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争看来,这场清洗之后,取得的果实需要巩固,就得从内政上下手。
就象治病,在割去患处腐肉之后,最需要的就是养护、滋补。
发展内政,就是此时最有效的养护、滋补方法。
跟谁有仇,也不会和钱有仇。
让辖下民众富裕起来,就是吴争搞内政的目的。
当这些失去利益的反对者,尝到了甜头,自然会在无形之下,转变态度。
就象当时吴争在杭州府做的唯一一次“劫富济贫”一样。
当时杭州府的商人们怕是恨吴争恨得牙痒痒。
可现在呢?
他们是吴争最忠诚的拥趸之一。
江南商会如今的影响力,让所包含的各府商人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社会地位的提高,满足了精神诉求。
加上收益的实质性成倍增涨,让商人们再不想回到过去。
夸张点说,如果此时有人敢在他们面前公然反对吴争,呵呵,得被这些商人一人一口唾淹死。
一手铡刀,一手糖果,刚柔相济,无往而不胜。
正治上的矛盾,用经济方式去缓和,直到矛盾解决。
吴争一直在这么做,而且行之有效。
陈守节与戚道昆等人,对蒸汽机车的研发已经成功。
从简单的上下运动,变成回旋运动,他们只用了七个月时间。
同样,蒸汽机锻钢,反复地锻打,数百倍于人力的锻打,使得军工坊钢铁的坚韧度,有了超越时代的提升。
这给了许多器械、配件的改良,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譬如枪管、炮管,譬如曲轴、齿轮,再譬如农具。
吴争一直幻想着,能赶在欧洲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前,由华夏来引领这次革命。
现在,当军工坊第一辆机车头,运行在坊中仅五里距离的轨道上时,吴争笑了,古怪地笑。
没有比改变历史,更让吴争舒心的事了。
虽然机车的速度不快,不,准确地说,是太慢了。
就象是垂死的老牛,喘着粗气,“吭吃吭吃”地耕田。
但吴争知道,用不了多久,巨大的车轮,将飞速旋转,奔跑在华夏大地上,那时,任何敌人,都会为北伐军的投送用力而心惊胆颤。
大将军府颁布了命令,以之前补充北伐军时挑剩下的一万多俘虏,组建起建设兵团,正式建造由杭州府至松江府的铁路。
并且,吴争极其古怪地,为这条铁路轨道宽度定出了一个数字——1649厘米。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不取整。
但吴争从不解释。
甚至张煌言在吴争去他家时,追问吴争,这数字是什么意思,吴争也只是笑而不答。
我得意地笑!
……。
入秋了。
天气慢慢变凉。
杭州、嘉兴、松江三府的百姓,却是忙得满头大汗。
铁路、船坞、军工坊,几乎用尽了三府中的人力。
用句不太准确的话说,就算有人想闹事,也没有时间啊。
有钱赚的时候,没人想闹事。
这得益于巨量资金的投入和汇聚。
财政司没钱,支持不了这项巨大的工程。
吴争给莫执念出了个主意——向江南各府发行债券,十年期,年利,一成。
此时的江南人有钱,相较于北、西方向各省而言,江南就是个遍地是银子的地方,就连个乞丐,怕是兜里都不屑有铜钱了,因为,财政司已经试发行了五百万两的银币。
九银、七铜、还有三分是啥,天知道。
银币两种规格,五钱和一钱,身影是圆形,锻压得很漂亮,滑、沉、精致。
正面是个“汉”字(繁体),反面是三潭印月(三潭印月始建于万历年间),没有刻上钱数,是因为只有两种规格,五钱和一钱,傻子都能分得清币值,民间称之为“汉元”。
所以,财政司并没有从铸币中,赚取到如莫执念预估的那般丰厚利润。
因为,此时的铸造技术使得铸造成本很贵。
但银币的试行取得的成功,一是“汉元”精美,二是纯度高(相较于民间的杂银,九成银确实是高了)。
第一批发行五十万两,仅一日功夫,便告罄。
民间换来作为收藏、赠送子侄、打赏之用,着实让莫执念惊喜了一大把。
于是,在一个月内,接连续推五次,总共发行了五百万两银币,财政司得到的铸造利润仅十余万两,相当于三分利润。
但银币的推行,补全了民间的小额流通,汉明银行的票汇,仅限于大额兑付,百姓根本不适合,所以,随着银币的不断发行、流通,极大地繁荣了杭州府周边的零售业。
并渐渐向周边非大将军府辖地扩散。
而银币给财政司带来的不仅仅是相当于三分的利润,而是间接增加了对天下各地商贸,日益增长的话语权。
因为民间对“汉元”的依赖和信任,使得他们渐渐不愿意使用和接收难以携带的碎银。
特别是往来于绍兴、杭州、嘉兴、松江四府的商人们,都习惯了使用“汉元”交割和汇票兑付。
这样一来,造成了各方势力要进行贸易,不得不拿白银,从杭州府换取“汉元”,来满足己方辖地的民间商业流通。
而这更加造成了“汉元”的短缺和紧俏,距离近的应天府,两个五钱“汉元”可换一两一钱白银,而到了江北扬州,可换一两二钱,再远些,淮安以北,一两三钱都换不到。
蒸汽动力的大型纺织机,在沿海六府普及开来。
纺织品产量迅猛增加的同时,对中小商户及百姓的手工业造成了巨大冲击,造成了无数百姓的失业和手工坊的倒闭。
在各府情况汇总之后,吴争以大将军府的信用,向汉明银行提出担保,为所辖十一府民间商户提供无偿贷款,专用于商户购置纺织机械。
如此,原本被大型纺织机冲击的中小商户开始扩大规模,无法生存的手工业散户,以雇工的方式进入各大新增工坊。
局势渐渐平稳下来,进入了良性循环阶段。
吴争知道,这只是暂时平稳,快则十年,迟则三、四十年,这场工业革命初始阶段,对社会造成的冲击,才刚刚开始。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吴争都懒得花精力去想。