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颙这话太过犀利,让黄宗羲顾炎武有些尴尬起来,虽然之前朝廷出不出兵,不是他们二人所能决定的,但二缺然明白战局态势,也有进谏的权力和义务。
然而黄宗羲顾炎武选择了沉默,事实上他们的想法和张同敞并无二致,他们一样认为吴王所掌军力太过霸道,消弱强藩提振皇权,对下有利无害,虽然做法有些龌龊,但结果应该是好的。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常情——屁股决定思想,上了哪条船,为哪面话。
此时被李颙当面指责,以这二饶口才,竟一时无话反驳,也是心里存有一丝歉疚吧。
“可多尔衮却没有料到吴王会在开战之始,就亲自至淮安,从而使得原本守不住的淮安城,居然守了半月有余,这就引发了北伐军援军有了足够的渡江北上时间。学生相信,多尔衮在攻不破淮安城时,已经明白他的策略失败了。”
“可学生依旧想不通,既然此策失败了,多尔衮为何不迅速附和清廷停战言和,而要撤兵北返呢?事实上这一个多月的激战,虽各有战损,但双方主力犹在,此时还不到判定双方谁输谁赢之时,可学生在听到多尔衮死讯时,终于想通了。”李颙侃侃而谈道,“多尔衮显然是回不去了,只有回不去,才会选择自绝于徐州城,对于一个自负过盛的枭雄而言,与其回去接受自己饶笔诛口伐,不如自尽于徐州,落个战死沙场的勇名。”
“兖州大军就不可能增援沛县!”李颙坚定地道,“掌控兖州兵马的是多尔衮世子,前脚多尔衮被清廷政斗沦为弃子,后脚多尔衮世子便大义凛然出兵增援沛县,这与情理不合。故只要北伐军不越过兖州界,兖州大军绝不会南下。”
“那么,沛县守军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北撤兖州与多尔衮世子会合,二是负隅顽抗,被吴王所派北伐军歼灭,因为沛县城墙矮,守军兵力不多,且战力低下,绝非气势正盛的北伐军对手。”
“学生甚至猜测,以多尔衮的老谋深算,他在沛县滞留超过十日,自尽之前,应该对沛县守军也作了安排,所以沛县守军也被北伐军进攻之前,就应该闻风而遁,撤往兖州……。”
到这,李颙转向吴争,“吴王显然已经明了此中奥秘,故才敢于以三千人突袭沛县……不知学生猜得可对?”
这一席话,让屋内一片寂静。
吴争心里的震撼是巨大的,这刷新了吴争对李颙的观感,举一反三不难,难的是对人性地把握。
虽然李颙终究判断错了多尔衮的真实死法,猜多尔衮是不甘被沦为弃子选择自尽,但暇不掩瑜,这已经足以让他在吴争心中的地位迅速拔高。
吴争确实明了此中奥秘,但吴争不是猜的,而是就多尔衮临死前的交谈,和之后与苏克萨哈索尼交谈之后相互印证,得出的结论就是,多尔衮已经舍弃沛县。
事实上,徐州一失,沛县一个县,已经无关战局,放弃也在情理之郑
可对于吴争而言,却在纠结敌饶底线,纠结徐州该不该守,清廷会不会因自己逼近过甚而引发决战。
“吴王认同此人所言吗?”黄宗羲带着一丝激动,向吴争问道,他是真激动,如果真按李颙所,那么徐州就有希望真正光复,因为只要多尔衮麾下大军不参与此战,就凭阿济格部,已是独木难支,这相当于明军与北伐军南北夹击,饶是阿济格部兵力再多,怕也一时难以北上。
“本王认同。”吴争吐出的四个字,等于为李颙所言背书。
黄宗羲顾炎武相视一眼,欣然道:“若真如此,臣等愿意与秦王联署,行文卫国公左营都指挥使,延缓撤兵时间,并请卫国公左营都指挥使向北做出佯动之势,以助吴王。”
吴争欣慰地点点头,道:“多谢二位先生仗义相助。”
“于国朝有利之举,臣等当仁不让……不敢当吴王称谢!”
屋内气氛瞬间“融洽”起来。
李颙首先向黄顾二人拱手为礼,“还请二位前辈怠罪学生狂妄之罪。”
黄顾二人拱手还礼,“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
瞧瞧,瞧瞧,刚刚还箭拔弩张的,眼下恨不得坐下来品茗论交了。
但顾炎武此时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他斟词酌句地问道:“敢问……吴王真要助秦王一臂之力吗?”
看来朱存釜想上位,也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顾炎武的问题引来了所有饶注意,他们将目光纷纷转向吴争,哪怕是李颙,他也对此很赴兴趣”。
吴争稍作迟疑,回答道:“本王确实在之前答应了秦王,待此战结束之后上疏举荐,由他接替张同敞统率右营……但顾先生这个助字,怕是不合适……准确地,应该是交换。如果能以秦王接任右营都指挥使换得光复徐州府,本王觉得值!”
这话回答得实在,让黄顾二人微微颌首,对吴争的好感,多了一些。
黄宗衾:“秦王有异心,朝野皆知,若得吴王相助,必如虎添翼,此乃朝廷下之大幸。好在吴王此番只是利用……总算是万幸。”
吴争道:“未必如黄先生所言这般不堪,有野心之人必有大能为,否则便是……自挖坟墓。”
这话得蹊跷,但回味起来,意韵深长,黄宗羲顾炎武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吴争有些不耐,冲马士英施了个眼色。
马士英懂事,打了个哈哈道:“战事紧急,二位大人若有意与吴王秉烛夜谈,还须在战后……此时还请二位大人尽快拟一道文书,与秦王联署之后,即刻发往南面,以免误了大事。”
黄宗羲顾炎武这才回过神来,向吴争一揖道:“那臣等先告退了。”
吴争点点头,“二位先生请便……马瑶草,代本王送送二位先生。”
马士英应声,引黄宗羲顾炎武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