的,哪怕是现在阿济格派来的镶蓝旗和镶白旗汉军这些真金白银。

更何况,拜音图无法想象,如果将镶蓝旗和镶白旗汉军,象自己麾下这支军队派上城墙,打残了,阿济格会不会将自己的脑袋象瓜一般地扔在马蹄下,踏个稀巴烂。

拜音图更不能容忍,本已捉襟见肘的补给,被旧县流寇抢夺。

于是拜音图下了决心,先肃清后方,把流寇剿灭再强攻盱眙。

所以实际上,这波进攻盱眙城,只是佯攻,点到即止。

……。

刘放这些天过得相当滋润。

要啥有啥,想干啥就干啥。

此时的他,正与手下“众将”,咳,其实就是刘放在巡检司办差时的手下,已经一个个,都有了军职,也对,举贤不避亲嘛,自己人,用得顺手!

他正与麾下将领围着篝火大朵快硕,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山大王的日子,酣畅淋漓啊。

杀人越货这事,他觉得越来越劲,更让他窃喜的是,这种仗与之前衡阳镇外小山边的两场搏杀,血腥程度相距太远了。

他甚至大言不惭愧地对将领们说,这世上还有比奉旨打劫,更有意思的事吗?

无数次的打劫敌人运输队,给了刘放和衡阳卫足够的“练兵”机会,这种练兵,就是这些天打劫实战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