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9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府墙外,张同敞士兵射完箭壶最后一枝箭,这才下了第二道令,“冲!”

那阵势,称势如破竹,一点都不过份。

因为根本就没人拦了嘛。

正门、辅门、影壁、廊坊,一路攻入。

至前院时,二、三里方圆的前院,全是箭,插得如同六月田中的庄稼一般。

几乎每具尸体身上,都中了几箭,这就是说,没有伤员,也暂时没有俘虏。

之前那偏将,心中忐忑,他上前来禀报道:“禀都指挥,荆王……死了。”

张同敞皱眉道:“死了就死了,谋反即叛贼,人人得而诛之……不投降,还敢反抗,便是自取死路。”

“可……可他是荆王……。”偏将呐呐道,可看见张同敞似要杀人灭口的眼神,立马咽了回去,问道,“敢问都指挥,还攻吗?”

“屁话!”张同敞道,“中院后院的反贼还未清剿,你想纵放不成……攻!”

而这时,被前院幸存逃回去的府卫、死士描述吓怕了的诸王们,出来投降了。

京卫来真的了,这种阵仗,岂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爷能抗衡的?

反抗?

还不如主动去狱中来得轻松!

于是,诸王排着队来降了。

如果真要是如此,接下去的惨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哪怕是心存杀意的张同敞,倒也没有杀尽宗亲的意思,他想要的,无非是“只诛首恶、协从不究”的心思。

杀鸡儆猴,形成震慑嘛。

然而,这些王爷们,酱油瓶倒了,架子还在。

投降嘛,总得有投降的样子。

譬如竖杆白旗,于譬如口中喊着,“别打了——咱们投降了——。”

这样才象投降嘛。

可这些王爷有颜面,排着队,一声不吭地往前院来。

他们处于黑暗中,前院京卫手执火把是明亮处。

暗外看向明外,自然是清楚的,可明处看向暗处,那肯定是看不清的。

于是,惨事就这么发生了。

前院京卫看见突然有一队人向前院冲来,第一反应就是叛贼来攻。

眼见“来势汹汹”,越来越近,有捺不住性子的,直接开射了。

也难怪,京卫老兵在五、六月,与渡江清军血战一场,伤亡殆尽。

这些个新兵们,虽说入伍前,就已经会使弓射箭,可经验和纪律性确实不够。

这一旦有人开始射箭,其余人二话不说,也效仿了。

于是,漫天的箭雨啊……。

用后来幸存的朱存釜的话说,哪有招呼不打一声,就拿箭往人身上招呼的?真是王爷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哪!

二十多个亲王、郡王,最后仅剩下廖廖数人,秦王朱存釜和福王朱莲壁也在其中。

朱存釜是因为聪明,见大势已去,想想终归是被擒的,干脆省几步路,就赖在后面,等士兵进来拿他。

而朱莲壁年纪小,走在最后面,有成人给他挡箭,这才活了下来。

等黄道周、王翊赶到时,大局抵定。

二人看着满地的尸体,顿足哀叹,这些宗亲,幸运逃过了起义民军和清军的屠杀,可最后却惨死在自己人的箭下,这如何不是一种悲哀?!小说gdou

……。

朱媺娖是确实没有戗害宗室之心。

这一点,绝无疑义。

但仔细想来,最后的结果,竟与南边大将军府并无二致。

区别在于,大将军府辖下十一府之地,宗室几已绝迹。

而应天府,浮在最上面的那一层,几乎被涤荡一空。

相较而言,吴争要仁慈得多,至少,他手上,没有粘明室之血。

张同敞的“肆意妄为”,特别是最后京卫对宗室的“屠杀”,不管是有意不阻止,还是来不及阻止,造成的后果和影响,是巨大的。

因为黄道周、王翊的力保和京卫将士的见证,这场几乎灭绝了江南宗亲上层的“屠杀”,最后以叛贼激烈反抗、京卫不得不断然处置定性。

朱媺娖自然不能治张同敞的矫旨欺君、擅杀宗亲之罪,而是以矫枉过甚、目无尊上的罪名,剥夺了原本德安伯的爵位,并罢去京卫右营都指挥使之职,不过还是原职留用,是为,代都指挥使。

可应天府这场对宗室激烈地清洗,终究不能象吴争那样,彻底将治下宗室驱逐出境。

明室大概尚有二、三万偏支,依旧在京畿受着朝廷米禄的供养。

朱媺娖更不会效仿吴争,将这些她的族人驱逐出境。

所以,局势开始变得诡异,宗室之人,彻底地恨上了朱媺娖。

在他们心中,受朝廷米禄的供养,是他们的血统,该受的。并不是朱媺娖的恩赐。

这场血腥的“屠杀”,让原本还可以将矛头指向吴争的宗室们,抛弃了对朱媺娖所有的幻想。

山风欲来风满楼……人心,可谓复杂至极!

……。

张同敞此举,还有一个最不利于吴争的地方。

那就是多尔衮用近两年时间,部署地对付吴争的阴谋,原本按朱媺娖的处置方法,该水落石出的。

如果对宗室只是抓捕问罪,那么朱慈煃或许为了活命,很可能吐出多尔衮的布局来。

但张同敞断然射杀,仅留下秦王朱存釜、福王朱莲壁等廖廖数人。

这样一来,主犯已伏诛,朱媺娖自然下旨,协从不究,以安抚宗室。

秦王朱存釜、福王朱莲壁等人虽然知道一些大概,但已经可以自保,自然不会再吐露这事,以免被牵连其中,再混上一个勾结外敌的罪名。

于是,多尔衮的阴谋,刚刚浮起,又再次沉入了水底。

……。

此时的清廷,同样上演着一出好戏。

以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为首的晋商,与清廷多尔衮为首的势力,爆发了一次激烈地对抗。

晋商不堪清廷三番两次地盘剥。

仅仅两年间,清廷三次从晋商那“敲榨”了不下六百万两的银子。

说好是借,可啥时候还?

利息多少?

几年还清?

屁都没放一个。

如今,多尔衮为购买火器,装备三万多新组建的军队,再次狮子大开口,一次就要晋商“义捐”三百万两。

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知道,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但这场对抗,并非诉诸于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